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山洞骷髏(五)


    避暑山莊的通道目前已知的有兩個,一個是吊橋,一個是狹小密道。


    蘇雲開隨白水攀岩而上時,就知道為什麽這麽久了那密道都鮮為人知,隻因這裏根本連路都沒有,甚至踩踏的痕跡都僅有白水上次所留下的,連山上禽類都鮮走這條“路”。


    白水胳膊有傷,但意誌堅定,因此在陡峭狹小的山上仍走得很快。蘇雲開跟在她後麵,為她這樣的拚命驚訝、佩服,隻是她越是如此,就越讓他擔憂,案件一旦多拖延一日,白水心中壓力就會越大,一直無法破案,白水就一日不能卸下肩上重擔,最後可能還會將自己逼瘋。


    “白捕頭。”


    白水緊抓山道兩旁樹枝,迴頭道,“大人什麽事?”


    “這裏離密道還有多遠?”


    “快了,再往上爬一刻就好。”白水說著,眉間有懊惱之色,“如果不是我受傷了,就能爬得更快。”


    蘇雲開說道,“慢一些吧,你胳膊的傷不輕。”


    “我沒事,隻要能抓到兇手……”白水不想多說沒用的話,繼續往上攀爬。


    蘇雲開尾隨在後,又道,“這裏這麽堵塞危險,當初你是怎麽爬上去的?”


    “七夕的時候我答應和秦放去放花燈,可是我在衙門有事,失約了。後來他說想帶我去避暑山莊看皮影戲,我又臨時有事不能一起同行,就答應他會上山和他匯合的。”


    “所以哪怕千難萬險,你也要去見他?”


    “嗯。”


    “那如今他也同樣這樣在等著你迴去見他,哪怕千難萬險。”


    正專注往上爬的白水忽然明白他提起這件事的用意了,她徒手攀爬,心弦已被觸動。


    她為了兄長的事已經到了不顧自己安危的地步,她清楚,隻是她覺得唯一的親人不在了,她有責任查出真相。可在找尋真相的途中,她卻忘了還有一個人在等她,像當初她等她兄長迴家時那樣迫切,那樣關心。


    秦放……


    白水微微偏頭,“我明白了,大人,我會好好活下去,去找秦放,和他一起麵對燕國公。”


    蘇雲開見她釋懷,也心覺寬慰,“到那日,我也會盡一份力。”


    白水道了聲謝,又行十丈,終於停了下來。此時白水兩手因抓藤蔓青草而上,滿沾綠汁,她並不在意。俯身往前走去,撥開那如水簾的重重青藤,走了約莫半丈,就頓了步子。


    蘇雲開在後麵問道,“到了?”


    “到了……”白水有些怔神,側身讓他往前看,“被人堵住了。”


    蘇雲開一愣,往那看去,那狹小峭壁上,有一塊巨大岩石深嵌山中,底下原本能容一人穿過的密道,此時卻被一顆大石塞住。地上沒有石頭拖動的痕跡,要想從這陡峭岩壁塞入這麽大一顆石頭,也不可能。所以唯有一點可以肯定,石頭是被人從對麵塞進來的。


    白水試圖推開,可完全推不開。她惱得拿刀對著石頭就砍,砍得火星亂竄,刀子都缺了口,石頭還是紋絲不動。


    蘇雲開見她幾次都差點踩空,將她拉住,“石頭是從對麵堵住的,既然兇手料到了這個入口,那肯定已經堵死了,無論你怎麽砍都沒有用。”


    每個入口都如同一條為兄長伸冤的生途,可如今兩條生途同時堵死,白水握著刀有些不知所措,“大人……兇手怎麽會知道這個入口呢?明明知道的人沒幾個啊。”


    從看見密道被堵開始,蘇雲開的眸光就已冰冷,聯係種種,他已經將所有的疑點堆積在一個人身上,甚至每一個疑點都能成立。


    白水砍了半日,手已無力,她抬頭看著幾近垂直的峭壁,伸手探了探,“如果有繩子,掛在上麵那株樹上,我可以過去。”


    蘇雲開聞聲抬頭,一看那樹幹不過手腕粗從夾縫裏長出來的樹,風一吹搖搖晃晃,落葉滿飄,輕斥,“不要做那樣危險的事,方才你才答應過我什麽?迴去吧,我已經有眉目了。”


    “那山莊肯定有蹊蹺,難道大人就不想進去看看?”白水試圖說服他,“兇手這麽急著燒掉山莊,又將所有出路堵死,上麵必然有問題,說不定現在去,還有可能找到一點線索。”


    蘇雲開搖頭,肅色,“你聽不聽我的指令?現在立刻下山。”


    白水滿帶期盼的神采迅速沉落,滿眼的抗拒,“我能過去,毫發無傷。”


    “白水!”


    蘇雲開見她往後退,上前要捉住她,可白水身手極好。他往前一步,沒有將她抓住,反倒是見她往前衝來,心中不明緣故,片刻停頓,等衣服一鬆,腰帶被她解去,他才明白白水想要以腰帶做繩。他頓時驚得喝聲,腳下一急,踩得山石滾落。


    白水趁他穩住底盤之際,已將他的腰帶和自己的係好,準確無誤地將繩子拋到那半壁樹幹上,借著樹幹的力,往上躍去。


    “白水!!”


    蘇雲開眼睜睜看她縱身一躍,那樹枝幾乎是同時崩裂出聲響,聽得他差點心跳驟停。


    好在白水身子輕巧,輕功又好,隻借了幾分氣力,腳踩峭壁,從上麵躍了過去。她鬆手之際,身影瞬間墜落,消失在岩石之後,蘇雲開臉色全無。


    “大人,我過來了。”


    被驚得屏氣的蘇雲開喘了口氣,想罵她,可罵不出來,“你要小心,我下山後就去找人修橋,不要再用這種辦法出來了。”


    “我明白,大人快下山吧,您要小心。”


    蘇雲開對著那長滿苔蘚的岩石說道,“你也是,萬事小心。”


    兩人互道了小心,蘇雲開這才下山,去找那日修橋的人,畢竟修過一次,熟門熟路,速度也會更快一些。快到山腳,他又迴頭看了一眼仍就濃煙滾滾的山莊,早知白水這樣衝動,他就該一個人來,是他低估了白水的決心。


    &&&&&


    開封城內,明月已經在李家待了半日。


    李夫人聽說她是蘇雲開的朋友,對她十分客氣,邀了她到涼亭閑談,話語溫柔,全然不似會撕人的模樣。明月說道,“進門之前,李大人讓我務必明說我是蘇大人的朋友,否則他帶個姑娘迴家就沒辦法辯解了。”


    李夫人聞言不由笑笑,“他倒是把我說得一點道理都不講了。”


    “李大人是個好人,夫人也是。”


    “再好的人,也比不過蘇家人。”李夫人說道,“世代忠臣,哪一代不是起起落落的,就沒在京都久待過的,不畏強權,皇權也不驚。連劊子手都說,蘇家人的脖子真砍起來,肯定比刀子硬。”


    明月伸手摸了摸脖子,話是誇張了點,但也說明蘇家人無愧天地。


    她心中愈發掛念情郎,掛念好友,自己卻幫不上什麽忙。自己能做的,是不是隻有驗屍?


    驗屍……她凝神細想起白影的屍骨來,從洞穴開始,直到停屍房。


    劇毒、拚死逃跑、躲身洞穴、線索?


    對,線索,既然他已經料到自己會死,那肯定會留下什麽線索的,為什麽不留封書信,告知別人?


    是不能留,還是留不得?


    想來想去,明月的思緒最終落在那塊白銀身上,白影臨死前,都還握在手裏的銀子。


    開封捕頭一年的俸祿不過幾十兩,他的錢袋隻有一些碎銀,但手上卻緊握十兩銀子。她想好好看看那錠銀子,可現在卻在蘇雲開手上,也不知他何時迴來。


    她想得入神,連李府下人來了也不知道,直到他念了蘇雲開的名字,她才迴頭,“什麽?”


    下人說道,“蘇雲開蘇大人在門外,非常著急地要見我們老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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