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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若詡隻覺得“轟”一聲,渾身的血都往頭上湧去,背上滲出絲絲冷汗,拔腿就往外跑。


    “若詡!“拓跋木兒跟在她後麵,跑得有些上氣不接下氣,”他們把他……“


    虞若詡突然停了下來,眼睛直直地望著那根掛著鮮卑王旗的旗杆,鹿旗依舊隨風飄揚,可是下麵多了一顆血淋淋的頭顱,不少鮮卑人聚集在旗杆下指指點點,紛紛露出驚恐的神色。


    虞若詡頓時失去了所有的力氣,攤坐在地上,一言不發。


    她還沒來得及跟裴長遠說一句話,他就這樣身首異處了?


    “若詡……“拓跋木兒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聽虞若詡下頜繃得緊緊的,咬牙道,”他是怎麽死的?“


    “其實他被帶進去的時候,已經快斷氣了。”拓跋木兒輕聲道,“後來二哥說細作留不得,就算死了也必須斬首示眾,所以……”


    虞若詡低笑了一聲,“他到底是心裏有鬼。”


    “他一死,連帶著王後也遭殃。”拓跋木兒歎了口氣,“話還沒有說清楚就斷了氣,王後被二哥逼得話都說不出來,要不是三哥在,怕是後果會更嚴重。”


    虞若詡頓了頓,“那現在呢?”


    “三哥把話題轉移到了二哥私下找薩滿做法事上麵,父汗好像氣得不輕,正在讓二哥和薩滿對質。”拓跋木兒說道,“我還沒見過父汗發這麽大的火,真是嚇死我了。”


    “對於可汗而言,最重要的是王位,就算是自己的兒子也不能放下戒心。”虞若詡淡淡地說道,“公主,你先迴王帳那邊看看情況吧,我自己待會兒……切記,千萬不要把我和那個人的關係說出來。“


    “我知道的,你放心。“拓跋木兒點點頭,朝王帳跑去。


    虞若詡慢慢走到旗杆旁,擠到人群裏,仰頭看著裴長遠。隻見他滿臉血汙,眼睛是閉著的,到死都是眉頭緊皺的樣子。


    如果不是她,說不定若幹年後,他就可以實現自己的夢想,做一個像楊震一樣的將軍,替朝廷鎮守邊疆,名垂青史。


    可是現在,他的頭顱孤零零地掛在旗杆上,還滴著血,一切都完了。


    虞若詡就這樣站著,直至深夜。


    肩頭傳來一陣暖意,虞若詡僵硬地迴頭,隻見拓跋鈺站在她身後,為她披上了一件厚實的大氅。


    “你……“虞若詡保持一個姿勢太久,累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是我沒用。“拓跋鈺的聲音裏有著說不出的疲憊,”我答應了你要保他周全的……可最後連一具全屍也沒留下。“


    虞若詡怔怔地看著他,聲音有些喑啞,“那邊現在怎麽樣了?”


    “薩滿承認是受二哥逼迫,給他的脖子裏安了銀針,控製住他的心神,教他說了那些誣陷母後的話。”拓跋鈺緩緩說道,“母後現在已經沒事了,二哥算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不僅沒陷害成功,還讓父汗寒了心。”


    “倒是精彩。”虞若詡淡淡一笑,“隻可惜,我自己沒能親眼目睹。”


    “若詡……”拓跋鈺沒見過她如此蒼涼的神色,驀地有些心神不寧,“你……”


    “寧王殿下。“虞若詡突然開口道,”我想幫他收個屍,不知道方不方便?“


    拓跋鈺看了看四周,凝神想了想,“等到明天晚上吧,這樣不會被懷疑。“


    虞若詡抬頭看了看他,拓跋鈺一向是謹慎小心的,就算是最為危急的關頭,如果沒有十分的把握,他也不會貿然出擊。


    之前裴長遠被鞭笞的時候,他手上沒有確鑿的證據,所以就站在那裏看著他被打,一言不發。直到打探消息的人迴來了,他才站出來說話。


    可是裴長遠已經捱不過去了。


    “好。“虞若詡苦澀地笑了笑,”明晚我來替他收屍。“


    說罷,便踉蹌著轉身,迴了帳篷。


    她能怪誰呢?她根本沒有資格去怪拓跋鈺,要怪隻能怪她自己。


    這一切都是她的錯。裴長遠是為了來救她,才會遭到如此劫難。可她當時還不能站出來救他,或者說,沒有辦法站出來救他。


    第二天她過得渾渾噩噩的,聽說拓跋圭賞賜了不少東西給江城公主,算是補償。江城公主像是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禮數周全地悉數收下。拓跋弘和拓跋元一樣,被罰了禁閉,可是拓跋圭好像還不解氣,又罰了他二十鞭子才算完。


    虞若詡在江城公主的帳篷裏幫她收拾拓跋圭送來的禮物,各種奇珍異玩和滋補藥材,滿滿的有好幾箱。再加上一些上好的野獸皮,滿滿地堆了小半個帳篷。


    “王後……“虞若詡有些猶豫,不知道要怎麽開口。


    “列王要我支持他做下一任可汗。“江城公主淡淡地說道,”我沒有表態,可能把他的耐心磨光了,又怕我在可汗麵前推舉寧王,所以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把我除了,也算是少了一個心頭大患。“


    虞若詡沒想到江城公主會將這一切直接告訴她,“原來是這樣。”


    “隻是我沒想到,他的眼線埋得如此之深,能把那麽多年前的事情都挖出來。”江城公主的目光有些銳利,“是我低估了他。”


    “可汗……還是心裏有了芥蒂吧。”虞若詡想了想,“王後以後打算怎麽辦?”


    江城公主摸了摸耳邊的墜子,笑了笑,“這倒無所謂……我這一條命,他要怎麽處置就怎麽處置,隻要不背著汙名就好。”


    “王後!“虞若詡心裏一緊,”您就不想想小王子嗎?“


    江城公主怔了怔,歎了口氣,“我能生下他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至於以後的事情,兒孫自有兒孫福,隨他去吧。“


    虞若詡驚訝不已,“可是……“


    “他是我的任務,你懂嗎?“江城公主忽然打斷她,”我懷著他的時候,無數次都在想,等他生下來,我就解脫了。“


    說罷,她又笑了笑,“你當然不會懂……你沒有跟一個陌生人生過孩子,又怎麽會懂?”


    虞若詡啞口無言。


    怪不得她從未見過江城公主抱拓跋越,她幾乎不怎麽來看孩子,都是獨孤大娘把拓跋越抱過去,江城公主最多親親他的額頭,就連拓跋越半夜哭得不停的時候,她也隻讓珠兒過來瞧瞧,絕對不會自己來。


    可是,拓跋越又有何辜?


    虞若詡默默地迴到自己的帳篷,坐在床上發呆,沒過多久,天色就暗了下來。


    她毫無睡意,等到皓月懸空之時,她披上厚實的披風,出去給裴長遠收屍。


    當她走到旗杆附近的時候,頓時愣住了。


    拓跋鈺也站在旗杆下,朦朧的月光照在他的臉上,為他添了幾分清冷之意。


    “寧王也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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