劉嬤嬤邊說邊收好藥膏擦過手,取出新紗布裹上,嗤道:“吳老太醫可是說了,吳家還有好藥祛疤,保準您這傷愈合後輕易看不出痕跡。到時要是落了疤,看他老吳家的臉麵往哪裏擺。”


    劉嬤嬤有意寬慰,魏明安就配合地抿嘴笑,頓了頓才問,“外頭……怎麽迴事?”


    劉嬤嬤眼皮又是一跳,原本專心盯紗布的目光飛快掠過魏明安的臉,眉頭一皺道:“有公主在,那些人還能怎麽樣?隻能乖乖等您醒來,再看怎麽處置李十姑娘,靖國公夫人也別想和稀泥。好好的春宴乘興而來,倒叫您受了傷,公主豈肯輕輕放過。”


    京城三月春宴盛行,能請得動安和公主的,確實隻有靖國公府了。


    所以,她現在待的是靖國公府的客院?


    魏明安恍然。


    可惜錯過了裝失憶的時機,能問劉嬤嬤的有限。


    而比起自身如何,魏明安更掛心的是魏家如今是什麽境況。


    她舒展開現今一絲病態也無的軟嫩小手,搭上劉嬤嬤的手臂起身,一邊估算原身的年紀,一邊略作猶豫,終歸有些突兀地問道:“今天靖國公府辦春宴,魏相家可來人了?”


    她雖無原身記憶,卻不怕這樣問會引人懷疑。


    概因大權在握的魏父身為當朝首輔,私下交際卻十分寡淡,這在人脈關係盤根錯雜的京中實屬另類。


    不單原來常年臥病的她,就連魏母、魏家嫂嫂們也鮮少出門,每每有高門設宴,總有人愛拿魏家女眷說嘴,猜測議論一番。


    果然劉嬤嬤並未多想,脫口嗤笑道:“靖國公府從來不偏不倚,不仰仗誰人拉攏,魏相幾番示好沒得著迴應,兩家雖不曾冷臉相對,但以魏相那狷介的作派,豈會再上趕著任人打臉?靖國公府一視同仁地派請帖,魏相也隻循著禮數迴些花啊草啊的湊趣,哪裏會來人赴宴。”


    話外的不屑和嘲諷毫不掩飾。


    魏明安訝異於劉嬤嬤的態度,顧不上魏家人果然難見的那點失落,偏頭問:“嬤嬤似乎不喜魏相一家?”


    劉嬤嬤撩著眼皮看一眼魏明安,皺眉笑道:“這京中能得魏相屈尊相交的,除了魏相門生,就是那些個和魏相亢瀣一氣的貪官汙吏。公主看不上魏相,奴婢自然喜歡不起來。六姑娘怎麽突然關心起魏相家?是在春宴上聽說了什麽?”


    魏明安耳內嗡鳴一聲,麵上坦然搖頭,“沒有聽說什麽。隻是剛才昏睡中,夢見了小時候的事。才想起我曾在萬壽宮見過魏四姑娘一麵。魏四姑娘還曾牽著我去看煙火,後來還是嬤嬤來找,接我迴去的。”


    那年除夕夜,五歲的她熬過種痘後身體意外見好,便隨魏母進宮領宴,太後宮中的一眾小輩裏,就數她和原身最得太後喜歡,又因小名相同更多一份親近,後來她病情反複才斷了和原身本就不深的交情,也斷了所有閨閣交際。


    舊時記憶再次閃現,她牽著小她兩歲的原身跑到萬壽宮花園的梧桐樹下看新年煙火,火樹銀花下她指著高高的枝椏,和原身又是耳語又是笑鬧。


    隱約記得,原身聽了她的話,試圖爬樹未遂就抱著樹幹搖晃,她去拉原身,就聽樹上傳來一聲稚嫩的喝斥。


    樹上喝斥的是誰?


    她和原身又笑又鬧地做了什麽?


    缺失的記憶令魏明安神色恍惚。


    劉嬤嬤的臉色亦有些恍惚,似是想起這一節陳年舊事,歎道:“難為您還記得這事兒。說來那魏四姑娘也是可憐。受娘胎裏帶來的弱症拖累不說,眼看著再熬一年就能及笄嫁人,偏在這節骨眼上病勢加重。看今天來送花草的魏家管事臉色,魏四姑娘這一次,怕是真的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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