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娘娘……”紅袖擔憂的喚了聲蘇羽歌。


    太後娘娘從剛才開始,就一直跪坐在地板上發呆,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等到無關的宮奴都離開了,或者開始打掃這裏的一片狼藉,然而蘇羽歌依然一動不動的,眼睛看著某個地方,久久的失神。


    就在她的麵前,一直有著雙美麗,卻毫無靈魂的眼神。


    那是青鳥連鏡的雙眸。


    “太後娘娘!”


    紅袖終於忍不住說得大了點聲,這下蘇羽歌終於在一片茫然寂靜中聽到了。她迴過神來。


    事已至此,猶如箭上長弓,已經迴不了頭了。


    情緒明顯的很低落。


    “也許我就是這樣的人吧。”


    “娘娘您說什麽?”


    蘇羽歌搖搖頭,剛剛大吵大鬧後散落在臉旁的幾縷發絲也跟著她的動作左右輕輕擺動,顯出些許的落寞。


    “沒什麽。走吧。”那一聲夾著歎息的話,讓紅袖感覺得出她們家娘娘情緒中的自責和懊悔。


    腳步有點似乎是深一腳淺一腳的,緩緩踩過地上的玉器碎屑,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一天之內,這件事情,迅速在宮中傳開了。


    到底是從千羽國嫁過來的公主,而且來得頭一天,信佑王就駕崩了,外麵有不少流言說,蘇羽歌是禍國殃民的邪妖再世,是她克死了先皇,彼時到了靈堂至之上,連新皇都病倒了,可見其妖力的可怕。


    而這個妖女,前幾日還在清溪宮中發了顛,把召啻國內的國寶都毀了,宮奴們攔都攔不住,上前製止,還被一巴掌扇的老遠,有好幾個當場喪了命,說出來也很是令人唏噓不已。


    而幸好當時青鳥連鏡及時趕到,用自己的皇威震懾住了作亂的妖女蘇羽歌,但是自己的龍體也受到了影響,前幾日來上朝時,明眼人都能看出皇上龍體欠佳,精神恍惚,沒了前幾日的冷厲風行,專注認真。有大臣在稟告要事時,都會不由自主的遊神。九皇子青鳥翔雖然幫著青鳥連鏡處理了好幾次事件,還幫他遮掩了幾次,但是時間久了,所有人都看得出來事情很不對勁了。


    “那樣一個妖女,還不如讓她死了謝罪算了……”


    “說到底,時間怎可能有如此美麗的女子?肯定是妖怪化形……”


    這一切一切的流言,孰真孰假,根本就沒有人關心。也從來沒有真正權威的人士出來說話,在大家的心中,蘇羽歌是妖怪的說法,逐漸根深蒂固。


    ……


    蘇羽歌已經連續好幾日待在自己的住的宮殿內沒有外出。這使得外麵的謠言愈演愈烈,什麽妖女蘇羽歌已經被青鳥連鏡秘密處決,或者蘇羽歌已經吸走了青鳥連鏡的三魂六魄,如今不必再留在召啻,所以早就灰溜溜的跑走了……諸如此類,數不勝數。


    若在平日,她聽到這些不著邊際的話肯定是要笑得下巴都脫臼。但是現如今蘇羽歌的身邊也就隻剩下了紅袖仍在貼身服侍,其餘人都被遠遠的遣開。紅袖自然是不會告訴蘇羽歌這些話的,她自己聽了都覺得要氣到七竅生煙,怎麽可能還讓蘇羽歌聽到。


    蘇羽歌自己也是整日魂不守舍,天天都在想一些什麽生存,什麽死亡,什麽人生的意義之類的哲學到她以為自己永遠不會考慮的東西。


    她這次是真的心虛了。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會去傷害到別人。本以為自己還是會活得像以往一樣,了無牽掛,終此一生都扯不上與他們有什麽聯係,然而現在居然有了。


    但是可惜的是,這些她現在聯係上的事情,竟然沒有一件好事。她最難過的,不是去破壞了一個少年的思念,而是自己的存在,竟然是給別人帶來了麻煩。


    那麽她長久以來的那種猶如存在千年的時空感,都來自於無為的空虛嗎?


    原來的她,心裏有個強烈的想法,就是想要迫不及待地想要結束這一生,去尋找真相,去尋找失落地記憶,但是現在卻十分猶豫。


    她反而不想死了,想活下來,想贖罪。


    紅袖很擔憂的發現,太後娘娘一天到晚都顯得很萎靡不振,和以前那個時不時也會哈哈大笑,性情爽朗的她大相徑庭。


    晚上的時候,蘇羽歌也總是顯得胃口很不佳,隻吃了幾口就睡下。


    說是睡下,但其實連眼睛都沒閉上。有種良心上的不安一直在提醒蘇羽歌,讓她寢食難安。


    紅袖想,皇上到現在一句話都沒有追究過娘娘,沒有發招書責難娘娘,也沒有暗地裏招人謀害娘娘,可是太後娘娘為什麽要如此良心不安呢?


    難道說外麵的那些流言蜚語,娘娘全部都聽到了嗎?


    是日,天已經入秋許多。


    今天,蘇羽歌在糾結了三天之後,做出了一個重大的決定。


    她要去一趟青鳥連鏡那裏,給他道歉。


    如果可以讓他別那麽難過,讓她做什麽都可以。


    ……


    掌乾殿中的光線很昏暗,門窗緊閉,殿內的一切都仿佛在沉睡,黑暗之中可以感受到孤獨化作有形的東西在殿內蔓延開來。殿周圍的窗子上有厚重的簾子垂下,簾子間隻留有一條縫隙。


    這條縫隙使得一點光芒可以穿過其中,照到殿內。


    而這光芒化作一條筆直的線,投在地板上,光線經過的地方可以看到有數不盡的塵埃飛散。它們大概是這間死氣沉沉的屋子裏唯一還在動的東西了。


    碩大的龍床周圍的帷幔落下,就在床邊的地上,坐著一個少年。


    他長發披散著,衣衫淩亂,全身都像斷了線的人偶一樣,沒有生機。


    他一雙琉璃般的眼睛被纖長的睫毛遮蔽,看不清目光是渾濁還是清澈。袖子下伸出一段潔白纖細的手臂,無力的垂在一旁,指尖處正好裏那道光線有一段的距離。


    這幾天,他不允許任何人進入掌乾殿,如果不是發生了特別嚴重的事,禁止任何人來報。


    他誰也不見。隻希望自己靜靜的呆在這一方小小的天地。


    他努力了很多天,依然沒有辦法從這樣恍惚的狀態中迴過神來。


    有種很無力的感覺,手上沒勁,身上也沒勁。


    看不到未來的方向。


    忽然,在這寂靜了許久的這一方天地中忽然聽到了來自門外的吵鬧聲。


    “太後娘娘,皇上有令,誰也不見——”


    “大膽,哀家就不信了,誰有這個膽子,敢攔著哀家看自己的兒子?”


    外麵的太監似乎也很為難。


    人偶毫無波瀾起伏的臉上忽然皺了皺眉。


    一聽到那個女人的到來,他的情緒終於有了波動變化。也終於抬起頭來,看著門外。


    不久後,門就被人推開。


    午時刺眼的光線從外麵照進來。已經適應了黑暗的青鳥連鏡,雙眼狠狠一眯。


    來人穿著紅色的長裙,很是招搖。


    “太後娘娘……”


    “滾出去!”


    青鳥連鏡一聲低低的暴喝。


    這是他第一次簡單粗暴的對一個女子毫無客氣的動粗口。平常的他,雖然周身有種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孤傲氣質,,神情中也可以看出,他很討厭與別人的接觸,但是言語上卻從來不曾對一個人如此直接的抒發不滿之情。


    太監怕觸動龍顏,連忙退了出去,而蘇羽歌則一把關上了門。


    再在掌乾殿內四處看了看,很快找到了點燈的地方,讓殿內瞬間亮堂了起來。


    在燈的旁邊有一張大桌子,蘇羽歌看到,上麵放著的就是那日被她撕毀的,青鳥連鏡母親的肖像畫。


    “對不起啊……這個,用漿糊粘一下大概可以……”


    “啪!”


    蘇羽歌的手剛要伸向那副畫,就被青鳥連鏡一把拍開。


    他蒼白的臉上的表情很兇,在燭光下看起來很可怕。


    在那雙怒目而視的眸深處,充滿了絕望。而那些絕望,也在一點點侵蝕著蘇羽歌。


    兩人對立著,都沒有說話。


    青鳥連鏡狠狠閉眼,然後似乎忍住了自己的情緒,又變迴了往日那個沒有喜悲的冰霜少年。


    聲音的語調也是如往常一樣低沉,帶著不諳世事的冰冷。


    “出去吧,太後。”


    “你,為什麽要拚命壓抑自己呢。”


    蘇羽歌沒有動,卻鼓起勇氣,看上去沒頭沒腦的問了這麽一句。


    她向青鳥連鏡走進一步,讓自己走進他的視線中。


    “為什麽要忍耐。想罵我就罵吧,想打我就打吧。如果這麽想她,就幹脆一點哭出來好了。你也是人,為什麽要隱藏自己的情感?”


    不知道為什麽,她明明是來道歉的,但是到了這裏後,看到了這個拚命把自己關在心中的牢籠,不肯輕易泄露自己情緒的少年,他她就忍不住想要把他的外殼打開。


    即使這會使他和自己都受傷也不惜的想要讓他擁有更多十五歲少年應該有的樣子。


    十五歲時的男孩,不應該是這樣的。


    他們會跳會笑,會吵會鬧。他們乳臭未幹,稚氣未脫,卻已經開始學習大人的姿態。努力的想變得和大人一樣成熟。然而他們的成熟應該是幼稚的,可愛的,很生疏也很笨拙。而不應該像這樣,隻是一味的隱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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