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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嘩然,定遠侯夫人目光閃爍,好像要開口說什麽,可宋貴人立刻嬌笑道,“本宮難得遇見像虞小姐這般有英雄膽色的世家小姐,覺得格外有眼緣,各位夫人們千萬別覺得本宮厚此薄彼啊!“


    ”娘娘哪裏的話。“不知誰家的夫人笑道,”誰不知道,這軟玉鎮紙是高麗進貢的寶貝,全天下都找不出同一件,皇上就把這單單的一份賜給娘娘,娘娘更是一直貼身帶著……“


    ”對呀對呀,虞小姐,這可是天大的榮耀呢。“另一位夫人道。


    虞若詡隻覺得一股熱血往頭上湧來,右手腕上濃濃的檀香縈繞在她鼻尖,卻更加心煩意亂。


    高麗國的軟玉鎮紙……她冷笑,小小的一枚估計就有七八斤重,估計等她接過禮物,還來不及謝恩,右手就直接斷了。


    進入太廟,按規定使喚丫頭不得跟從,她現在身邊連個幫忙的人也沒有,看來這份”沉重“的大禮倒是別有深意。


    眼前出現了宮女的裙邊,她抬頭,隻見宋貴人身邊的宮女雙手捧著一個錦盒站在她跟前,透過薄薄的夏裝,那宮女的手臂因用著十足的力道而繃得筆直,”虞小姐,快接過禮物謝恩吧。“


    “民女謝娘娘恩典。“她幾乎控製不住內心洶湧而來的怒意,目光都變得淩厲了些,恨不得拿起那枚鎮紙向宋貴人頭上砸去,”娘娘,您這不是在為難民女嗎?“


    “大膽,怎敢這般跟娘娘說話?!“一旁的宋夫人怒喝道。


    “哦?本宮賜你鎮紙,這也算為難你?那按你的意思,要給你一頓板子才是獎賞你嗎?”宋貴人挑眉。


    “民女右肩有傷,不能拿重物,還請娘娘恕罪。”虞若詡硬邦邦地迴答。


    “……”宋貴人麵上已經露出怒氣,強顏道,“本宮再問你一次,這賞賜,你接還是不接?”


    “不接。”虞若詡腦子一熱,還沒有仔細思考,怒氣衝衝的話就脫口而出。


    眾人驚愕,沒想到她就這樣直接了斷地拒絕了宋貴人,一點情麵也不留。宋貴人更是氣得滿臉通紅,胸脯微微起伏,“你不要以為母後喜歡你,就可以在本宮麵前放肆!”


    虞若詡不知道為什麽,根本控製不住胸口滔天的怒意,幾乎已經處於發瘋的邊緣。她死死地握住拳頭,瞪紅了眼,咬住下唇,卻是一個字都不說。


    “虞小姐是不是身體有些不適?”坐在一旁的周夫人突然開口,臉上是掩蓋不住的憂慮,“聽說虞小姐受傷之後病了好些日子,今天舟車勞頓,怕是有些勞累罷。”


    眼前這個發怒的虞若詡,和剛剛那個低眉斂容的虞若詡,簡直判若兩人。


    “身體不適也不能頂撞娘娘啊!”一個夫人說道。不少人跟著附和,“對啊,娘娘明明是好意,竟然這般不尊敬……”


    看到眾人指指點點的樣子,虞若詡恢複了一絲理智,好像迴到了閬中虞家大宅,那些姐妹妯娌也是這樣圍著她,滿臉都是嘲笑和譏諷的神情,逼得她幾乎陷入瘋魔。


    “皇上到——”還沒等宋貴人發作,小太監尖厲的聲音從外間傳來。眾人連忙起身整理衣擺,低頭準備接駕。


    虞若詡幹幹地站在屋子中央,勉強壓製住憤怒的情緒,作低頭斂眉狀。


    算起來,這是她第二次覲見這薛家的小皇帝。繡著龍紋袞邊的明黃色衣擺從她眼前掠過,焚香沐浴之後的芬芳衝淡了縈繞在鼻尖的檀香,她低著頭,一動不動地站在屋子中央。


    “各位夫人平身吧。”小皇帝淡淡地開口,聲音已經略帶成年男子的低沉,“朕隻是來後殿歇息,各位無需太拘禮數。“


    “謝皇上。“眾人起身,虞若詡不知自己是該退迴去,還是該繼續站在這裏。正在躊躇之間,隻聽小皇帝問道,”愛妃這是怎麽了?一副氣鼓鼓的樣子?“


    她手腳一涼,就知道這一頁沒那麽容易翻過去。


    “臣妾哪裏生氣了?“宋貴人又換上一貫的聲線,甜美得像是熟透了的蜜桃,”皇上可別冤枉臣妾。“


    “朕可是在外間聽得清清楚楚。“小皇帝的眼神落在了虞若詡的身上,”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頂撞朕的愛妃?“


    “皇上……“宋貴人還想說什麽,一旁的宋夫人站起來向小皇帝福了福身,”皇上,請恕妾身冒犯之罪,可這虞小姐仗著虞大人受皇上寵愛,自己又深受太後喜歡,竟不把娘娘放在眼裏,還請皇上為娘娘主持公道啊!“


    虞若詡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怒火“騰“地一聲又翻湧上來,這宋夫人,是要把爹爹也拖下水麽!


    “哦?“小皇帝目光幽深,看向宋貴人,”這是怎麽迴事?“


    宋貴人鼻子一酸,眼眶都紅了,聲音裏滿是委屈,“臣妾是看著虞小姐,打心眼裏想要親近,想著虞小姐是識文斷字的,就想著皇上之前賞給臣妾的高麗軟玉鎮紙賞給虞小姐,可是……可是虞小姐竟然當著這麽多夫人的麵,說臣妾為難她,還不肯接這賞……“


    “民女有罪。“虞若詡跪下,深深地磕了一個頭,”但民女右肩曾受重傷,不能拿重物,若是接下這賞賜,卻把鎮紙直接摔在地上,那是更大的不敬,還請皇上和娘娘明察。“


    “右肩重傷?“小皇帝拉長了聲音,眼睛裏滿滿都是譏諷,“是朕眼拙了。沒想到虞小姐看上去行動如常,卻連個小小的鎮紙都拿不住。“


    虞若詡被戳到了痛處,心裏像是被撕開了一個口子,竟是難過的不能自已,“皇上要是這樣想,民女無話可說。“


    眾人倒吸一口冷氣,之前得罪了宋貴人也就罷了,在皇帝麵前也敢如此硬碰硬?


    小皇帝眼睛一眯,正準備說什麽,一旁沉默不語的定遠侯夫人突然開口道,“稟皇上,虞小姐這次是為了救犬子而受傷,侯爺和妾身實在是感激不盡,前幾日還商量著準備給虞府下帖子,邀請虞大人和小姐來參加老太太的壽宴呢。”


    虞若詡一怔,沒想到林氏會幫她解圍。


    “是嗎?”小皇帝頓了頓,冷哼一聲,“看來虞小姐的麵子不小啊。”


    “民女不敢。”她連忙低頭。


    “行了,擺這樣一副被冤枉的姿態來給誰看?“小皇帝看著她低眉順眼的樣子,話語裏的冷意更盛,”不過是個二品大員的女兒,還是個右手殘了的廢物,還敢頂撞朕和貴人?“


    虞若詡好像入定了似的,直挺挺地跪在地麵上,硬是一句求饒的話也說不出。


    “要跪出去跪,別在朕麵前晃悠。“小皇帝見她油鹽不浸的樣子,忍不住火大了起來,”劉姑姑,把她帶到外間去跪著,沒朕的旨意不許起來。“


    “是。“站在皇帝身後的劉姑姑走上前來,一把抓起虞若詡,將她往外間拖去。


    嘲笑的,同情的,譏諷的目光像一支支箭,將她傷的體無完膚。她的理智告訴自己,在皇帝麵前應該伏低做小才能逃過一劫,可是在剛剛,她的理智幾乎全線崩潰,若不是還剩著少許稀薄的自製力,她恐怕忍不住起身給宋貴人和皇帝一巴掌。


    外間靜悄悄的,隻有剛剛那個給虞仲鈞傳話的青衣小太監守在門口。虞若詡跪在牆角,上身繃得筆直。一陣微風吹過,絲絲涼意讓她稍微清醒了些,不禁抬頭看了那小太監一眼。


    沒想到,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相撞。


    小太監立刻收迴了目光,又是一副眼觀鼻鼻觀心得沉默樣子。虞若詡一愣,那小太監眉目清秀,臉孔白皙,隻是那目光裏似乎裝了太多難以言說的東西。


    兩人一個站著,一個跪著,就這樣沉默了許久。


    虞若詡的膝蓋已經開始發麻,她用寬大的袖子遮住發僵的手指,伸手去揉了揉,餘光卻瞥見那小太監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目光深邃,卻不像是監視的眼神。她心下疑惑,正想著如何開口,隻聽見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傳來,“太後娘娘到——梁婕妤到——”


    梁婕妤一直跟太後在一起?


    虞若詡聽見內室裏發出窸窸窣窣的響動,過了不久,太後攜梁婕妤從中殿方向緩緩走來。梁婕妤的臉色已經沒有初見時的慘白,不過看上去依舊有些虛弱。見她跪在門口,詫異道,“虞小姐怎麽跪在這裏?”


    “民女拜見太後娘娘,拜見婕妤娘娘。”虞若詡行禮道,“民女出言不遜,頂撞了皇上和貴人,皇上罰民女在此反省。”


    “出言不遜?”太後像是見慣了這種事情,倒也沒有露出過多的驚訝,“這又是怎麽迴事?”


    “給母後請安。”簾子被人掀開,小皇帝和宋貴人從內室出來,身後浩浩蕩蕩地跟著一群請安的誥命夫人。由於年齡尚小,小皇帝和宋貴人的身量還不足,這樣看著,倒是比後麵的夫人們矮了一截,顯得有些滑稽。


    “都免禮吧。”太後說道,“虞小姐也先起來,這樣跪著算個什麽樣子。”


    “謝太後。”虞若詡踉蹌著站起來,眼前一花,險些摔在地上。這時,身後有人伸出手一扶了她一把,“虞小姐沒事吧?。”


    “多謝夫人。”她迴頭一看,竟然是之前為她說話的周夫人。


    “姐姐宮裏沒事吧?本宮剛剛還擔心,怕姐姐趕不上這大典呢。”宋貴人看著站在太後身邊的梁婕妤,一臉慶幸地說道。


    “那件事本宮已經處理好了,想著這求雨大典才是眼前最緊要的事情,就快馬加鞭地跟了來。”梁婕妤淡淡道,好像沒打算在這件事上多費口舌,“聽說虞小姐得罪皇上和妹妹了?”


    “不知輕重罷了。”小皇帝開了口,“吉時快到了,兒子覺得還是先啟程去前殿較為穩妥。”說罷又看了一眼虞若詡,補了一句,“待迴宮之後,兒子自當詳細向母後解釋。”


    “也好。”太後想了想,微微點頭,“那咱們走吧。”


    “是。”所有人跟在太後的身後向前殿走去。虞若詡還沒來得及踹口氣,隻聽太後淡淡地說道,“既然虞小姐冒犯了皇帝,那就繼續在這兒跪著吧,等大典結束之後再起來。”


    虞若詡渾身一僵,隻聽見周圍傳來竊竊私語的聲音,忍不住開口道,“太後……”


    “怎麽?剛剛出言不遜冒犯了皇帝,現在還要來冒犯哀家嗎?”太後淡淡地看著她,目光幽深,裏麵浮動著的寒意像是裹著一絲絲厭惡,刺到她的心裏。


    “民女不敢。”虞若詡垂眸,退到一邊去,當著眾人的麵直直地跪在了地上。


    “還愣著做什麽,想一起跪嗎?”太後掃了一眼身後的內命婦們,語氣威嚴。眾人連忙應聲,跟著太後走出了後殿。


    梁婕妤迴頭看了她一眼,秀眉緊皺,眼裏露出擔憂的神情,而宋貴人從她跟前走過的時候,用隻有她們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輕聲道,“這就是不知足的代價。”


    她有些不明所以,不過對於宋貴人明裏暗裏的譏諷早已見怪不怪,眼神裏倒是沒有什麽波動,“民女不懂娘娘在說什麽。”


    宋貴人見她一副裝傻充愣的樣子,一時氣結,冷哼了一聲便拂袖而去。


    整個後殿空空蕩蕩的,隻留她一個人跪在那裏,安靜得幾乎可以聽到自己的唿吸聲。她眼前似乎有些混沌,忍不住恍惚起來,腦海裏開始勾勒求雨大典的模樣,太常寺的官員應該是在廣場上設了一個祭壇,壇上掛滿了竹枝,擺上了雨神的神像。四周飛揚的旌幡上肯定畫滿了張牙舞爪的龍紋。待禮官擊完兩鼓一鑼之後,太常寺卿周遠照會一身祭天白袍,從一個碩大的淨瓶裏拿出一根沾滿了水的柳枝,雙手捧著遞給站在一旁的小皇帝。


    而小皇帝應該會換上一件蓑衣,緩緩走上祭壇,雙手一甩,柳枝上的水珠紛紛灑在了龍紋旌幡上。爹爹應該也會和其他人一樣,直直地對著祭壇跪下唿喊,到時候,整個太廟都會迴蕩著祈禱的唿喊——


    像是在迴應她的想象一般,後殿也傳來隱隱約約的聲音,“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她不禁有些好笑,國泰民安,怎麽可能來得這般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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