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殺人童謠(七)


    白水一人快馬加鞭趕去縣衙,那邊的縣官許大人剛送走來巡視的提刑官,如今又見他身邊的捕頭折迴,高懸的心還沒放下,就又吊了起來。


    白水也不廢話,亮了腰牌直接說道,“大人有令,命你立即帶衙役隨我去一個地方,還有,將那個地方這兩年報案的卷宗帶上。”


    許大人問道,“不知道白捕頭說的是哪個地方?”


    “你們轄下的榕樹村。”


    許大人頓時像吃了個蒼蠅,“那、那兒?那裏可是個兇險之地呀。”


    白水不似蘇雲開那樣有耐性,冷冷瞥他一眼,“那我這就迴去原話稟告大人,說許大人怕邪祟,不願執行公務。”


    許大人還沒見過這麽不會說場麵話的人,急得忙賠笑,“白捕頭稍等,下官這就去準備卷宗。”


    臨走了白水又道,“那裏真的很兇險麽?”


    許大人忙頓住,說道,“可不是,自從半年前那叫阿菀的姑娘死在榕樹下後,那裏就接二連三死人,雖然每迴都查明是非他殺,但……還是很可怕的。白捕頭在那兒有聽見那鬼姐姐的童謠吧,也不知道是誰編的詞,好好的一個曲子就變成那樣了。”


    白水轉了轉眼,“許大人的意思是那曲子本來就有,隻是被人改了詞?”


    “可不是。那曲子是袁州那一帶的。”


    “大人怎麽知道?袁州離這可不近。”


    許大人笑道,“我老家就是袁州的,那曲子是我們袁州的小曲,我從小聽著大的,不過以後怕是聽不得了,會亂想的。”


    白水垂了垂眼簾,心覺疑惑,為什麽袁州的小曲會變成鬼姐姐的童謠在榕樹村傳唱?


    難道編造這首歌謠的人,也是袁州人?或者去過袁州?那誰會是袁州人,或者誰去過袁州?


    她突然意識到,那童謠的詞兒真的大有文章,否則何必套了個朗朗上口的曲子殼,來編造那樣詭異的詞?


    此時縣丞已經召集好三十餘衙役,白水立刻上馬,領他們往榕樹村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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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日頭晴朗,一大清早日光就傾照村莊,照得暖意融融。


    明月在井邊打水洗了臉,還沒擦幹淨,就見門被推開,秦放像被冰雹打蔫的茄子般走進來。明月喊他一聲,問道,“小猴你怎麽一副精神不濟的模樣?”


    秦放正想答,瞧見另一扇門打開,見了出來的人,指了指道,“他比我還精神不濟呢。”


    明月偏身一瞧,果然看見眼睛腫起來的蘇雲開,俊顏憔悴,“蘇哥哥你昨晚沒睡好麽?”


    蘇雲開淩晨才迴自己屋裏,動作悄然,她當然不會知道,笑笑說道,“嗯,沒睡好。對了,秦放,早上聽見馬叫,是不是白水去縣衙了?”


    “大概吧,我就看見個背影,沒瞧見正麵,不過應該不會認錯的。”


    明月好奇道,“你連白哥哥走都不知道,那應該睡得很好,可為什麽你一臉沒睡好的模樣呢?”


    “她昨晚根本沒迴房睡。”


    秦放蹲在井邊,直接就要把她剛提上來的水拿來洗。還沒伸手進去就被人拿走了,起床氣頓時發作,可一瞧是自家姐夫,立刻萎了。蘇雲開說道,“自己打水。”


    說完就將水桶放迴明月麵前,倒讓明月不好意思,“沒事,我洗完了。”


    秦放哼聲,“看看,明月洗完了。”


    還沒重新把手伸進去,卻又被蘇雲開提走了,還笑得溫和,“哦,那就我洗吧,你自己打水。”


    “……”秦放憤然起身,“姐夫!”他扶著腰瞧著這兩人,彎彎唇角說道,“怎麽有股夫唱婦隨的味道。”


    明月抬了抬眼,當做沒聽見,蘇雲開也當做沒聽見,秦放又討了個沒趣,百無聊賴地蹲在一旁等井水。他瞧瞧裏麵隻有那四個小孩在玩鬧,便道,“安德興果然是跟祝安康去外麵玩了呀。”


    蘇雲開問道,“什麽意思?”


    “昨晚安德興沒有迴來,祝安康也沒吧?”


    蘇雲開想了想最後一次看見兩人,也就是昨天下午在榕樹下圍籬笆時,村民去找明月的時候,也沒看見他們,對,連孫賀也沒看見。不過聽說他們三人向來都是在一起的,也不奇怪。


    用過早飯,白水也帶著縣衙的人迴來了。蘇雲開簡單問他幾句,便拿了卷宗來看。


    村民瞧見村裏來了官差也不意外,這半年隔三差五出個事,連衙役都對這熟門熟路了。但看見許大人跟在那蘇姓公子後麵轉悠,還是頗為詫異,聽他口口聲聲喊著大人大人,竟還是上峰身份。


    午時祝安康安德興和孫賀剛進村口就瞧見衙役在那站著,見過好幾迴,這次一如既往打招唿,可奇怪的是衙役目不斜視,像沒瞧見他們。見了一個正要出村子的鄉民,便問為何,那人答道,“來了個官大的,怕被那位大人瞧見他們插科打諢唄。欸,又一身酒味的,你們又外出喝酒了?昨晚不見人,現在才迴來吧。”


    安德興笑道,“喝花酒當然是要喝一晚的……咦?對了,我們這窮鄉僻壤的,最大的官不就是知縣許大人嗎?”


    鄉民笑笑,“那官啊,就在祝家。”


    孫賀忽然反應過來,“那位蘇公子?”


    見他笑得隱晦,三人就更加肯定了,相覷幾眼,又往祝家方向看去。遠在村莊腹地的房屋隻能看見屋頂的灰色瓦片,看不見全貌。幾乎是片刻,安德興就展顏道,“四哥,念多點書還是挺有用的。”


    孫賀看他一眼,又看看那遠處的衙役,最後看向那榕樹下密不透風高過七尺大漢的籬笆,沒有說什麽,“走吧。”


    三人一路無話,到了祝家附近,就見那許大人都在門外候著,再看看院子,人還不少,但站的不是衙役,而是一些普通鄉民。安德興好奇道,“許大人,那蘇公子到底是什麽來頭?現在又是在查什麽?”


    許大人說道,“來頭大著呢,大名府路的提刑官。”


    祝安康問道,“那在查什麽?”


    “不清楚,聽說是有人不知天高地厚給大人下毒了,又有人說是有人要對他身邊的姑娘下毒手,我就帶了個案宗過來,什麽都不知道就等在這了。”


    安德興笑道,“什麽案宗,就是我們村裏鬼姐姐的事麽?”


    “不曉得。”許大人說著又看見孫賀,果真是個悶葫蘆,不瞧見他他就當做沒看見自己,品學是好,但這種性子也不適合做官。對……他忽然想起來,蘇雲開來縣衙巡查的時候,孫賀不也恰好和同窗來衙門麽,按理說該見過蘇雲開的,怎麽也像不認識似的……


    他心頭稍微掠過一絲狐疑,也沒多想,便繼續坐在椅子上等裏麵消息。但願不要出什麽事情,早點將這大官送走才是。


    院子裏蘇雲開仍在跟村民文化,白水在旁協助,明月和秦放站在一旁聽了半晌,也總結出了點東西——這問的,都是鬼姐姐的童謠出來之後的事,也就是那據說是意外死去、接二連三病倒的人。


    “你說你丈夫病倒,是因為在榕樹下走了兩圈?”


    “對,那樹實在邪門,當時他們說他也不信,還嬉皮笑臉開玩笑說它要是敢害他,他就把樹給砍了,結果沒兩天就病倒了。”


    “……”


    “……”


    “你當時生病是找哪個大夫瞧的?”


    “我就一個人住,兒女都在城裏做活,當時病得昏天暗地,根本什麽都不知道,睡了一晚,病就好了。當時我還想,定是我對榕樹不敬,得罪了它,才讓我遭了禍。那晚我心裏念著榕樹,同它道歉,說病好了就給它燒香。結果竟然真的好了,大人你說奇怪不奇怪?”


    蘇雲開陸續問了五六個人,無一例外都會將事情解釋得神乎其神,如果不是他不信鬼神,真要去拜下榕樹了。他問完鄉民,並不讓他們離開這院子,轉身將一疊唱報遞給明月,“這些是這半年來意外過世的三人屍檢唱報,你看看有沒有可疑的地方,如果覺得有,就讓許大人和村長領你去看。”


    明月接過唱報,就坐在一旁看了起來。但凡完整的唱報連一根頭發絲都不會放過,而這份唱報明顯寫得很好,看來當地的仵作也是個極其負責的人。她仔細看了三遍,都沒有看見有什麽異樣,與官衙當初審問的案宗都對得上。這會見他已經停歇,便問,“你看過這三人的案宗了麽?”


    蘇雲開點頭,“看過了,案子辦得很好,卷宗也記得詳細,沒有疑點。”


    “嗯,這三份唱報也是,沒有疑點。”明月說道,“那就是說,這三人的確是死於意外,而跟榕樹村的鬼姐姐無關?”


    蘇雲開眉眼微低,“不但是這意外死的三人跟童謠無關,就連那接二連三病倒的人,也無關。但病倒的人,跟我一樣,和榕樹有關。”


    明月聽不懂了,想了想還是沒想明白,“鬼姐姐的童謠跟榕樹不是一樣的嗎?為什麽跟童謠無關,卻跟榕樹有關?”


    蘇雲開笑了笑,終於是從坐了半日的凳子上起身,說道,“走,去榕樹下挖寶。”


    明月眨眨眼,又想不明白了,可見他過去,心覺這幾個案子將有下文,也忙隨他出去,前往那株數百年的榕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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