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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若詡有些不可置信,喃喃道,“你說什麽?”


    喬桓焉低聲道,“當時我們無法進城,隻有聚集在城西郊外,實在是餓得不行,隻有白天一起沿街乞討,晚上窩在破廟裏休息。”


    “過了幾天,我們發現有一個男人鬼鬼祟祟的躲在破廟門口四處張望,像是在偷窺我們似的。我以為他想偷我們好不容易討來的飯錢,便找了幾個人一起把他給綁了。”


    “綁了?”虞若詡有些驚訝,“然後呢?”


    “那人瘦弱得跟個秧雞似的,自是經不住我們的逼問。”喬桓焉說道,“沒過多久他就坦白了,說自己是定遠侯派來清點人數的。我們還在他身上搜出了侯府的信物。”


    “清點人數?”虞若詡越聽越糊塗。


    喬桓焉點頭道,“沒錯。他說定遠侯叫他來看看災民的人數,還說侯府準備好好處置我們。”


    虞若詡倒吸一口氣,“好好處置”的意思是……


    “當時大家都不明所以,不知道侯爺和朝廷是什麽意思。我當時有些奇怪,就問他為何要鬼鬼祟祟地躲在門口,而不是直接進來亮明身份。那人支支吾吾了半天,卻什麽都說不出來。”


    “這人身份倒是可疑。”虞若詡說道。


    “沒錯。”喬桓焉笑了笑,“看他不肯老實交代,我們隻有繼續用拳頭招唿他。後來他終於肯說實話了——定遠侯準備把我們燒死在西郊。“


    “大家頓時炸開了鍋,連行李都不要了,直接衝向西城門,要求守衛放行。聚集在其他地方的災民也隨大流湧向城門口,又聽說朝廷要殺我們,說要一起把城門推開。“


    虞若詡沉默,對於百姓們而言,定遠侯的命令就是朝廷的命令。


    她知道衛元禮射殺災民的行動是定遠侯和朝廷默許了的,可要將災民燒死在西郊……她倒是從未聽說過。


    虞若詡抬起頭,一字一頓道,“可是你不信,對嗎?”


    喬桓焉目光深邃,“我覺得有些不對勁,這一切實在是太巧了……可當時大家都亂成了一鍋粥,沒人肯聽我的話。“


    “後來你是怎麽發現的?“


    “那個居心叵測的男人突然消失了。“喬桓焉恨恨道,“西城門那邊鬧得血流成河,我眼睜睜地看著家人慘死卻無可奈何,隻有被那些守衛帶去西郊皇莊。當時為了防止那個男人逃跑,我還特意叫了幾個稍微壯實一點的兄弟看住他,可後來,那幾個兄弟全部被一刀捅死,那個男人也消失了。”


    “那個男人是故意的。”虞若詡輕聲道,“故意散播謠言,引發災民嘩變。”


    喬桓焉冷哼了一聲,“我千方百計地打探他的消息,發現他根本不是定遠侯府的人。之後線索就斷了,我一直都尋不到他的蹤跡,直到半個月前,我在並州城內看到他的背影。“


    “什麽?!“虞若詡皺眉,”你看到他了?“


    “其實隔得太遠了……我也沒看太清楚,但是感覺特別像。“喬桓焉迴憶道,“他當時一晃而過,我連忙跟過去,卻什麽都沒找到。”


    “我就在並州城裏找了很久,實在是毫無頭緒,就想著去戰場上看看,說不定他是鮮卑人,溜迴草原上去了。“


    虞若詡恍然大悟,怪不得他那麽急切地想上前線。


    喬桓焉低頭失笑道,“不過可能性也不太大,那人長得過於弱不禁風,一副從來沒吃飽過的樣子,鮮卑人素來生得粗獷,想想都不太像。“


    虞若詡沉默了片刻,說道,“這件事,你跟世子爺說過嗎?”


    “沒有。”喬桓焉淡淡道,“雖說世子爺和定遠侯不同,但他畢竟是梁家人,我不放心。”


    “那你不怕我跟他說?”虞若詡笑了笑。


    “我告訴小姐,是希望小姐把這件事轉告給虞大人。”喬桓焉目光炯炯,“就算侯爺當時沒有把我們燒死在西郊的打算,但後來在城門,他也是默許那個統領射殺災民的,本質上並沒什麽差別……可虞大人不一樣,我盼著有一天,虞大人能夠壓住定遠侯一頭,最好把整個梁家都連根拔起。”


    虞若詡看著他的眼睛,心裏“突”地跳了一聲,“你說什麽?”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喬桓焉低聲道,“那個男人背後肯定還有一股勢力,而且看上去他本來打算把民怨引到定遠侯身上……所以,那股勢力肯定視定遠侯為敵。而虞大人想要對付梁家的權勢,倒是可以從中借一把力,設計一個狗咬狗的局。”


    虞若詡對喬桓焉的分析驚歎不已,“你倒是把朝局看得很透。”


    喬桓焉……日後絕非池中之物。


    “小姐過獎了。”喬桓焉說道,又恢複了尊稱,“小的乃一介莽夫,無權無勢,所知之事實在有限。但虞大人不同,隻求虞大人在最後,能給枉死的災民們一個交待。“


    虞若詡若有所思,“我自會迴去跟爹爹說的。“


    說罷,她好像想起來什麽似的,脫口而出,“那裴長遠……“


    她還記得,當時裴長遠也是那群射殺災民的劊子手之一,說不定喬桓焉的家人死於他的箭下,而現在,他和喬桓焉也算有一點交情……那他知道嗎?


    “裴兄弟?”喬桓焉有些不明所以,“他怎麽了?”


    虞若詡一怔,看來他們還不知道彼此的身份,連忙擺手道,“沒……沒什麽。”


    她想起裴長遠談起喬桓焉時讚許的神色……還是先不戳破比較好。


    隻是她沒想到,半年前的那場慘劇,背後竟然還有一股勢力在操控。


    那個人的目的也算是達到了一半,災民嘩變之後,各地對梁家怨聲載道,以廣陵為首,時不時就會有聚眾鬧事的事情發生,而那些鬧事的人都嚷著清君側,除梁家的口號。


    她不禁陷入沉思,那個身材瘦弱的人……到底是誰呢?


    下午的時光好像很短,她一邊想著心事,一邊有些心不在焉地打理著寒蘭,似乎沒過多久,梁瑾就迴來了。


    “今天怎麽這麽早?”虞若詡見他迴來,連忙迎上去。


    “今天是小年夜,我和楊將軍商量著輪流值守,所以下半夜還是得去趟軍營。”梁瑾拉著她進屋,見那株寒蘭已經被她裝進了花盆,擺在窗台上,眼中浮出笑意,“喜歡嗎?”


    虞若詡心疼他軍務辛苦,卻也不能說什麽,隻有幫他倒了一杯熱茶,“當然喜歡。久聞寒蘭大名,卻從未見過,這次還要謝謝你。“


    “不要客氣,這也是我巡視的時候意外所得。想著放在軍營裏麵也是暴殄天物,還是拿給你養著更好。”梁瑾抿了口茶,笑眯眯地說道。


    虞若詡看著他,問道,“對了,你喜歡什麽口味的餃子?我這就去給你做。”


    梁瑾認真地想了想,“我喜歡白菜餡的,要是裏麵能放些香菇的話,更是再好不過。”


    虞若詡笑道,“這天寒地凍的,哪裏來的香菇?“


    梁瑾有些苦惱,“好吧,放些蝦仁也可以。“


    虞若詡懶得理會他,站起身來,“你先坐著歇會兒,我去包餃子。“


    廚房的下人已經把材料都都準備好了,擀好的麵皮攤在一邊,虞若詡的右手不方便,所以隻能讓下人幫她把餡和好,她挽起袖子開始熟練地包起來。


    她記得小時候,每年的小年夜,她和虞若卿都會跟在娘親和爹爹身後,看他們包餃子。雖說閬中流行吃湯圓,可娘親偏愛水餃,爹爹也便著她的性子,自己也學了包餃子的手法,親手做餃子給娘親吃。


    見自家父母忙得熱火朝天,她和虞若卿自然也不甘寂寞,圍在爹爹和娘親身邊,像模像樣地學了起來。


    她學得很快,沒過多久就能包出一個像樣的餃子了。可虞若卿好像不太擅長這個,老是笨手笨腳的,幾乎看不出餃子的模樣。虞若詡當時想去幫他,可虞若卿固執地推開她的手,下唇抿得緊緊的,“我是哥哥,不能輸給妹妹。”


    虞若詡連忙說道,“沒關係的,哥哥不要介意。”


    她還記得,當時隻有四五歲的虞若卿,滿身都是麵粉,連臉上都抹了一塊白印子,看上去有些狼狽,可一字一句像是在說最為鄭重的誓言,“我要是連這個都做不好,以後要怎麽保護你?”


    她記得娘親聽到這句話,頓時笑靨如花,“若卿真是個好孩子。”


    思及此處,虞若詡停下手裏的動作,泣不成聲。


    過了這麽多年,她連娘親和哥哥的臉都記不太清了。可是他們說過的話,為她做的事情,就像是刻在她腦海裏一樣,揮之不去。


    “若詡?”梁瑾的聲音傳來,虞若詡迴頭,淚眼迷蒙之間,隻見梁瑾匆忙走到她身邊,一臉緊張地問道,“怎麽了?是哪裏受傷了嗎?還是哪裏痛?”


    虞若詡搖搖頭,聲音哽咽,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梁瑾被她淚流滿麵的樣子嚇了一跳,又問不出什麽緣由來,隻有笨拙而輕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沒事了,別哭。”


    虞若詡驀地想起,梁瑾好像最不擅長安慰別人,可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他麵前哭泣,也算是難為他了。


    “我沒事。”虞若詡穩了穩心神,攤開手說道,“剛剛看到手上的傷疤,突然覺得自己好醜,所以忍不住哭了。”


    梁瑾一時語塞,被她這個理由說得哭笑不得,忍不住低頭看了看她的手掌。她的雙手依舊白皙,手指和掌心沾了不少麵粉,可依舊能夠看到好幾條醒目而猙獰的刀疤,像是蜈蚣一樣蜿蜒在她的手心。


    他歎了一口氣,伸出手覆住她的傷疤,“那你就不要看,也不要想。”


    虞若詡笑了笑,“你就不能換句話來安慰我?”


    上次小皇帝的壽辰,在乾寧殿的後殿,他也是用這句話來安慰她。


    梁瑾頓了頓,想了半天,眼神裏閃過什麽,還沒等虞若詡看清楚,梁瑾突然將她擁進懷裏,低聲說道,“我不知道說什麽,所以隻能這樣了。“


    虞若詡被他擁抱在懷裏,一時有些發怔。因為怕手裏的麵粉沾在他的衣服上,她隻好雙手微微張開,“梁瑾!“


    “嗯。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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