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嬴逗了姬菁菁一陣，又哄著她吃了一碗茶，才抱著她走到自己的書房裏。
一進書房，姬菁菁立刻被季嬴書房裏書架上堆堆得滿滿的書籍給震住了。
書，在這個年代是很珍貴的東西。
書之珍貴，不僅是其所傳承的知識珍貴，本身的價格也十分昂貴，隻有高門大戶、公卿世族的家裏，才會擁有大量的藏書，同時藏書的多少也代表一個家族的底蘊。
普通之家擁有一兩本書，就已經是極為奢侈的事了，更多的知識都是靠口口相傳苦背記法，而因為人的記憶力總會有偏差，導致知識在傳播過程中出現誤差，因此很多文章在古代有許多不同的版本。
趙家有很多藏書不奇怪——好歹是晉國六大家族之一。
但是一個庶女的書房裏有這麽多書，就是一件足以讓人驚訝的事。
看來趙央的確很疼愛這個女兒啊。
想來想去，姬菁菁隻得出這樣一個結論。
季嬴抱著姬菁菁坐到座位上，以手撫摸著姬菁菁的後背說道：“小寶，乖乖，不要吵，等會先生要來上課了，你可千萬不要叫喔。”
姬菁菁扭過頭看著季嬴，又是一陣吃驚。
她吃驚，當然不是因為季嬴要讀書，畢竟時下女子不像後世那樣，講究什麽“女子無才便是德”，而是男人學什麽知識，女人同樣也要學什麽知識。
畢竟女子是要送出去聯姻的，聯姻關係到家族利益，自然希望夫妻雙方感情好，這樣在家族遇事之時，男方才會更願意幫助女方。
想要夫妻感情好，自然要保證兩人容貌、三觀、智商、學識都不要有太大的差距，否則那不叫“結親”，那叫“結仇”。
但一般家族，在培養女孩子時都會有專門的女學，讓整個家族的適齡女孩子一起去學習，而不是像趙家這樣，竟然給季嬴開小班，單獨聘請老師。
季嬴沒在意姬菁菁的表情，而是轉手將她放在旁邊的一個絲綢坐墊上，拍了拍她的頭說道：“小寶，你就坐在這裏，知道嗎？”
說罷，季嬴轉而隨手拿起桌上的一卷竹簡翻開起來，竹簡上刻著字，看上去稚嫩、陌生，而又帶著幾分熟悉。
雖然是重生到自己小時候，可畢竟是十幾年前的事了，季嬴對過去發生的很多事情已經記不太清楚了，但有些事卻更加看得更加明了。
以前不太懂，為什麽父親不讓她像姐妹們那樣去女學學習，而是單獨跟著先生讀書，隻當父親特別疼愛自己，等長大嫁人了之後才明白，原來父親一直是將自己當成未來的代國王後在培養。
這麽一算，父親為了滅掉代國，至少籌劃了三十多年，難怪到了無韁那一代，能輕輕鬆鬆一舉消滅代國。
就在季嬴心思百轉之時，聽見外間侍女通報，先生來了。
“先生？”季嬴瞬間腦海裏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心情難免激動起來。
她的女先生名為文姬，原也是晉國公卿世族之女，姬姓，因頗有文才而被喚為“文姬”。
文姬先生成人之後，便被晉侯以“聯姻”之名，嫁給中山國一位公子為妻，但後來晉、中山兩國交惡，文姬先生被夫家休棄歸國。
按理來說，文姬先生被休時才二十多歲，再加上時下並不提倡婦女守節，文姬先生若是想改嫁也並太不難。
但文姬先生卻不願意改嫁，反而靠著嫁妝在封地建了個莊子，每日呤風弄月、彈琴弄梅，一個人也過得頗為瀟灑。
後來不知道趙央用了什麽法子，將文姬先生請來教導自己念書，一教便是十年。
算算時間，季嬴已經有十年沒有見過文姬先生了。
想到此處，季嬴猛然起身，向外走了兩步，站在門口，向著正跟在侍女身後緩步走來的女子行禮道：“季嬴見過先生。”
文姬年約三十來歲，雖然年紀有些大，但卻是風韻猶存，再加上其典雅端莊的氣質，也稱得上是一個美人。
“君女無須如此客氣。”文姬上前兩步，扶起季嬴說道。
“先生請進。”
季嬴將文姬迎入書房裏，兩人分主賓坐下，文姬率先開口說道：“昨天吩咐君女看的國史如何？”
十幾年前某一天上課的內容，季嬴哪裏還會記得，隻是剛才提前翻了一下自己的筆記，發現自己正好學到《秦國國史——穆公開國十二，稱霸西戎》篇。
“先生，我有一事不解，求先賜教。”季嬴恭恭敬敬的開口說道。
“君女請說，何事不解？”文姬開口說道。
“不知先生對秦穆夫人是何看法？若是我等處在秦穆夫人的位置，又當如何？”
秦穆夫人穆姬，是晉獻公的長女，秦穆公的夫人。昔日秦晉交戰——秦穆夫人之弟晉惠公不顧秦穆公在去年饑荒之時，借給晉國糧食的恩情，趁著今天秦國饑荒發動戰爭，結果卻被秦穆公生擒活捉。
秦穆公很開心，在宣讀過的晉惠公的罪狀之後，便將其押到廣場的柴火堆上，準備將其燒死以祭上蒼。
但這事不幸卻被晉惠公的姐姐秦穆夫人知道了，為了救自己的弟弟，秦穆夫人也命人準備了一個柴火堆，自己登上柴火堆以*威脅秦穆公還不算，還將自己和穆公生的三個兒女一並帶上柴火堆。
麵對此種情景，秦穆公就算不為妻子，也要為三個年幼的孩子著想。
沒辦法，秦穆公隻得命人放了晉惠公，讓他好吃好喝一頓，便放迴國繼續給自己添亂。
史書上說，秦穆公開國十二，稱霸西戎，被列為“春秋五霸”之一。
聽起來很是霸氣威武，但實際上的真相卻頗為苦逼，秦穆公滅的這十二個國家，都是秦國西邊的國家，而他之所以選擇向西發展，而不是向東發展，還不是因為東出之路被晉國堵住，窮極思變的結果。
夫家重要還是娘家重要，季嬴的這個問題，讓趴在一旁的姬菁菁也深思起來。
若她還能變迴原本的晉國公主，長大後肯會成為某國的王後，要是她遇上這種情況，又當如何？
對於這種千古難題，文姬苦笑一下，開口說道：“此事為由憑心而已。”
憑心？憑依其心！勿問對錯，隻看你內心的想法為何，因為怎麽選都是對，怎麽選也都是錯。
姬菁菁若有所思的搖了搖尾巴，繼續聽文姬為季嬴講課，越聽她就越覺得很奇怪。
時下女子進學，除了詩文曲樂以外舞蹈之外，學的大多是四時祭祀、儀禮社交、紡織服飾的掌家之學。
像姬菁菁雖小，卻已經開始學管家之道，何時饗宴、何時製衣、何時祭祀，祭祀之時大宴小會上當擺何種食品、穿何種衣服、如何安排座位等等，這些主持中饋的方法，姬菁菁都學習過。
但季嬴學的東西卻似乎有些不一樣，除了女子之學外，季嬴的功課還包括天文星象、曆史地理、百家之學，甚至還會涉及到一些兵學。
趙央這是把女兒當成男孩子在養啊。
越聽越覺得不對勁的姬菁菁，扭過頭看著季嬴，她雖小，但也知道這樣養女兒……好像是不對的。
姬菁菁小時候，也不愛學管家理事這些繁瑣家務事，也曾想和哥哥們一樣去上學，甚至還央得父親同意過，可先生的一席話，卻讓父親打消了主意。
“這世道對女子不公，若是學的太多，難免心高心傲，不甘誠服於夫君之下，夫妻之情久必生患，還不若一開始就不學。”
雖當時年紀小聽不太懂，但滿心不甘的姬菁菁卻牢牢記了先生那番話。
沒想到當年沒能學到東西，現在卻有機會學習，姬菁菁也懶得再管怎麽多，當下停下搖尾巴的動作，豎起耳朵開始聽文姬的講課。
文姬雖然是女子，讀得也隻是一些淺顯的知識，但授課的水平還真不差，深入淺出、妙趣橫生，明明是些很枯躁的東西，卻聽著很有意思，一堂課聽下來，真是讓常年待在晉宮的姬菁菁收益非淺，下課的時候她都舍不得讓文姬走了。
不知是不是仙水的作用，姬菁菁在學習之時，發現自己的記憶力比以前好了許多，以前連過目不忘都做不到，現在卻能過耳不忘，文姬講完的課，她當堂就能記住。
這仙水真是太神奇了，不知道多喝一點之後，我是不是真得能成仙，然後重新能變成人？
姬菁菁搖了搖尾巴，在心裏興奮的想著。
待文姬走後，季嬴開始低頭用刻刀刻字，而姬菁菁則故意抓了抓季嬴的衣服，吵著要上桌子去玩耍。
“這……”季嬴猶豫了一會兒，但想著剛才上課的時候，姬菁菁一直都很乖，沒有給自己添亂，便姬菁菁抱上書桌，然後點了點她的後背說道：“不許搗亂喔。”
姬菁菁當成沒聽見季嬴的話，小步跑到書桌的一角，然後看似無意的將桌上的竹簡翻開，開始翻看竹簡上的內容。
剛才她雖然記住了文姬講課的內容，但有很多字她不會認也不會寫，現在既然有書，那就正好拿來對著竹簡上的內容識字。
先看竹簡上的字自己認出多少，然後分析竹簡裏寫的是什麽，再從剛才授課的內容裏，找出相應的文章，最後一個字一個字的對比下來，確認無誤之後，再將不認識的字硬生生記下來，一邊記，羋婧還不忘一邊用爪子在桌子上寫字。
“小寶，你也要看書啊？”正當姬菁菁認字認得格外歡之時，季嬴的聲音忽然在身後響起，嚇得她心裏一顫，冷汗都差點出來了。
等冷靜下來之後，姬菁菁又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誰會認為一條狗會認字啊？還不是自己作賊心虛，自己嚇自己。
想到這裏，姬菁菁放下心來，爪子一撥拉，將打開的竹簡卷迴去，又順爪將另一個竹簡打開，繼續照著竹簡上的文章識字。
果然，季嬴說完這一句話後，便再沒提“看書”的字，隻是摸了摸姬菁菁的後背，說了一聲“不要把書弄壞”，就收迴手繼續刻字了。
時下還沒有發明紙，字都是用刻刀刻在竹簡上，雖然又笨又重，一卷竹簡刻不了幾個字，但勝在牢固耐用，不是一隻狗隨便撥拉兩下就能弄壞的。
待到用過午膳，季嬴拉著姬菁菁去睡了半個時辰的午覺。
梳洗打扮過後，季嬴摸著姬菁菁的後背，溫柔的開口說道：“小寶，姐姐今天要去和姐妹們共舞，你一個人在家裏玩，好不好？”
姬菁菁扭過頭看了季嬴一眼，然後掙紮著跳到地上，邁著四條小短腿向門口跑去。
古代的門多有門檻，身體越高，門檻越高。
季嬴房間的門檻也不過尺許高，若是沒變成狗之前，姬菁菁隻要輕輕一抬腳就跨過去了，但是現在姬菁菁長得還沒有門檻高，因為她再怎麽費力抬腳，也隻能被高高的門檻擋在門口。
“嗚嗚嗚……”姬菁菁迴過頭，衝著季嬴委屈的叫著，小尾巴一搖一搖，看上去煞是可愛。
季嬴被姬菁菁可愛又委屈的小模樣逗笑，以袖掩唇笑著說道：“小寶你跳啊你跳啊，你跳過去啊。”
姬菁菁歪著腦袋想了想，也對，我幹嘛不跳過去了？這門檻也就比我高一點點嗎？
想到這裏，姬菁菁後退兩步，退到她覺得可以的距離之後，猛得開始向前奔跑，然後足下用力，身體高高的飛了起來。
不跳不知道，一跳嚇一跳。
跳，不是，是飛在半空中姬菁菁發現，自己剛才這一跳，竟然跳到了成人頭頂的高度。
這也太不可以思議了吧？一定是我的幻覺！
姬菁菁一驚，她頭一迴發現，自己竟然恐高。
當下心氣一縮，四足一軟，竟沒了再往跳的勇氣，身體因為恐懼而失去平衡，開始往下掉。
一進書房，姬菁菁立刻被季嬴書房裏書架上堆堆得滿滿的書籍給震住了。
書，在這個年代是很珍貴的東西。
書之珍貴，不僅是其所傳承的知識珍貴，本身的價格也十分昂貴，隻有高門大戶、公卿世族的家裏，才會擁有大量的藏書，同時藏書的多少也代表一個家族的底蘊。
普通之家擁有一兩本書，就已經是極為奢侈的事了，更多的知識都是靠口口相傳苦背記法，而因為人的記憶力總會有偏差，導致知識在傳播過程中出現誤差，因此很多文章在古代有許多不同的版本。
趙家有很多藏書不奇怪——好歹是晉國六大家族之一。
但是一個庶女的書房裏有這麽多書，就是一件足以讓人驚訝的事。
看來趙央的確很疼愛這個女兒啊。
想來想去，姬菁菁隻得出這樣一個結論。
季嬴抱著姬菁菁坐到座位上，以手撫摸著姬菁菁的後背說道：“小寶，乖乖，不要吵，等會先生要來上課了，你可千萬不要叫喔。”
姬菁菁扭過頭看著季嬴，又是一陣吃驚。
她吃驚，當然不是因為季嬴要讀書，畢竟時下女子不像後世那樣，講究什麽“女子無才便是德”，而是男人學什麽知識，女人同樣也要學什麽知識。
畢竟女子是要送出去聯姻的，聯姻關係到家族利益，自然希望夫妻雙方感情好，這樣在家族遇事之時，男方才會更願意幫助女方。
想要夫妻感情好，自然要保證兩人容貌、三觀、智商、學識都不要有太大的差距，否則那不叫“結親”，那叫“結仇”。
但一般家族，在培養女孩子時都會有專門的女學，讓整個家族的適齡女孩子一起去學習，而不是像趙家這樣，竟然給季嬴開小班，單獨聘請老師。
季嬴沒在意姬菁菁的表情，而是轉手將她放在旁邊的一個絲綢坐墊上，拍了拍她的頭說道：“小寶，你就坐在這裏，知道嗎？”
說罷，季嬴轉而隨手拿起桌上的一卷竹簡翻開起來，竹簡上刻著字，看上去稚嫩、陌生，而又帶著幾分熟悉。
雖然是重生到自己小時候，可畢竟是十幾年前的事了，季嬴對過去發生的很多事情已經記不太清楚了，但有些事卻更加看得更加明了。
以前不太懂，為什麽父親不讓她像姐妹們那樣去女學學習，而是單獨跟著先生讀書，隻當父親特別疼愛自己，等長大嫁人了之後才明白，原來父親一直是將自己當成未來的代國王後在培養。
這麽一算，父親為了滅掉代國，至少籌劃了三十多年，難怪到了無韁那一代，能輕輕鬆鬆一舉消滅代國。
就在季嬴心思百轉之時，聽見外間侍女通報，先生來了。
“先生？”季嬴瞬間腦海裏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心情難免激動起來。
她的女先生名為文姬，原也是晉國公卿世族之女，姬姓，因頗有文才而被喚為“文姬”。
文姬先生成人之後，便被晉侯以“聯姻”之名，嫁給中山國一位公子為妻，但後來晉、中山兩國交惡，文姬先生被夫家休棄歸國。
按理來說，文姬先生被休時才二十多歲，再加上時下並不提倡婦女守節，文姬先生若是想改嫁也並太不難。
但文姬先生卻不願意改嫁，反而靠著嫁妝在封地建了個莊子，每日呤風弄月、彈琴弄梅，一個人也過得頗為瀟灑。
後來不知道趙央用了什麽法子，將文姬先生請來教導自己念書，一教便是十年。
算算時間，季嬴已經有十年沒有見過文姬先生了。
想到此處，季嬴猛然起身，向外走了兩步，站在門口，向著正跟在侍女身後緩步走來的女子行禮道：“季嬴見過先生。”
文姬年約三十來歲，雖然年紀有些大，但卻是風韻猶存，再加上其典雅端莊的氣質，也稱得上是一個美人。
“君女無須如此客氣。”文姬上前兩步，扶起季嬴說道。
“先生請進。”
季嬴將文姬迎入書房裏，兩人分主賓坐下，文姬率先開口說道：“昨天吩咐君女看的國史如何？”
十幾年前某一天上課的內容，季嬴哪裏還會記得，隻是剛才提前翻了一下自己的筆記，發現自己正好學到《秦國國史——穆公開國十二，稱霸西戎》篇。
“先生，我有一事不解，求先賜教。”季嬴恭恭敬敬的開口說道。
“君女請說，何事不解？”文姬開口說道。
“不知先生對秦穆夫人是何看法？若是我等處在秦穆夫人的位置，又當如何？”
秦穆夫人穆姬，是晉獻公的長女，秦穆公的夫人。昔日秦晉交戰——秦穆夫人之弟晉惠公不顧秦穆公在去年饑荒之時，借給晉國糧食的恩情，趁著今天秦國饑荒發動戰爭，結果卻被秦穆公生擒活捉。
秦穆公很開心，在宣讀過的晉惠公的罪狀之後，便將其押到廣場的柴火堆上，準備將其燒死以祭上蒼。
但這事不幸卻被晉惠公的姐姐秦穆夫人知道了，為了救自己的弟弟，秦穆夫人也命人準備了一個柴火堆，自己登上柴火堆以*威脅秦穆公還不算，還將自己和穆公生的三個兒女一並帶上柴火堆。
麵對此種情景，秦穆公就算不為妻子，也要為三個年幼的孩子著想。
沒辦法，秦穆公隻得命人放了晉惠公，讓他好吃好喝一頓，便放迴國繼續給自己添亂。
史書上說，秦穆公開國十二，稱霸西戎，被列為“春秋五霸”之一。
聽起來很是霸氣威武，但實際上的真相卻頗為苦逼，秦穆公滅的這十二個國家，都是秦國西邊的國家，而他之所以選擇向西發展，而不是向東發展，還不是因為東出之路被晉國堵住，窮極思變的結果。
夫家重要還是娘家重要，季嬴的這個問題，讓趴在一旁的姬菁菁也深思起來。
若她還能變迴原本的晉國公主，長大後肯會成為某國的王後，要是她遇上這種情況，又當如何？
對於這種千古難題，文姬苦笑一下，開口說道：“此事為由憑心而已。”
憑心？憑依其心！勿問對錯，隻看你內心的想法為何，因為怎麽選都是對，怎麽選也都是錯。
姬菁菁若有所思的搖了搖尾巴，繼續聽文姬為季嬴講課，越聽她就越覺得很奇怪。
時下女子進學，除了詩文曲樂以外舞蹈之外，學的大多是四時祭祀、儀禮社交、紡織服飾的掌家之學。
像姬菁菁雖小，卻已經開始學管家之道，何時饗宴、何時製衣、何時祭祀，祭祀之時大宴小會上當擺何種食品、穿何種衣服、如何安排座位等等，這些主持中饋的方法，姬菁菁都學習過。
但季嬴學的東西卻似乎有些不一樣，除了女子之學外，季嬴的功課還包括天文星象、曆史地理、百家之學，甚至還會涉及到一些兵學。
趙央這是把女兒當成男孩子在養啊。
越聽越覺得不對勁的姬菁菁，扭過頭看著季嬴，她雖小，但也知道這樣養女兒……好像是不對的。
姬菁菁小時候，也不愛學管家理事這些繁瑣家務事，也曾想和哥哥們一樣去上學，甚至還央得父親同意過，可先生的一席話，卻讓父親打消了主意。
“這世道對女子不公，若是學的太多，難免心高心傲，不甘誠服於夫君之下，夫妻之情久必生患，還不若一開始就不學。”
雖當時年紀小聽不太懂，但滿心不甘的姬菁菁卻牢牢記了先生那番話。
沒想到當年沒能學到東西，現在卻有機會學習，姬菁菁也懶得再管怎麽多，當下停下搖尾巴的動作，豎起耳朵開始聽文姬的講課。
文姬雖然是女子，讀得也隻是一些淺顯的知識，但授課的水平還真不差，深入淺出、妙趣橫生，明明是些很枯躁的東西，卻聽著很有意思，一堂課聽下來，真是讓常年待在晉宮的姬菁菁收益非淺，下課的時候她都舍不得讓文姬走了。
不知是不是仙水的作用，姬菁菁在學習之時，發現自己的記憶力比以前好了許多，以前連過目不忘都做不到，現在卻能過耳不忘，文姬講完的課，她當堂就能記住。
這仙水真是太神奇了，不知道多喝一點之後，我是不是真得能成仙，然後重新能變成人？
姬菁菁搖了搖尾巴，在心裏興奮的想著。
待文姬走後，季嬴開始低頭用刻刀刻字，而姬菁菁則故意抓了抓季嬴的衣服，吵著要上桌子去玩耍。
“這……”季嬴猶豫了一會兒，但想著剛才上課的時候，姬菁菁一直都很乖，沒有給自己添亂，便姬菁菁抱上書桌，然後點了點她的後背說道：“不許搗亂喔。”
姬菁菁當成沒聽見季嬴的話，小步跑到書桌的一角，然後看似無意的將桌上的竹簡翻開，開始翻看竹簡上的內容。
剛才她雖然記住了文姬講課的內容，但有很多字她不會認也不會寫，現在既然有書，那就正好拿來對著竹簡上的內容識字。
先看竹簡上的字自己認出多少，然後分析竹簡裏寫的是什麽，再從剛才授課的內容裏，找出相應的文章，最後一個字一個字的對比下來，確認無誤之後，再將不認識的字硬生生記下來，一邊記，羋婧還不忘一邊用爪子在桌子上寫字。
“小寶，你也要看書啊？”正當姬菁菁認字認得格外歡之時，季嬴的聲音忽然在身後響起，嚇得她心裏一顫，冷汗都差點出來了。
等冷靜下來之後，姬菁菁又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誰會認為一條狗會認字啊？還不是自己作賊心虛，自己嚇自己。
想到這裏，姬菁菁放下心來，爪子一撥拉，將打開的竹簡卷迴去，又順爪將另一個竹簡打開，繼續照著竹簡上的文章識字。
果然，季嬴說完這一句話後，便再沒提“看書”的字，隻是摸了摸姬菁菁的後背，說了一聲“不要把書弄壞”，就收迴手繼續刻字了。
時下還沒有發明紙，字都是用刻刀刻在竹簡上，雖然又笨又重，一卷竹簡刻不了幾個字，但勝在牢固耐用，不是一隻狗隨便撥拉兩下就能弄壞的。
待到用過午膳，季嬴拉著姬菁菁去睡了半個時辰的午覺。
梳洗打扮過後，季嬴摸著姬菁菁的後背，溫柔的開口說道：“小寶，姐姐今天要去和姐妹們共舞，你一個人在家裏玩，好不好？”
姬菁菁扭過頭看了季嬴一眼，然後掙紮著跳到地上，邁著四條小短腿向門口跑去。
古代的門多有門檻，身體越高，門檻越高。
季嬴房間的門檻也不過尺許高，若是沒變成狗之前，姬菁菁隻要輕輕一抬腳就跨過去了，但是現在姬菁菁長得還沒有門檻高，因為她再怎麽費力抬腳，也隻能被高高的門檻擋在門口。
“嗚嗚嗚……”姬菁菁迴過頭，衝著季嬴委屈的叫著，小尾巴一搖一搖，看上去煞是可愛。
季嬴被姬菁菁可愛又委屈的小模樣逗笑，以袖掩唇笑著說道：“小寶你跳啊你跳啊，你跳過去啊。”
姬菁菁歪著腦袋想了想，也對，我幹嘛不跳過去了？這門檻也就比我高一點點嗎？
想到這裏，姬菁菁後退兩步，退到她覺得可以的距離之後，猛得開始向前奔跑，然後足下用力，身體高高的飛了起來。
不跳不知道，一跳嚇一跳。
跳，不是，是飛在半空中姬菁菁發現，自己剛才這一跳，竟然跳到了成人頭頂的高度。
這也太不可以思議了吧？一定是我的幻覺！
姬菁菁一驚，她頭一迴發現，自己竟然恐高。
當下心氣一縮，四足一軟，竟沒了再往跳的勇氣，身體因為恐懼而失去平衡，開始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