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陳漁很快就扭頭看向亞蘭,但他其實沒往記憶投射、兔形監控器這方麵去想, 這段時間他一直待在實驗室裏, 這就導致發現金屬貼片以後, 他第一反應是亞蘭用蹦蹦獸做了生物實驗。假如亞蘭沒有表現的那麽心虛, 說不定這事兒就這麽過去了。很不幸, 亞蘭企圖跑路的表情動作讓陳漁的思路瞬間迴到了正道上,放下蹦蹦獸,陳漁站起身, 捏著那塊金屬貼片, 陳漁垂眸看了一會兒, 問道:“你接收了蹦蹦獸的腦電波信號?”腦電波信號作用也就那麽幾個, 陳漁稍微思索了一會兒, 然後繼續問:“你看了蹦蹦獸的記憶?”這迴都不用想了,他緊接著撩起眼皮, “你看蹦蹦獸的記憶,是為了監視我嗎?”亞蘭張張口,還沒等他為自己辯解一句, 隻見陳漁把玩著手裏的金屬貼片, 沉默一秒, 他又張口,不過這迴不是問句, 而是篤定的陳述句, “今天我沒有什麽令人懷疑的行為, 看來你也不是一時起意。這不是第一次了吧, 應該從我剛來你家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了。”說著,陳漁微笑起來:“三個月,不錯,深藏不漏啊。”亞蘭:“…………”從始至終,他沒說過一個字,陳漁僅靠自說自話就已經推斷出了全過程,而且推斷的句句是事實,亞蘭就是想給自己說點好話,都沒法說了。亞蘭啞口無言,陳漁也是沉默無語,兩人都不說話,區別在於,前者是不知道該說什麽,後者則懶得再說什麽了。三個月……整整三個月的時間,絕對足夠讓亞蘭看清他真正的性格了,而他還不知道,還在兢兢業業的扮演人設,在亞蘭眼裏,他是不是就跟個二傻子一樣?在別人不知道的情況下裝模作樣,那叫遊戲人間;在別人知道的情況下裝模作樣,那就叫冒傻氣了。陳漁有點生氣,不過他更注重現在的形勢,人設被扒了,說不定連他的身份也被扒了,陳漁需要快速想出一個應對之策。就在他頭腦風暴的時候,那邊的亞蘭終於說話了。“……我沒有惡意。”飛速運轉的大腦頓了一下,陳漁抬起頭,不明就裏的看著亞蘭。對上陳漁的目光,亞蘭抿了抿唇,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繼續說道:“我想看見真正的你,僅此而已。”這句話的聲音很低,亞蘭的拇指一直都貼著熱可可的杯子,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拇指微微挪動了幾毫米,這是緊張的表現。堂堂聯盟首領,居然會為了這種小事緊張。既然人設已經被扒得一幹二淨,陳漁索性破罐破摔,他向前走了幾步,正好停在亞蘭麵前,似笑非笑的看著亞蘭,陳漁一反平時乖巧又溫順的模樣,不客氣地問道:“都已經看到了真正的我,你就不覺得可怕嗎?”正常人哪有天天切換人設的,會這麽做的人,都是有所圖。陳漁現在是亞蘭身邊最親近的人,目前已知,他圖的不是亞蘭這個人,那這樣一看,不管他圖的是什麽,都是細思極恐了。陳漁問這話,一是試探,二是疑惑,他也很想知道亞蘭的答案。按理說,都已經三個月了,亞蘭在知道他不對勁的第一天就該把他抓起來,可他沒有,還把他留在身邊,甚至同吃同住。就算亞蘭很厲害,可在這樣親密的相處下,如果陳漁想動手,那他可以殺死亞蘭幾百次。係統以前分析出來的數據已經不準了,不過這也不能怪係統,畢竟誰都想不到,亞蘭會喜歡上陳漁。陳漁還在等亞蘭的答案,後者卻淡淡的對他笑了一下,“不,我隻覺得很可愛。”陳漁:“……”本來應該很嚴肅的一個晚上,就這樣在亞蘭發出的粉紅泡泡中,變成了一個十分平靜、與平常沒有區別的普通夜晚。陳漁謹慎了好幾天,最終,他不得不承認,亞加撒這個種族真的很奇葩。哪怕他都有這麽明顯的危險性了,亞蘭也從不懷疑他有問題,而且都沒有調查過他,也許調查了,但是什麽都沒調查出來。總之,陳漁覺得,他找到了亞加撒人為什麽這麽少的原因。不是他們的生育率太低,而是他們的腦子都有問題。……沒有攔路虎,陳漁的計劃也就按部就班的進行,他的這個計劃,最難的時候就在前一個月,那時候他沒有人手,缺乏資金,事事都要親力親為,而他的身份又不方便讓他經常出去,所以出事的風險很大。隻要熬過第一個月,他就有幫手了,以後的事情也可以漸漸交給下麵人去做,自己隻要時不時的去看一眼就行。在離開了三個月之後,瑞克迴來了。從外麵住了三個月,瑞克的心情平靜了很多,他不再一個勁的阻撓林因北做他的人造人實驗,但他也不會去幫助林因北,他就這麽沉默的看著,好像在等某一天,林因北能主動放棄這個實驗。自從瑞克迴來,大家的生活好像又迴到了原來,林因北繼續他的宏圖大業,陳漁也繼續兩點一線,有瑞克這個調和劑在,林因北的家就沒有那麽冷冰冰了,好歹有了點人情味兒。林因北本人也是一樣,瑞克不在的時候,他就像是被抽離了什麽東西,變得更有效率、更理智、也更冷漠,看著他,有時候陳漁都懷疑,他們兩個到底哪一個才是沒有感情的人造人。日子一天天的過,每個人的生活都看似平靜,然而,懷疑的種子一旦埋下,總有一天,會有人發現那些被極力掩蓋的真相的一角。海倫娜很少會露出這麽嚴肅的表情,其實她半個月前就已經發現了蛛絲馬跡,但當時因為這件事關係重大,沒有拿到有利的證據之前,海倫娜不想告訴亞蘭,讓他傷心。“療養院的資料都付之一炬,除了林因止,裏麵的人也沒有一個活下來,但在那場襲擊之前,療養院裏一個醫生的女兒剛剛過完暑假,她走後的第二天,療養院才出事。”“那個女孩兒在療養院住了二十年,那裏就跟她的家一樣,上了大學以後,每年寒暑假她還是會迴去過假期,而那個女孩兒告訴我,她認識每個長期住在療養院的患者,可她從來都沒聽說過一個叫做林因止的人。”音頻、視頻、女孩兒從小到大的檔案,以及她的社會關係網,全都擺在了亞蘭的麵前,亞蘭垂眼看著這些,沒有說話。海倫娜停頓了一會兒,望著亞蘭的臉色,她咬咬牙,繼續說道:“這是唯一的證人。那家療養院是家族管理,裏麵的工作人員很少有外來者,他們住在療養院,從不休假、極少外出,工作就是他們的日常生活。因此襲擊一發生,他們就都死了,我想再找出第二個熟悉療養院的人都不行。亞蘭,你不覺得這樣太巧了嗎?林因止恰好就住在這個療養院裏,恰好是唯一的幸存者。”沉默片刻,亞蘭抬頭,“還有嗎?”海倫娜是個十分嚴謹的人,她知道這件事的輕重,所以絕不可能就拿著一個小女孩兒說的話來找他,一定還有別的證據,更加無法讓他反駁的證據。海倫娜抿了抿唇,她把虛擬牆連接上自己的智腦,一張基因鑒定書出現在亞蘭眼前,上麵林林總總的列舉了幾百種檢測結果,亞蘭的目光鎖定在其中一行。骨膜磨損度:02。人體會隨著年齡的增長發生變化,用骨骼測年齡,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方法,但實際上,不止骨骼,身體的每個部位都能推測出整體的年齡,林因北想到了所有,也努力的把林因止的大部分部位都人為的催化成了他該有的樣子。他是林因止的創造者,可他不是造物主,所以他肯定會留下紕漏。每個人的骨膜都有或多或少的磨損,隨著年齡增長而增多,但一般情況下都不會影響生活,自己也察覺不到。隻有嬰幼兒的骨膜磨損度才會趨近於零,而林因止已經是個大人了。海倫娜等了好一會兒,才輕聲問道:“你打算怎麽做?”頓了頓,海倫娜又問:“要不要把林因北抓起來?”林因止是新生人類,這肯定不是他自己做的,是別人把他造出來的,有可能是克隆、有可能是改造,總之,都不是什麽好事情。麵對突然跑出來的弟弟,林因北還能那麽淡定,而且帶著他到處亂轉,哪怕他不是幕後黑手,也絕對逃不了關係。海倫娜認為當務之急就是控製住林家的所有人,但亞蘭比她想的更遠一些,假如……林因止不是第一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