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道來


    從茶樓出來,剛走了一段路,薑曦禾就發現了不對勁。


    雖然街上行人眾多,可她還是接著逛街時候的光景,用餘光打量著藏匿在行人之後的一個黑衣的男子。


    雖然他們的隱蔽的很好,可那身上的氣息卻是在熟悉不過。


    就好像這全天下的暗衛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整個人沉悶古板呆悶,就連他們隱蔽的那種氣場,也是分外的相似。


    薑曦禾將手探入袖子裏,摸了摸藏在袖中的短劍,掂量了一下,還是將短劍又重新塞了迴去。


    肅州就這般大,隻要她還在肅州一日,那人便可將她找著。


    不是她誇大其實,而是她相信,那人便有這樣的本事。


    雖是如此,可薑曦禾還是費了一番勁,將人給甩開,然後迴了客棧。


    見著她迴來,玉樓頓時就從凳子上跳了起來:“主子,您可算是迴來了!”


    薑曦禾看了眼:“有什麽事發生嗎?”


    “您不見了,算不算是什麽大事?”玉樓眨巴著眼睛問道。


    薑曦禾搖頭,走到了桌子邊坐下,見著木桌上有水,便拎過來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水溫正好。


    薑曦禾一口飲下,緩解了嗓子中的幹澀,才道:“南承慕,是不是我其他的皇兄,有聯係。”


    “主子好端端的怎麽想著問這個?”玉樓不解的問道。


    “我今兒遇見他了,他一口咬定我是他的皇嫂,卻是明和。”薑曦禾的手指扣著桌麵,“可明明天下皆知,大燕的太子妃是我大楚的明澤公主,又與我有何關係。”


    “主子記起來了?”玉樓倒是關心起了別的問題。


    薑曦禾搖頭:“隻是隱約記起一些來,當日我在京城的時候,跟在我身邊的是誰?”


    玉樓的目光在客棧中轉了一圈:“我和長生是後來才到的,從一開始就在京城,應該是長沂才對。”


    “長沂在哪兒?一會兒你見著他,讓他來我屋子一趟。”


    “他如今應該還潛在知州府打探消息,需要屬下是將他叫迴來嗎?”玉樓問。


    薑曦禾搖頭:“不用,這事倒也不急,等著吧。”


    “但如果主子想問的是這位睿王和我大楚的那位皇子有聯係的話,屬下倒是知道一二。”


    薑曦禾頷首:“既如此,那我們上去說吧。”


    兩人說這話的空檔,便上了樓。


    剛推開屋子,兩團明晃晃的白團就突然滾了過來,直接撞進了她的懷中。


    薑曦禾的身子被撞得後退了幾步,將兩隻大家夥全部安頓好之後,這才和玉樓一同走了進去。


    兩隻大家夥就一直圍著薑曦禾打轉,恨不得將直接將自己往她身上撲。


    她直接就坐在了地上,也不顧地麵寒涼,然後將大白和大白團團的摟在了身邊。


    玉樓看了看,也跟著坐了下去。


    薑曦禾將大白推到了玉樓的麵前:“抱著暖和些。”


    大白乖巧的走到了玉樓的麵前趴下,用自己的身子拱著玉樓,玉樓頓時就愛不釋手的伸手去抱,那大白也沒動,而是臥在了她的懷中。


    “主子想問些什麽?”玉樓調整了一下坐姿,很快的問道。


    “南承慕。”


    “和這位睿王有聯係的是,是三皇子殿下。”玉樓道,“而和那位楚小侯爺有聯係的,則是太子殿下。”


    “聽聞那位小侯爺曾在江湖中遊曆的時候,救過太子殿下,所以他們後來變成了知交。”玉樓又道。


    薑曦禾隻略加思索,便發現了問題所在:“那你的意思是……楚雲婓和南承慕的關係也不錯?”


    “後麵明澤公主來京城的時候,就是住在楚小侯爺的宅子中,楚小侯爺和睿王的私底下的關係如何,屬下們不知道,不過明澤公主的的確確是和這位睿王有過不少的接觸的。”


    薑曦禾頷首,麵色淡淡的,也說不清她到底在想什麽,她的手依舊摸著小白的頭,替它順著毛:“那楚雲婓又如何知道我是明和不是明澤的。”


    “應該是太子傳信告知楚小侯爺的。”玉樓思索了片刻,便開了口,“畢竟自從楚小侯爺見您的第一麵起,就知道您的身份。”


    “這樣啊。”薑曦禾調整了一下身形,將自己的背靠在床邊上,雖然後背有些硌,可對她來說,如今卻是什麽感覺的。


    沉默半響,玉樓才聽薑曦禾說道:“怪不得,今兒南承慕一見我,便這般確定我的身份,這般試探,估計早就暴露了吧。”


    “若是明兒他找來,不用攔著,直接通稟我就是。”薑曦禾斂眸想了會兒,便說道,“殿下多久能到?”


    “大約明日便可到了。”


    夜深。


    街上悄然無聲,唯有夜風從敞開的窗子口吹了進來。


    薑曦禾裹著大氅,坐在桌邊往外看去,街上有千帳燈,將地麵都照的一清二楚。


    倏然間,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傳來,在這個寂靜的夜中顯得格外的靜謐。


    “玉樓。”薑曦禾的身子微微撐起,她俯身往外麵看去,“是什麽人來了?”


    玉樓沉默的在窗子口站了好一會兒,撐著窗台翻下:“屬下這就去看看。”


    玉樓的身影頓時就如一陣青煙,像對麵的屋簷躍了去,然後輕盈的落在房簷上。


    薑曦禾靜默的瞧著,突然想起自己以前好像也可以這般,飛簷走壁的,而不是像現在這般,猶如一個殘廢一樣,坐在這裏。


    她的手指扣在窗角,死死地,似想要將窗子給扣出一個洞來一般。


    馬蹄聲越來越近了,夜風也越來越涼。


    吹在臉上,恍惚有刀刃劃過,似要剝開這層血肉,露出森森的白骨來。


    不多時,她便瞧見玉樓一臉歡喜的躍了迴來。


    “主子,您猜猜是誰來了?”


    玉樓直接就坐在了窗台上,雙腳一晃一晃的。


    薑曦禾的眉梢挑起:“是殿下來了嗎?”


    “主子,您怎麽知道?”玉樓笑了起來,難得的露出了深藏已久的兩個酒窩。


    映在臉上,格外的可愛。


    “除了他,還有誰能讓你這般開心。沒想到,你才跟了他這麽一頓時間,這心啊,就完全向著他了。”薑曦禾倚著牆笑,聽見他來,心中也有了幾分踏實感,是以也和她說起了玩笑話,“你這般偏心,若是叫長生聽見,豈不是要吃醋了?”


    “才不會。”玉樓低著頭,羞羞怯怯的一笑,頓然將整個身子都往後倒去,“屬下去接殿下過來。”


    薑曦禾點頭,將窗子一關,便也準備下樓。


    剛一動,薑曦禾便覺整個人肚子都無端的痛了起來。


    好像腹部整個地方都在不斷地絞著,她扶著門框蹲下了身,緩了好一陣,才覺得同意稍微緩解些。


    大白和小白一直圍在她的身邊,見著她起身要走,大白頓時就擋在她的前麵,然後將頭低下。


    薑曦禾一手捂著肚子,一邊扶著門框,小心翼翼的跨上了大白的背。


    大概是知道薑曦禾的身子不好,大白沒敢走的太快,而是小步小步的馱著她下了樓。


    薑曦禾到樓底的時候,南暄意剛好夾雜著風雨推門而入。


    南暄意目光暖意十足的看著她:“你倒是越發嬌氣,下個樓也要大白馱著。”


    雖是這般說,南暄意還是將外衣脫了,快步上前,將她從大白的背上給扶了下來,然後抱在懷中:“這幾日,可想我?”


    “如今雖到了春日,可還是有幾分涼意,你做什麽脫衣?”薑曦禾在他懷中嬌嗔著,想要將外裳重新為他穿上。


    南暄意卻阻止了她的動作:“那外袍沾上了寒氣,你身子不好,不要碰了。”


    薑曦禾握住了他的手:“那和我上樓吧,這裏涼。”


    “也好。”南暄意頷首,剛準備擁著她上樓的時候,就聽見客棧外,傳來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


    “姐姐。”


    這聲音她在熟悉不過。


    就算沒有恢複記憶,走在街頭,她還是能憑著第一眼,便能認出這個女子的身份來。


    何況如今,她還這十多年的記憶。


    薑曦禾臉上的笑容寡淡了些,帶著些莫名的情緒看著突然闖進來的女子。


    雖著錦衣華服,卻也掩不住她的消瘦和憔悴。


    記憶中,一別數年,麵前的這個女子,終究不是她記憶中那個天真純善的人兒。


    “淺淺。”薑曦禾將南暄意的手放開,走上前。


    瞧著她還在滴水的衣衫和頭發,暗自皺了皺眉,動手將自己的大氅給脫了下來,披在了她的身上。


    雖然知曉了她的那些事,她卻還是無法不去關心她。


    薑卿淺緊緊地攏著她的衣裳,紅著眼睛看她:“姐姐。”


    她的聲音又嬌又脆,還帶著些許的哭意,這讓薑曦禾的心一下子就覺得好像被什麽給揉皺了似的。


    “哭什麽。”薑曦禾歎氣,想要舉袖將她臉上的淚水擦掉,卻從後麵一把被南暄意製住了手。


    她迴頭,就看見南暄意那張微沉的臉:“你身子骨差,受不得寒,先隨我孤上去。”


    他一生氣,便喜歡自稱孤。


    薑曦禾將手腕的力道放柔:“好,我先隨你上去。”


    說罷,她在薑卿淺不可思議的目光中,當真轉了身,站在了南暄意的身邊:“玉樓,帶淺淺上去,用熱水給她暖暖身子,別著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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