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殺人童謠(五)


    服用過村長采的藥後,似乎是對症下藥,蘇雲開的麵色也好轉了,看得祝長榮長長鬆了一口氣。


    蘇雲開不知自己剛才發生了什麽事,秦放還心有餘悸道,“姐夫,原來你不是生病了,你是中毒了。你今天吃了什麽東西嗎?”


    “中毒?”蘇雲開頓覺意外,他尋思了一遍,答道,“沒有……”


    祝長榮問道,“食物、水、奇怪的地方,都沒有?”


    “水……”蘇雲開微頓,“隻喝了長榮遞來的茶水,一起去過阿菀姑娘的家。”


    祝長榮說道,“那茶水是我讓長榮是拿去給你的,我和明月姑娘當時在裏麵喝了如今也沒事,難道是阿菀家……”


    他素來不信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但現在一個外來人也如此,他有些動搖了。


    蘇雲開不見明月,問道,“明月呢?”


    “她去村外給你請郎中了。”


    “一個人?”


    “和白水一起。”


    聽見和白水一塊,他才放心。心還沒放好,門外就跑進來個人,赫然就是白水。白水喘氣道,“明月、明月不見了。”


    蘇雲開一驚,竟然有力氣坐起來,“你沒有跟著她?”


    “有,當時……當時就要出去的時候聽見大人不舒服就耽擱了一下,等我出去,她已經跑遠了。按理說出村子就那一條路,可我一直追到村口,都沒瞧見她。再往前追,竟是一個人影都看不見。”


    蘇雲開氣血衝心,下床就要去找人,被祝長榮攔住,“以你這個樣子,還沒找到人就先趴下了。你別動,我去喊人一起找。”


    “有勞村長,隻是我能下地,多一個人去找也好。”他執意下地,旁人攔不住他。


    祝長榮唯有先去喊村民一起找人。


    蘇雲開穿上鞋子便道,“白水,你帶我走一遍剛才你追明月的路,還有追到了哪裏,又是在哪裏徹底失去她的蹤跡,能想的起來的,都告訴我。”


    見他執拗,白水深知自己勸不動,唯有聽從。秦放也不多話,出來拿了掛在門口的燈,見白水他們出來了,便走在前麵帶路。


    蘇雲開剛剛解毒,這會腿還有僵硬,他出了房門見旁邊有柴垛,便取了根長棍做拐,跟白水往外走,將明月剛才走過的路都走一遍。路上見有村民路過,便問了他郎中在何處,問了結果,才繼續走。


    三人是直接去找郎中的,倒比村長去敲大鍾、召集村民還要說緣由走得快,這會他們已經快出村口,村人還沒出來。


    出了村口約莫十丈遠,左邊就是去往大名府的路,右邊就是去小鎮的路,如果要找郎中,那是去小鎮的那條路。這裏離郎中家裏約莫有五裏路,獨居山下,要跑過去,也得費時三刻。


    按照明月出門的時間,順利的話,她應該已經到了郎中家。


    剛才白水不知道郎中家在何處,跑了一段路發現有岔路,又走岔了,這會指路給蘇雲開,才知道原來是自己走錯了路,懊惱不已,“要是明月出了什麽事,我……”


    “不會的。”蘇雲開聲調沉沉,又定聲說了一遍,“不會的。”


    白水不敢再說不吉利的話,可是一想到這處處透著詭異的村落,就覺得毛骨悚然。她這種毛骨悚然,蘇雲開一樣有,甚至不比她少。


    如果當時不是自己出現了狀況,那白水根本不會沒跟上明月。


    自責、焦慮、慌張一湧而上,壓得蘇雲開心頭沉甸甸。


    他快步跑在那條路上,天色太黑,根本看不見地上有什麽蹤跡。而且這條路行人頗多,要想辨別是不是明月走過的也無法得知。但他希望不要發現任何異樣,一個都不要有,這樣才能說明明月或許是安全的。


    行了兩刻,荒郊野外不見一座民宅,周圍有怪聲出沒,是夜間的野獸出來覓食,遠在山林中,聽得蘇雲開卻心跳更快。


    遠處有兩盞燈火漂浮,像鬼火晃動在路上,越來越近。白水心覺驚異,跳上前去攔住蘇雲開,腰間大刀已經拔出,警惕看向前麵。秦放也瞧見了異樣,也一步上前,抓著燈籠咽口水。


    蘇雲開放眼看去,看不見來者是誰。他忽然覺得有可能是明月帶著郎中迴來了,他心底也最期盼是這種結果,提步就往前跑去,嚇得白水喊了一聲“大人”。對麵那燈火突然停了下來,像是試探地喊聲,“白哥哥?”


    明月高舉手中燈籠,照亮了自己的麵龐,也將前路照得明媚。可那跑來的人卻不是白水,而是她怎麽都沒想到的人。


    那燈火映在臉上,蘇雲開已經看清了那就是明月,急跳的心幾乎是在瞬間安靜下來,“噔”地一聲停落。他的速度沒有慢下來,反而是跑得更快,幾乎是衝到她麵前,拂得明月肩前青絲飄起。她睜大了眼睛將他從頭到腳看了一遍,“你好了嗎?”


    蘇雲開氣息急喘,說道,“為什麽不等白捕頭就一個人跑了?”


    話有責備,明月也理虧,抓著燈籠低眉答道,“跑得急,又以為以白哥哥的腳力肯定追的上我,可等我迴頭一看,白哥哥竟然沒跟上,那時候我都已經找到大夫的家了。”


    足足跑了三刻半步都沒停?那時她出去天應該已經黑了,她不是也挺害怕那些妖魔鬼怪的麽?蘇雲開忽然有些不知道說什麽,被聖上稱讚能言善辯的他,被同窗誇讚妙語連珠的他,卻在明月麵前失語了。


    明月見他默然,抬眸看他,又道,“蘇哥哥你毒解了麽?”


    蘇雲開緊揪一路的心,又氣又惱的心緒被她溫聲一問,也再不能板著臉了,“好了……快迴去吧。”等他將緊張的心完全放下,才發現木拐不見了,現在走路又覺得頭昏眼花,剛才是怎麽精神抖擻的,已不記得了。


    明月見他神色不佳,身形恍惚,伸手扶他,突然明白過來。他剛才這麽擔心這麽急,難道是因為以為她失蹤了,要不然怎麽會跟白水在一起。她抬頭看他側臉,俊白的臉上已是蒼白,不見半點血色。她拿了帕子出來探手給他擦臉上的汗,蘇雲開微頓,要接過來,明月也沒給,仔細給他擦拭完,又收迴帕子,默然不語。


    背後的郎中看得好不鬱悶,看樣子他要治的應該是這位公子,可這會兩人好像完全將他忘了,那這到底要不要跟著去,去了那他還能不能迴家吃晚飯了?


    “我說……”


    他剛開口,同行的白水就低聲噓他,不許他插話。見他繃著臉,白水便拿了碎銀給他,他這才喜逐顏開,不再吭聲。等白水再瞧前麵兩人,她才迴過神來,她怎麽就開竅覺得兩人如今的氣氛不能破壞了?這可真不像她。旁邊燈籠照亮著她腳下的路,餘光可見那伸來的手,白得像個文弱書生,可剛才還是跳到了她的前頭。


    秦放……她看了看旁人,意識到自己要陷入一個怪圈了。


    走到半路,明月才想起來,“呀,郎中,我給你請了郎中的。”


    郎中心底暗道一聲可算是想起老朽了,正要上前,又聽那俊朗公子道,“我已經沒事了。”


    明月執拗道,“請都請了,讓他看看吧。”


    蘇雲開還想著迴榕樹村辦案,對自己的身體反倒不在意,隻是旁人執著,他才停了下來,讓郎中瞧看。


    那赤腳郎中雖然是自學杏林,但身在山林,對山上的藥草反而比普通的大夫更了解,他隻是瞧了幾眼把了把脈便道,“你這是中毒了,不過這毒要不了人的命,發作也慢,毒發時像是染了風寒,久了才看得出來。不過沒解毒也沒事,等過個一兩天就會自行痊愈。”


    蘇雲開頓覺奇怪,他原本以為毒會要人命,可沒想到隻是症狀看著嚴重,實際並沒什麽。那也就是說,不是別人投丨毒,真的是自己不小心碰了那毒物?否則有心投毒為何不置人於死地?他問道,“那是什麽毒?”


    “一種樹皮上流落的汁液,深山才有。”


    “那要怎麽做成毒丨藥?”


    “將樹皮剝下來熬煮半個時辰,然後取裏頭的水便可,像你這樣的,估摸是服用了三四滴毒湯。”郎中遲疑道,“你要是今日沒去過深山老林,那有可能是誤食了。但……你怎麽會吃那種東西?”


    這也是蘇雲開想問想知道的,他今日並沒有去過深山老林,所服用的東西,唯有在村長家時的那碗茶水。


    但村長和明月當時喝了並沒有事,難道是祝長榮在茶裏下了毒?


    如果是他,那原因是什麽?


    如果不是他,那又會是誰,要對他下丨毒手?


    他蹙眉沉思,那攙扶的手忽然力道做大,將他胳膊緊抓,偏頭看去,卻見明月麵色慘白,額上滲出細汗了。明月張了張嘴,心幾乎堵到嗓子眼,“剛才白哥哥跟到哪裏就把我跟丟了?”


    “村口不遠處。”


    明月顫聲,“可是我快跑到大夫家的時候,後麵分明……一直有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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