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流寇


    如今天氣已經趨近溫和,最難捱的冬天已經過去。


    南暄意先帶著兩三個侍衛走了,剩下的便全部守在了她的身邊,還有大白和小白。


    薑曦禾在馬車內假寐了一會兒,聽見街上商鋪的吆喝聲後,頓時就睜了眼,敲了敲車壁:“玉樓。”


    “主子。”聽見聲音後,玉樓一下子就策馬去了馬車旁,將簾子微微挑了起來。


    “我們在這裏住上一天吧。”薑曦禾用手托著頭,眼睛卻不自在的外街上飄去,好像很感興趣的模樣。


    玉樓有些奇怪的看了身後一眼:“這裏人煙荒涼,主子為何想要在這裏瞧瞧?”


    “大概是因為,想看看當年被大皇兄屠的城,如今已經恢複成了什麽樣吧。”薑曦禾想了想,便說道,“反正如今,南暄意也已先行去了京城,我們慢上一個月兩個月,也是很正常的事。”


    大抵是玉樓也覺得薑曦禾言之有理,應了聲後,便開始打量著周圍的客棧,有沒有什麽好的。


    大約又往前走了半裏路,玉樓便讓車隊停下,撩開了簾子:“主子,客棧到了。”


    薑曦禾低頭摸了摸腳邊的大白和小白,這才緩緩地下了馬車。


    客棧清冷,沒什麽人氣,小二正坐在客棧中的凳子上,無聊的數著銅板。


    “掌櫃可在?”玉樓挑著眉出聲。


    大約是常年習武的緣故,玉樓的聲音不如其他女子那般清脆低柔,而是帶了幾分沙啞。


    掌櫃裏麵就從樓梯後鑽了出來:“在在在,不知貴客是想打尖還是住店啊?”


    “住店。”玉樓隨手從袖子中取出了一錠白銀扔了過來,“我們有十來人,還麻煩掌櫃的安排一下房間。”


    掌櫃笑眯眯的接過,放在嘴裏咬了一口,頓時笑的更加燦爛了:“幾位貴客,快快快裏麵請。”


    他們久居在這個貧瘠的地方,已經許久未見見到出手這般闊綽的客官了,自然是好生招待著。


    玉樓扶著薑曦禾走了幾步,剛至樓梯口,就見那個掌櫃一腳將小二踢了過來:“還不帶兩位姑娘去最好的房間。”


    小二毫不在意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嘴角笑的都快咧到眉梢上去:“兩位姑娘,請請請。”


    因為這裏貧瘠的緣故,就算是客棧中最好的屋子,也難免有幾分簡陋的。


    除了幾年前這裏被屠過一次城外,這裏不久前也爆發過一次戰役,許多東西都還在重建之中,看上去自然是有些荒涼的。


    薑曦禾將窗子推開,讓屋子裏的黴味稍微散去,外麵那些百姓正停停走走,還能看見一個姑娘赤著胳膊膀子,搬著大袋大袋的東西。


    “這裏的姑娘……”薑曦禾歎了一口氣,“都需要養家嗎?”


    那個小二還沒走,聽見薑曦禾的話,便上前了幾步,可還是保持了一段的距離:“是啊,前幾個月這裏打仗,許多男人上戰場都戰死了,家裏沒了男人,這麽大的一個家,該如何打算,這些婆娘也隻能出來賺錢養家。”


    “那這裏可有什麽私塾嗎?”


    “以前是有的,可現在連飯都吃不飽,誰還有心思去讀書!姑娘啊,我們這裏凡是有些本事的人家,早就搬走了,誰還會在這裏呆著。”小二歎了一口氣,“能留下來的,基本都是沒有辦法的。”


    “而且但凡是有些辦法的,也不會讓自家女人在外麵拋頭露麵的。”小二接連不斷的歎氣,“這個地方,恐怕姑娘這般身嬌肉貴的住不慣,還是早日走吧,而且附近流寇也多,姑娘您一人也不太安全。”


    薑曦禾的手撐在窗欞上:“那駐紮在這裏的軍隊不管嗎?”


    “流寇人數眾多,而且這些兵也才從戰場下麵,一個個都還沒緩過來了,哪裏能顧及到我們這裏的事。”


    “如今戰事已經結束了兩個月多,怎會還沒緩過來。”薑曦禾可不聽這麽一套說辭,“行了,麻煩小二哥去準備一些飯菜。”


    玉樓又摸了一錠銀子塞到了小二的手中:“我們人多,還麻煩小二多弄一些,要一些葷食。”


    小二眉開眼笑的接了銀子,笑眯眯的就走了。


    “主子。”玉樓站在了薑曦禾的身邊,眉眼低垂,“您是想插手管一管這裏的事嗎?”


    “不想管,可若是任由流寇橫行,卻也不是一個辦法啊,這裏的百姓還是要生活的。”薑曦禾歎了一口氣,“你給太子傳一個信吧,將這裏的事說一說,如果他沒有碰上流寇的話。”


    玉樓應了聲。


    薑曦禾將窗子關上:“也不知道這裏橫行的流寇,會出現在什麽地方。”


    “可要玉樓下去問問那掌櫃,或許他們知道。”玉樓提議。


    薑曦禾懶洋洋的應了聲:“先將這裏的衣物整理一下吧,然後就下去用膳。”


    等一個時辰後,薑曦禾便和玉樓一同走了下去。


    小二和掌櫃早就準備好了一壇酒,恭恭敬敬的擺在了桌子上。


    薑曦禾挑了兩三樣菜留下,便將其他的菜讓小二端到了另一桌子上:“讓他們過來用膳。”


    長生他們自然是在另一個桌子用膳的。


    而玉樓則跟著薑曦禾,一邊吃一邊幫著布菜。


    差不多吃了一個半飽之後,薑曦禾便將手中的筷子放下:“掌櫃的。”、


    “姑娘可有什麽吩咐?”原本正在算賬的掌櫃立馬就屁顛屁顛的跑了過來,她也算是一個有眼力見的人兒,見著他們男女分桌用膳,便能揣測出他們的來頭必定不小。


    畢竟一般的人家不會這般講究的。


    是以他在對待幾位客官時,又不由得多了幾分恭敬。


    “長生長沂朝暮,你們也過來。”


    已經吃完的幾人,聽見聲音後,立馬就跑了過來,恭敬的站在了薑曦禾的身後。


    “你們坐下吧,仰著頭和你們說話怪累人的。”薑曦禾淡淡道,三人聽了便立馬各自選了位置坐下,一時之間是剩下掌櫃還站著,薑曦禾看了眼,“掌櫃的也不用客氣,隨意找個地兒坐吧,我也隻是想要問一下掌櫃的一些問題。”


    掌櫃立馬就點頭哈腰的找個地方坐了:“不知道姑娘想要問什麽?”


    “也不算是什麽大事。”薑曦禾懶洋洋的看了掌櫃一眼,“聽說這兒流寇難民很多?”


    掌櫃的先是愣了一下,便立馬點頭:“是啊,因為這裏靠近大楚和大晉,所以戰火經常會燒到這裏來,再加上幾個月前這裏又發生了戰事,所以就湧現了一大批難民來,他們無處可去,便在一個人指揮下,落草為寇,經常幹一些打家劫舍的事,是擾的我們這裏常常不得安寧的。”說到這個,掌櫃一下有些忍不住淚流滿麵。


    “那流寇最早出現是在多久?”薑曦禾裝作不經意的問道。


    掌櫃歎了一口氣:“說到這個,也不知到底是誰做的孽喲!”


    “幾年前,我們這裏雖然有些貧瘠,但絕對不像如今這般顆粒無收的,但燕楚開戰後,有一日大楚奪了城,便將這裏的人全部殺了,有些男子僥幸跑了出去,也不肯遠走,就在這個附近遊蕩,不知為何就慢慢的壯大起來,其實在幾個月沒有開戰之前,這些流寇本來還算規矩的,可後麵,不知為何,就成了如今這個樣子。”


    薑曦禾也不知再想什麽,手指在桌麵上劃著,過了好一會兒才聽見她問道:“難道你們這裏的知州大人不管嗎?”


    “曾經管過。”掌櫃想了想,又沒有忍住,唉聲歎氣起來,“可那些人就是土霸王,哪裏會怕一個知州,那些流寇去威脅了知州之後,知州便在對他們不管不問了。”


    “如今這個世道啊,誰都不容易。”


    薑曦禾抿了抿唇:“說到底也不過是為了自己的一些蠅頭小利罷了。”


    “姑娘可別這麽說,那些土霸王可是了得的很。”掌櫃一臉的膽怯,“那些人拳腳都不錯的,要不然也不會威脅到知州,你當知州府中的那些侍衛都是酒囊飯桶嗎?”


    “難道不是?”薑曦禾反問,眉眼似乎有些不屑,“如今西北軍就駐紮在這裏,若這個知州真的有心,何不去求西北軍的幫忙。”


    “將在外君命有所受,有所不受,難道連這般簡單的道理,都不知道嗎?”


    掌櫃神色有些不忍:“姑娘這話說的簡單,但是……一言難盡啊。”


    “又何一言難盡,難不成是那當官和流寇勾結?”薑曦禾嘲弄一笑,“你們覺得了?”


    “主子。”長沂搖頭,“這事您還是不要插手的好。”


    “是啊,您這般做了,也不見得有人會領情啊。”玉樓也跟著勸道。


    薑曦禾沒有說話,而是將目光放在朝暮身上,朝暮接受到薑曦禾的目光,一下子就起了身,作揖:“還請夫人施以援手。”


    薑曦禾勾唇笑了笑,有些小愉悅。


    可玉樓他們就沒有這麽好說話了,直接一腳就朝著朝暮身下的凳子踹了過去:“你是想讓主子在這裏惹得一身騷嗎?”


    朝暮顯然並不為之所動。


    薑曦禾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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