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山洞骷髏(三)


    火勢太大,又是年久的木屋,火一起來,等一眾鄰裏提了水去撲救,已經來不及了。不過小半個時辰,火勢已經救不了,明月隻能看著它被燒成灰燼。


    此時白水和秦放已經到了蘇家,隻是聽見蘇雲開還沒迴來,又從這出來。剛出巷子,就見趕來的蘇雲開。


    “姐夫。”秦放見明月不在他身旁,問道,“明月呢?”


    “我們去了秦家沒找到你們,就兵分兩路各自迴家。正好,一同去明月家吧。”蘇雲開見白水身上還穿著那被刮破的官服,說道,“去的路上有裁縫鋪子,先去那買身便衣吧。”


    白水隨他走著,又問,“大人,我哥呢?”


    “他還在刑部,因為我和明月都不是刑部的人,所以無權將他帶走。我答應你,等案子結束了,就將他帶出來。”


    白水輕輕點頭,沒有多話,她又道,“大人……你能幫幫我麽……”


    聲音虛弱得不似蘇雲開認識的那個白水,白水雖然是個姑娘,可她所做的、能做的,卻遠比衙門裏的大多數人都要好。哪怕是再苦再累,她也沒有用這種語氣說過話。


    人到極度疲倦時,連心都會脆弱起來。蘇雲開說道,“我會幫你,哪怕是丟了我頭上的烏紗帽,也會幫你。”


    白水眼眶微濕,“謝謝……”


    有蘇雲開的承諾,白水安心了一半。她不想秦放插手這件事,隻因他的身份和蘇雲開的不同,可推不開了,他也根本不會聽。


    再穿過一條街道,就到白家了,可這人還在遠處,蘇雲開就看見白家方向有濃煙飄起,還有百姓往那邊跑。他心覺不對,忙拉住一人問道,“請問那邊發生什麽事了?”


    那人答道,“聽說是走水了,鄰裏挨得緊,都燒了好幾家了。”


    蘇雲開一聽,急忙往那邊跑。跑到巷子,從遠處看去,可以看出最先起火的是白水家,隻因白家已經快燒成灰燼,而左右兩邊的房子才剛燒一半。


    “明月。”


    他提步要往裏跑,忽然被人拽住,“蘇哥哥。”


    他一頓,迴頭看去,竟是明月。


    明月臉上發上都是白灰,衣服也像是剛去救火出來,髒得有些狼狽。他握住她的胳膊將她好好瞧了一遍,“受傷了沒?”


    “沒有,見火太大,我就跑出來了,反正家裏也沒有什麽東西。”明月說著,見秦放和白水也在,便拉了蘇雲開的手從人群中出來,又示意他們兩人出來。


    此時外麵都是圍看的百姓,他們走到稍遠的街道上,反倒是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


    蘇雲開提袖給她擦了擦臉,但臉上的灰一擦反倒更髒了。他又用手抹了抹,幾乎把她抹成了個黑臉,這下他不敢動了。明月渾然不覺,說道,“剛才我正要迴家,忽然聽見水水的院子裏傳來動靜,可門卻是關著的,我就跑到對麵鄰居的閣樓看,結果看見有兩個身手非常好的人從水水的屋裏出來,他們從院牆那離開後不久,屋裏的火就躥了出來。”


    秦放驚了驚,“難道是我爹做的?”


    蘇雲開立刻猜出他話裏的意思來,“秦伯伯知道白捕頭是女兒身了?”


    秦放想了想又搖頭,“應該不可能,今日我爹有事進宮,我走的時候他還沒迴來。我娘就更不可能了,她是信佛的,螞蟻都不殺一隻,更不可能做這種有損陰德的事。”


    明月狐疑道,“那兩人身手很好,而且肯定是在屋裏找什麽東西了,否則不會磨蹭那麽久。你們說,他們是不是在找什麽東西?”


    白水說道,“我剛來開封不久,也沒單獨負責過什麽案子,照理說沒得罪人的機會。而且我隻是一個窮捕頭,有什麽可找的。”


    平白無故得罪了人,四人都想不明白。倒是蘇雲開越想,心裏就越是有一抹疑雲在擴大,大得讓他都不能抹去,“難道……有人知道你是白影的親人了?”


    白水愣了愣,不由緊握拳頭,“所以這就更加說明,我哥哥真的是被人害死的。”


    蘇雲開臉色微變,“白水,你趕緊離開開封,白影是開封捕頭,朝廷會有卷宗記錄。隻要在吏部那一查戶籍,就能知道他有個妹妹,順藤摸瓜,可能很快就會查到你的頭上。”


    白水說道,“當初我進衙門的時候,是花錢跟人買了戶籍,冒名頂替進去的,查不到我頭上,大人放心。”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你能花錢買戶籍,別人就能花錢查出來。而且除了這件事,我想不出為何你會先被人盯上的理由。”蘇雲開驚覺這件事不簡單,也是,能草率了解一個捕頭案件的事,哪裏能簡單,“你先迴南樂縣避一避,這裏的事交給我。”


    白水搖頭,“大人,如果真的如您所猜,那我就是這個案子裏最好的誘餌……隻要有誘餌,魚就會上鉤。我要是走了,線索就又斷了。”


    明月急道,“這個時候你還想這個,保命要緊,否則以後誰給白哥哥翻案?”


    白水仍是搖頭,她深知自己已經被人盯上,那就更不能走。甚至兇手很可能還會再出現,找她這個誘餌,“我不能走,而且大人……那些人既然已經跑去翻我的家了,那是不是說,他們認為我哥臨死前,曾交給我什麽重要的東西,可以依照那個找到兇手?”


    這話倒是提醒了蘇雲開,“你兄長有給過麽?”


    “沒有……我隻知道五年前我兄長失蹤不久之後,有人送了包銀子來。當時還以為是他衙門裏的兄弟湊的,可是沒想到上迴和衙門裏的人閑聊,才知道他們沒有送過。”


    “銀子裏麵可有什麽東西?”


    “沒有,隻有錢。後來我想了想,或許是我哥哥心儀的那位姑娘送的,因為包裹銀子裏層的手絹,還有淡淡花香,像是姑娘所用。”


    蘇雲開想,白影或許真的沒有留什麽證據給白水,隻因白影中毒後沒多久就死了,在此之前,他還在衙門裏早出晚歸,一如往常,沒有異樣。隻是兇手不知,有了誤會也不定。但也可以說明,白影當時的確是找到了讓兇手惶恐不安的證據。


    那到底會是什麽?


    死去的白影手上,為何握著一錠白銀?


    那白銀還在他的錢袋裏,一直隨身攜帶,可他並沒有看出什麽異常來。


    白水忽然肅色,從秦放手裏拿過刀,警惕地往街尾方向看去。三人抬頭,那兒正有七八人往這邊走來,步子從容,不遮不掩,直麵而行。


    秦放微微一退,“李護院。”


    李護院領著八人走到四人麵前,先同蘇雲開問安,這才麵向秦放,“老爺有令,讓小的押少爺迴去。”


    秦放怒聲,“滾!通通滾迴去!”


    李護院不退不怯,“國公大人還說了,如果少爺抵抗,綁也要將您綁迴去。”


    蘇雲開說道,“勞煩告訴秦伯伯,秦放和我在一起,我會看著他,不會讓他惹事闖禍。”


    李護院說道,“少爺和蘇少爺在一起,我們老爺肯定是放心的。隻是蘇少爺……我們老爺有句話讓小的捎給您。如果您還想保住您的這位白姓下屬,就不要插手秦家的事,否則鬧起來,不但我們少爺要被關起來,這位白姓捕頭,也要被關,關的,還是府衙大牢。”


    輕描淡寫的一句,卻滿是威脅的意味。蘇雲開意識到燕國公已經知道白水的身份,甚至以此為要挾。隻是他看在蘇家的麵子上,有心放白水一馬。可如果他要和秦家對著幹,非留秦放不可,那白水的身份也就別想再隱瞞了。


    蘇雲開知道那位秦伯伯向來有手段,做事也是雷厲風行,如今能暫時隱瞞這件事,也實在是給足了他這小輩麵子。他拎了拎輕重,便對秦放說道,“你先迴家,我會繼續著手這件事。”


    秦放不甘心,可父親的話已經擺在那,如今隻是他被關起來,白水的身份他不揭穿,也不阻攔蘇家繼續查案,他執拗不迴的話,也會給案子的進展添麻煩。思前想後,雖然不舍離開白水,可大局為重,還是說道,“我迴去,姐夫,你幫我照顧好她。”


    他又對白水說道,“等我迴去說服我爹娘,我就來找你,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傷也要上藥,一日三餐吃多點肉,傷才能恢複得更快。”


    白水應了聲,見他被護院帶走,反而是……鬆了一口氣。


    如今出了哥哥這樣的事,她有種預感,自己很難安然離開開封了。那就不能再拖累秦放,他迴到秦家後,最好是不要再見,這反而是更好的,她也能更安心、更拚命的去追查案子。


    隻是她心裏終究是難過的,如果可以,她也想好好的和他離開這,去找個地方風平浪靜的過日子。


    明月挽著她的手,心疼這好友,也心疼兩人滿是波折的姻緣。


    白家那邊的滾滾濃煙還未停歇,巷子裏的濃煙衝天凝聚,將附近半裏的天穹都染得黑如暴雨將來的雲團,遮天蔽日,淡了八月天的暑氣。


    明月抬頭看了看那晦暗天空,緩緩收迴視線,問道,“我們現在從哪裏開始查?”


    蘇雲開輕輕擰眉,說道,“去避暑山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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