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姑奶:條條句句是真理


    太皇太後身邊的女官,安若姑姑就這麽站在了她的麵前。


    安紅線本來是倚著門的,門一下子就拉開,她一個身子沒站穩,猛地摔在了地上。


    “娘娘——”安若蹲下去扶了下她。


    “沒,沒事。”紅線顫顫抖抖地起身,風一吹,她更冷了,渾身都在發抖。


    安若“哎”了一聲,歎了口氣,就摻著她進去了。


    走的是後門,萱若宮有個不大不小的花園,小道兩邊樹木的葉子都快掉光了,石子路也有一點滑。還沒有進屋,安紅線就“阿嚏”,打了個噴嚏。


    “娘娘這般匆匆,也不注意一下自己的身體?”安若說,“怎麽連傘都不打,外麵的雨又這麽大。”


    “顧不上了,急事。稍微晚一點,我就怕……”安紅線頓了頓,又是“阿嚏”一聲。


    “哎,這事兒太皇太後也實在是幫不上忙,不然也就……皇上的脾氣,奴婢想娘娘也太清楚了。太皇太後特意吩咐了,不要讓您進來,想讓你死心,可是後來她老人家還是心軟了。”安若也挺無奈地說。


    進了門,太皇太後坐在偏殿的正座上,抿了口茶,她的臉上已經布滿了皺紋,頭發也發白地更厲害了些,一時間,看不出什麽悲喜來。但是麵色,是凝重著的。


    太皇太後抬起頭,看見安紅線進來,一言不發,好像一時間也沒有辦法開口。


    紅線剛剛踏進屋子,就一頭跪倒在地上,磕了個頭:“姑奶奶,求求您幫幫紅線吧,求求您救救哥哥吧。”


    太皇太後皺了下眉:“二丫頭呀,這事兒,也不是哀家可以做的了主的。這真的也是沒辦法。”


    “姑奶奶,大哥他肯定是被冤枉的。大哥這麽多年來駐守邊疆,無怨無悔,從來都沒有過半點怨言,怎麽會……”安紅線說。


    可是她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打斷了。老祖宗突然一下子就變得更加地嚴肅,又皺起了眉頭。


    “怎麽不會!這事情皇上真的沒有錯。什麽最重要,大周百年的江山社稷最重要。這麽大的事兒,起碼都是要誅三族的,沒有連累到安家,已經是皇上大發慈悲,看在你爹爹這麽多年盡心盡力的份上,看在哀家的麵上,也看在你的麵上……紅線呐,知足了吧。”


    安紅線突然就笑了,看在,她的麵上,嗬嗬。多好笑呀,這是她聽過的最好笑的笑話。顧承軒之前那般要置她於死地,何時估計過她的絲毫感受。


    她說,“姑奶奶,皇祖母!皇上的心有多狠辣,紅線想,您應該不會不知道吧。現在紅線都懷疑,這是不是一開始,就是他設計好的一個局,為的是用我,把大哥引迴來,逼他逼宮,再然後……”


    “放肆!”太皇太後突然拍了一下茶案,這麽一震,茶案上的杯子也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啪嗒”一聲,茶水流了一地。她的聲音也變得分外嚴肅,“安若,你去把門關上。”


    安若便走到外邊帶上了門,自己也離開了。屋子裏本來就不亮堂,現在更暗了一些。


    “紅線呐,這個話,不能亂講的,哎。”太皇太後看見門已經關上了,深深地歎了口氣,“自古最難測的就是帝王心,這個你總不會不知道。雷霆雨露,皆是恩澤,很多事情,你不要看經過怎麽樣,知道結果就可以了。”


    “絞刑,這也隻能是適涵的結局了,看在他這麽多年駐守邊關的份上,留個全屍都已經是皇恩浩蕩了。紅線呐,你也說了,哀家這皇孫,是個狠辣的人。


    他能做到這樣,都已經真的是開恩了,為什麽又遲遲都沒有告訴你,你怎麽就不懂呢。”老祖宗滿是無奈。


    她都已經這把年紀了,也算是飽經風霜,曆經世事,這樣子的事情,也真的已經是見慣了的。雖然這麽多年來都在後宮,從來不幹涉朝政。


    但她也是個極聰明的人,不然也不會有母家王家這麽多年來的繁榮昌盛,朝堂爭鬥都這麽慘烈,王家也還是經盛不衰了。


    而至於安紅線這個丫頭,紅線的母親叫她一聲“姑母”,她喊她一聲姑奶奶,性子卻……實在不像是能夠在後宮裏處得開的。她這個老祖宗看到安紅線這個樣子,就知道這丫頭以後的路肯定難走了。


    “我這把老骨頭還能護她多久呢。”太皇太後捶了下胸口,無奈地想。


    沉默了許久,終於——


    “丫頭,這事兒哀家實在是沒辦法,但也給你指條明路算了。”


    安紅線本來死一般寂靜的臉上一下子就起了光芒,兩眼重新恢複了生氣一般。


    “你先起來,你過來,哀家跟你說。”太皇太後招了下手,示意她起身。


    安紅線慢慢地站立,跪了許久,膝蓋生疼,膝蓋以下也都已經麻了。她往前走了兩步,將耳朵貼到了太皇太後的身邊。


    “哀家告訴你,你……”


    “啊?!”安紅線一個激靈,滿臉不可思議,“姑奶奶?”


    “聽哀家的吧。真的。承軒那孩子肯定還是在乎你的,而且應該是很在乎。不管他現在對你是愧疚也好,對你是什麽也好,隻要利用好他這點在乎……”


    “姑奶奶,紅線什麽性子,您應該懂的。可是大哥。”


    “丫頭啊,你知道不就好了!這世上,有幾個人能夠不低頭呢。你別再這幅脾氣了,真的。聽姑奶一句勸吧。女人呐,特別是這深宮裏的女人,不都是得依傍自己的丈夫,或者兒子的嗎。


    你連個皇子都沒有能誕下,都沒有對皇上死心的資格,你懂嗎?不舉別的例子,就拿那個女人來說……


    那個女人一點腦子都沒有,卻能夠被先皇寵愛那麽多年,雖然不曾大寵,但也算沒有衰馳。一方麵,是她家世不錯,皇上需要;一方麵是她性格雖然人後是挺跋扈的,但是人前……皇上哪裏會管那麽多。


    還有啊,就是她生了個好兒子。什麽感情不感情,放在第一位的永遠是順從,和利用價值。紅線呐,你就先把你的傲氣和固執收一收吧。”太皇太後說。


    安紅線猶豫了下,句句都在理。其實這個道理,她也都懂,但是內心還是有種叫做抗拒感的東西。


    她說,“我要真這麽做,有用嗎。”


    “有沒有用,不試試怎麽知道呢。這不光是適涵最後的生機,搞不好都是你最後的機會了。丫頭,你傻呀,你真的以為,你偏安於一方,就真的可以太平嗎。你的出身,就已經決定了別想太平混日子了。


    更何況,那些久沒恩寵的妃嬪,你真的就以為,是那麽好過……”太皇太後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了。


    她是勝利者,沒有體會過永巷幽深長但也不代表,沒有看見過殘酷。


    安紅線“嗯”了一下。點了點頭。


    匆匆跟太皇太後告了辭,她徑直往未央宮走去。


    嬌冶諂媚她還是做不到,但她有她自己的方式。也許老祖宗說的對,顧承軒,他想要的隻是一個正麵的迴應和對峙。


    外麵,雨還是沒有停,風一程,水一程。


    一路狂奔,未央宮。


    未央宮門前依舊站了很多的侍衛把守宮門。安紅線捋了捋她那被打濕的頭發,將腰間那塊玉佩取了下來,遞給了離宮門最近的一個侍衛。


    她說:“麻煩這位小哥幫忙通報一下,就說安妃要見皇上。”


    侍衛顫顫抖抖地接過她遞過來的那塊玉佩,明確地說是安紅線硬塞的,他隻瞄了一眼,就誠惶誠恐:“啊!奴才不敢。”


    “皇上吩咐過了,今朝有重大事項,不接受任何妃嬪的接見,娘娘請迴吧。”說著侍衛就將那塊玉佩遞迴給安紅線。


    紅線自然沒有收,焦急地看著門內。以前,顧承軒是不鎖門的。


    他仿佛今天預料到了她會來。


    透過門縫,她看到了裏麵微微黃的燈光,有人,他在裏麵。她必須要見他。


    她正想說能否通融一下之類的話,就聽到“啪嗒”一聲,玉佩掉在了地上,瞬間碎成了兩片。白玉的,碎得很不規則,一塊很大,基本是大半個環,另一塊很小,就像是一塊完整的缺了個小口。


    缺了個口子的環形玉佩顯得是那麽地刺眼,她“啊”了一下,緩緩俯下了身子,將它撿了起來。她的心,猛地一抽,很疼。


    這塊玉佩算起來,可以說是顧承軒給她的“定情之物”。在先皇的皇位繼承人意向很明確,他那兩個舅舅的事情又還沒有發生的時候,他曾將這塊玉佩親手給她戴上。


    他說:“一直覺得你的名字很有意思,玲瓏骰子安紅豆,那也應該叫安紅豆才對,為什麽會叫紅線呢。我想了又想,是不是,紅線就是緣分,姻緣的意思。


    骰子這種東西貌似一時半會搞不來,那就玉佩吧,拿紅線串著的,也挺合適的。”


    她會將這件“信物”給侍衛拿來做賄賂,她以為自己是心徹底死了,不重要了。可是當它碎了的時候,她的心還是覺得隱隱在作痛。


    是不是因為,它本來是那麽完美的一個環形,一下子缺了這麽一小塊,就像是殘缺了的感情,所以她才覺得難過呢?


    她將碎玉緩緩撿起,又想起顧承軒當時講的話,淚水突然一下子就流了下來。


    她說,“這是皇上送的,你要現在不放本宮進去,等哪天本宮見到皇上了,告訴皇上,他一定饒不了你。”


    侍衛一下子就跪倒了:“娘娘!要是現在放你,奴才也是性命不保啊。不光是奴才,還有這麽多兄弟。”


    安紅線又跟他磨了一番,一個勁兒地說,隻要放她進去,絕對不會讓顧承軒追責之類的。


    侍衛依舊是跪著,不為所動。


    安紅線急了,她往前走了兩步,想幹脆破門而入。


    她的手剛剛放到門上,“吱啦——”一聲,門就開了。


    顧承軒就這麽站在了她的麵前。


    慣性作用,她一下子就往前倒,倒在了他的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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