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山洞骷髏(一)


    屍骨很完整,也沒有受傷的痕跡,隻是白影失蹤五年而已,卻已無肉身,洞內爬蟲並不多,也根本不像是被獸類蟲子所噬。明月看著放在木板上的屍骨,忽然開口問道,“水水她怎麽樣了?”


    沈衛逃走後,崔修和趙康將他押迴,可等了許久都不見白水,眾人便進去找她,誰想卻看見昏厥的白水,還有她緊抱的一具屍骨。


    眾人把白水帶出,連同這具屍骨。此時蘇雲開和明月都已經知道他的身份,隻因他的腰牌還沒有被腐蝕,繩子已經腐化,腰牌上清清楚楚寫著,開封府衙捕頭……白影。


    蘇雲開輕歎,“秦放不放心別人照顧她,將她帶迴國公府了……怎麽,你看出死因了麽?”


    明月眸光黯淡,緩聲,“一個正常死去成年男子,要盡化白骨,絕不是五年就可以的。除非是塗抹了特殊藥物,亦或是吞服了藥物。而你看白影哥哥,他全身的骨頭都發黑,可見是生前吞服了劇毒,這才導致他的肉身以更快的速度腐化。”


    蘇雲開看著眼前屍骨,皺眉,“如果是這樣,那為什麽從山洞的痕跡看來,他並不像是被人搬到那裏?”


    明月意外道,“白哥哥他是自己走到那裏的?”


    “對。”


    “這就奇怪了。”明月說道,“你和我都剛從鼓山下來,發現白哥哥的洞穴離山腳頗遠,可從他喉骨上的顏色深淺來看,這真的是劇毒,武功好底子好的人最多也就撐一刻,這一刻哪裏有時間從山腳上來……”她說著說著忽然發現自己把答案說出來了,“白哥哥是從山莊下來的?”


    “未必沒有這個可能。”蘇雲開說道,“白影本身武功好,又是捕頭,他應該很快察覺到自己中了毒,逃離下山不可能,所以就往樹林裏逃,但毒發作得很快,或許是想躲避追兵,又或許是想給我們留下什麽線索,所以他躲進了洞穴裏。”


    明月咬了咬牙,心中不忍去想白影逃走時的絕望,問道,“當年白哥哥在山莊到底碰見了什麽……”


    “我會去查的。”蘇雲開想到白水,想到她年紀小小為了來開封找兄長,不惜女扮男裝進衙門,比別人拚命十倍,就為了找自己的哥哥。五年過去了,找到的,卻是一具屍骨,生死分離。因蘇秀一事就壓得心頭沉悶的他又經此事,更覺沉重。唯有找到兇手,查明白影的死因,才是對死者、對白水最好的交代。


    似乎每次兇案發生,他都是這樣想的,隻是這一次,尤其的沉重。


    “蘇哥哥。”明月終於是忍不住了,“我不明白,為什麽堂堂開封捕頭,當年突然失蹤,卻無人深查,甚至草率結案。五年之後,卻被人無意中在一個孤山洞穴裏發現,這其中,真的……”


    蘇雲開聽見外麵有聲音,急忙捂住她的嘴,輕輕搖頭。


    門外很快傳來敲門聲,“蘇大人在裏頭?”


    “在。”


    木門打開,停屍房裏也瞬間光亮了許多。李康在門口見了蘇雲開已經作揖問好,末了瞧見明月,頓感意外。畢竟那日他們第一次見麵,是蘇雲開帶著她在賞玩七夕,可這裏是停屍房,這姑娘……他忽然想起來,“這位就是明月明姑娘吧?”


    明月並不意外自己被人所知,畢竟蘇雲開說過,大宋隻有三個女仵作,每一個都曾被人閑談過。誇的辱罵的,都有。


    李康見蘇雲開既和她過七夕,又帶她來這裏驗屍,那兩人關係也能猜出了,便多了幾分客氣,“蘇大人,雖然你我曾是同僚,又是好友,更是發現屍體的第一人,但你畢竟是禮部的人,不能多逗留,還是請吧,免得被別人參你一本,說你插手刑部的事。”


    這話是好意提醒,蘇雲開也明白,在等人的半個時辰裏,他已經將白影的屍骨記得清清楚楚,隻是怕明月還少看了什麽。低頭看向明月,見她輕輕點頭,明白她也看清楚了,便和李康說道,“是我僭越了,我們這就走。”


    末了他又停步說道,“這個案子我也很是在意,如果李大人有什麽需要解惑,蘇家大門隨時為你敞開。”


    李康要的不也是這句話,“當然,如果不是蘇大人,那池塘沉屍案也沒那麽快破。”


    “不過是誤打誤撞罷了。”


    “能誤打誤撞到兇手,何嚐不是一種本事啊。”


    蘇雲開同他笑笑,就帶著明月走了。兩人出了刑部,明月才道,“可以去秦家看看水水麽?”


    “嗯,我正有此意。”蘇家和秦家是世交,過去看個人不難。蘇雲開看看她,方才去找白水時,跌跌撞撞的,衣服都被勾破了些。他想了想,說道,“先去換身衣裳,洗洗臉。不要讓白水看見,又讓她難過。”


    明月鼻子一酸,抬眼看他,“蘇哥哥,水水和她的哥哥相依為命,兄妹感情很好,我想……水水可能會走不出來。她做了那麽多的事,堅持了那麽久,為的,就是和兄長團聚。”


    蘇雲開也輕歎,摸摸她的頭,“我送你迴家,先換身衣服,去看她。”


    明月用手背抹了淚,又道,“對了,這是從白哥哥手上拿下來的,我覺得很奇怪,就藏起來了。”


    攤開的手上是一錠十兩白銀,蘇雲開問道,“怎麽奇怪了?”


    “白哥哥的錢袋在左邊腰間,可是這錠銀子卻在他手裏握著。你們從洞穴裏搬走他的時候,我看得清清楚楚,錢是從他手裏掉出來的。”


    如果是如此,那當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了。一個垂死之人將銀子拽在手裏是為了什麽?這本身就很奇怪而且詭異。


    蘇雲開接過銀子,看到明月家中,也沒想出什麽頭緒來。他將銀子收好,站在明月家門口,等她換衣服出來。


    過往的人瞧見,許是見他樣貌俊朗,便多瞧幾眼。蘇雲開深覺要避嫌,就站偏了些,這個位置正好看見隔壁白水的家。


    因白水疏於打理家門,因此門口也沒有貼上新對聯什麽的,聯想到白家的事,此時更顯得悲涼。


    明月換好衣服洗好臉出來,盡量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一點,不然白水看見她的憔悴模樣,可能會更難過。她出門就見蘇雲開在看白家,自己的心倒難受起來,“蘇哥哥。”


    蘇雲開聞聲迴頭,見她已經穿戴好了,說道,“走吧,秦家離得有些遠,我們到了巷口找輛馬車去。”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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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秦家,倒是風平浪靜,下人之間偶爾說的,就是小公子帶了好友迴來。


    之所以肯定是好友,那是因為小公子從不讓人進的房間,願意挪給他睡;從不照顧人的小公子,這會守在床邊都成木頭了;從不關心柴米油鹽的小公子,竟會抓了個大夫來問病人到底吃什麽好,還叮囑廚房要撇去湯麵上的油水。


    諸如此類,讓當娘的秦夫人都覺好奇,讓管家去看看到底是哪家的少爺。


    管家這會探聽迴來,說道,“不是什麽名貴家的公子,就是個小捕頭,今年才進的府衙。不過那捕頭原本是在大名府路任職,是蘇家少爺的下屬。少爺不是同蘇家少爺在大名府路玩過一陣麽?所以小的想,約莫是早就認識了。”


    秦夫人點了點頭,“來者是客,好好照顧。”


    管家苦笑,“哪裏輪得到我們照顧那位捕頭,衣服是少爺給他換的,傷也是少爺給他清理的,哪裏輪得到我們。”


    “糊塗。”秦夫人蹙眉道,“哪裏有國公家的孩子伺候別人的道理,他是仗義,你們是糊塗,是放肆!”


    管家渾身一個哆嗦,跪在地上認錯。秦夫人擺手,“罷了,既是他的朋友,又受了傷,我去看看吧,也算是盡地主之誼。”


    管家忙起身請她過去,秦夫人心中也十分好奇,怎麽之前從沒聽過他有了這樣一個至交。她這兒子她知道,向來不懂事,又愛玩,成天沒個正經。要給他說門媳婦也不要,她還指望著娶了媳婦就將他綁在家裏,長點性子。


    她邊想邊走,走到兒子房門前,正要敲門,突然聽見裏麵的人喊了一聲“水水”。她心頭咯噔,這名字怎麽這麽像姑娘家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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