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夫捋了捋鬍鬚,細想了片刻才道:「倒是有,不過住城西草廬廟,有些遠,這一來一迴,得一日路程,隻怕夫人挺不到那個時候!」


    樓宸看向雲深:「騎逐風去,快馬加鞭。」


    「是!」


    雲深領了命,轉身便走了出去。


    逐風是上好的戰馬,可日行千裏,普通馬一日的路程,他隻用了半日。


    那大夫被他帶上客棧,給蘇霽月一番診脈之後,當即便走到一旁開起了藥方子。看他如此模樣,想來床上的女子是有救了,雲深麵色頓時舒展了幾分。


    樓宸立在一邊,靜看著那大夫的舉措,麵無表情。


    「麻煩公子照這個方子抓藥,這上麵的藥材特殊,隻怕得花些銀兩,但夫人的身體也隻能用這些藥來補了,還請快一些!」


    雲深拿了藥方,當即應下:「好,我這就去。」


    那大夫隨後走向床榻,看向蘇霽月身上那一身喜服,擰了擰眉:「夫人這一身血氣太重,隻恐會傷了身子,可否請公子為她換身衣衫?」


    「她不是我夫人。」樓宸麵無表情,又道,「我去找人來。」


    他移步往外走去,過了不久便果然尋了人來,是位大媽,想來是客棧做事的人。


    那人手裏拿了熱水,對著二人道:「煩請兩位在門口騷等片刻,我為夫人擦擦身子換身衣服。」


    兩人一道往外走,那大夫立在門口,忍不住偏頭看了樓宸一眼。但見他一身黑衣,容易俊美冷漠,雙目之中一片漠然,好似沒什麽事情可以打動情緒一般。


    那大夫見多識廣,隱約便猜出他不是普通人,卻到底是沒有去問。


    換了幾次水。進去是清水出來便是一盆血紅。那大媽如此進出了幾次,最後才打開門來對著二人道:「好了,二位可以進去了。」


    原本滿身血跡的女子此刻清洗幹淨頓時就露出一張巴掌大的小臉來。她麵容憔悴,唇上無半分血色,此刻一動不動躺在那裏,若不是還有一絲微弱的氣息,幾乎就要讓人覺得是死人了。


    兩個多月前樓宸還見過她一次,如今再見隻覺得好似換了個人。


    那大夫取了銀針來,對著她的穴道紮針,又細細在一旁搗弄著瓶瓶罐罐,最終取了幾顆藥來給蘇霽月服下。而那個時候,雲深已經迴來了。


    瞧見他該買的藥材竟一樣不少,那大夫多少還是有些詫異。


    但眼下救人要緊,他直接便取了藥材去廚房煎製,房間裏一時便隻剩了雲深和樓宸。


    「王爺。」雲深走向他身側,「你之前說這女子是莫四王爺的夫人,但是我剛剛出去買藥的時候聽說莫四王爺昨晚上大婚,娶的是莫秦皇後的侄女,可看這女子一身嫁衣,又小產,莫不是受不住打擊從莫王府跑出來的?可男子三妻四妾那不是很正常,何以她竟如此想不開?」


    「這世間女子,大多都不會因為這樣的事情而有什麽,她們大多都是認命的。但總有些人盼求的不是這些,至少月兒就不是。」


    雲深一怔,頓時滿眸歉意:「對不起王爺,屬下不該提及這個……」


    「無妨。」樓宸垂眸走到一旁坐了下來,「莫不知在意這個女子是事實,或許,我們此番沒有白來。」


    「王爺的意思是?」雲深不解。


    樓宸卻抬目看向榻上,雲深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頓時明白了什麽。


    「王爺是想用這份人情交換?」


    「不錯。」樓宸開口,「昔日莫不知待她如何,通州城內隨便一位百姓都知道,恰好我們救了她,無疑是天賜良機。」


    雲深頓時麵色一喜:「那王爺打算何時談?」


    「不急。」樓宸淡道,「至少得等她的病情好了再說。」


    雲深看了床上了無生氣的女子一眼,心頭又是沉了幾分。希望這女子快些養好身子吧,這樣一來,王爺才能有捲土重來的機會。


    大夫很快取了湯藥來。隻是那女子好似一心求死一般,竟然咽不下去。


    大夫一看便急了:「看來是小產對這位女子的打擊太大……這可如何是好,若是喝不下這碗藥,那她必定熬不過今晚的!」


    雲深一聽,頓時急了:「那怎麽辦?她可不能死!」


    大夫也是一臉急色。


    「生死有命,她若一心求死,旁人再如何努力也是白費。」


    樓宸清冷的聲音插了進來,叫雲深好一陣焦急:「可她如果死了,那我們豈不是……」


    猛然意識到什麽,雲深看向那大夫道:「大夫,你可得想想法子啊!」


    那大夫頓時凝思苦想,好一會兒,他忽然眼睛一亮:「有了!既然這位姑娘是與你們一起的,想來你們是相熟的,不然我用銀針刺通她的穴位,你們說些勸慰的話,或許這樣能激發她的求生意識!」


    「這……」雲深一怔,看了樓宸一眼,他們都是大老爺們,哪兒說得了勸慰人的話?


    但是那頭,大夫顯然已經忙活了起來。


    他取出銀針在女子的頭上刺了幾根銀針,末了才看向二人:「快些,這銀針堅持不了多久。」


    雲深有些急,忍不住看向樓宸,可他分明不為所動。


    「爺……」雲深忍不住小聲喚了一句,樓宸看了他一眼,依舊沒有動。


    雲深已經急了,而那一邊,大夫急切開口道:「快!她眼皮動了,可以說了!」


    「這說什……」


    「命是自己的,人生那麽長,若是連這點坎都過不去,的確不如現在死了幹脆。」


    雲深話音未落,忽然就被另一道聲音打斷,等他迴頭,樓宸已然轉過身走了出去。


    「這是什麽話?」大夫驚訝不已,幾乎要破口大罵了。


    看那人生得一表人才,沒想到如此冷血!


    「我來試試!」雲深隻能硬著頭皮上,他看著沉睡的女子,好片刻才壓出一句話道:「姑娘……這孩子沒了還可以再懷,命隻有一次,你要珍惜啊……這……」


    話音未落,那一邊,大夫嘆了口氣,將原本的銀針一一都拔了出來。


    雲深見狀,急了:「這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被你家主人氣死了!」大夫說著,看了一眼那碗湯藥一眼,深嘆口氣,收拾起藥箱,「罷,當老朽走錯了地方,這姑娘是死是活,老朽盡力了!」


    「大夫!」


    雲深想拉,那人卻已經背了藥箱走了。


    雲深這會兒是真的急了,忍不住便端了那藥來,對著床上的人道:「姑娘,哪兒有人作踐自己身子的?我家爺那麽多坎兒都過去了,你就不能咬咬牙挺一挺?」


    他說著就將一勺藥放到蘇霽月唇邊,哀求一般道:「我家爺的事情還指望著你呢,你可千萬要喝下這藥啊!」


    說完,他便伸出手來捏開蘇霽月的嘴,將那一勺藥慢慢倒了進去。


    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女子居然緩緩吞咽了一下,顯然是將藥喝下去了,雲深大喜,當即就放下藥碗跑了出去,將剛出客棧不久的大夫給重新拉了迴來。


    「她能喝了,不信我餵給你看!」


    說著,雲深又將藥碗拿來,按照剛剛的方法餵了一勺下去。


    果不其然,蘇霽月緩緩吞咽了起來,大夫見了也是一驚,當即上前一步探上女子的脈搏。末了,臉色大悅。


    「還真是奇了!」


    他看向雲深道:「小夥子,看來是你剛剛的話湊效了啊,老夫這就去再熬一貼藥,你把這副藥餵完!」


    雲深應了一句,那大夫當即便離了開去。


    一碗再一碗。兩碗藥下去,那榻上女子的氣息穩當了許多,大夫交代,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晚上就能醒。


    而他們這一行人折騰了一晚,自然是有了困意,雲深隨後便去找了一個大媽來服侍蘇霽月,自己便下去睡了。


    到了晚上,一行人都守在房間裏,等著女子醒來。


    蘇霽月隻覺得自己好像睡了一個世紀那麽長,夢裏全是那個來不及來到世上便消失了的孩子,反反覆覆,一直夢著。


    後來,她隻覺得腦袋一痛,然後一段夢境之外的聲音就這麽傳了過來。


    「命是自己的,人生那麽長,若是連這點坎都過不去,的確不如現在死了幹脆。」


    死?她要死了嗎?


    也好,或許死是解脫。


    可是忽然的,她心裏又一個激靈。她為什麽要死,隻是孩子沒了,夫君也沒了,她就要死了嗎?人生在世,無論如何都應該活著,死才是最愚笨的做法,因為隻有活著才有希望!


    後來,腦子裏又是一片混沌,她隱約感覺到了苦悶的藥液在口中劃開,夢境中的黑夜就仿佛是被人一下子劈開一般,泄入半絲光明來。


    她渴望光……渴望明亮。


    醒來的時候,滿室漆黑,她甚至有些反應不過來。


    直至良久,她才緩慢低下頭去,當目光觸及平坦的腹部,她眸底的最後一絲光亮黯淡了下去。


    「夫人醒了?」隻聽得旁側傳來一道聲音,蘇霽月抬頭才發現是一個陌生的婦人。


    看見她的的確確睜眼了,那婦人立刻上前一步道:「我是這客棧的後廚幫傭,平日大家都叫我三娘,夫人若不嫌棄也喚我一聲三娘吧。」


    見蘇霽月不說話,那三娘便道:「小夫人,你還年輕,不必這麽悲觀,孩子嗎以後還會有的。你相公待你這般好,相信我,孩子隻會是你們之間的一段小插曲!」


    「相公?」蘇霽月眸色一動。莫不知來了?是他救了自己?


    她頓時要從榻上起身:「不行,我要離開這兒……」


    「哎,夫人!」三娘趕緊上前一步按住她,「你剛剛小產,可別亂動啊!你身體還很虛,這小產的女人是要坐月子的,你現在還不能下床行走……夫人!」


    「怎麽了?」


    門口忽然傳來「啪」的一聲,緊接著兩道人影走了過來。


    蘇霽月抬起頭來,入目竟是兩道陌生的臉。她心下一鬆,這才沒有再亂動,而此刻,也聽得那三娘道:「兩位公子可算來了,這夫人剛醒來,情緒還有點激動,還得這位相公多安慰一下自己的娘子,女人這個時候啊,是最需要男人疼的!」


    樓宸眉目擰了擰。而一旁的雲深則趕緊應道:「好的大娘,隻是夫人既然醒了,還煩請大娘去廚房弄點吃的來!」


    「好,我這就去,這剛小產的女人得補補血,我去找找看有沒有什麽補血的!」說著,那三娘便走了出去。


    蘇霽月看著那緩緩走近的二人,心裏總算是完全放鬆了下來。原來,三娘口中的相公並不是他。


    「是二位救了我?」


    原本走在前頭的雲深猛然腳步一頓。因為那聲音實在太過熟悉,熟悉到他幾乎要以為見鬼了!


    他下意識轉過頭去看自家主子,卻見他目不斜視,緩緩朝前走去。


    難道,隻有自己一個人覺得這聲音像他們王妃?


    「你倒在路邊,我們剛巧路過而已。」


    低沉冷峻的聲音自前方響起,蘇霽月看向來人,那人生得眉目精緻淩厲,周身上下滲了一抹肅殺之氣,與莫不知身上的氣息有些類似。


    而她在通州府待了多時,身上能有這般氣息之人要麽久居高位,要麽久居沙場,所以眼前這個人必定不是普通人。


    而單看那人那雙深不可測的瞳孔,隻怕此人非富即貴!


    蘇霽月在床上低低朝他行了個禮道:「多謝二位公子相救。」


    樓宸淺淺勾了一絲唇角,冷漠得很:「你不必謝我們。說起來,你我還曾有過一麵之緣,不知夫人可還記得兩個多月前年三十那一日,在通州城你曾遇到過的一個瘋男人?」


    那一次的事情的確印象深刻,他這麽一說,蘇霽月立刻便想了起來:「你是……」


    「我就是那個瘋男人。」


    瞧見蘇霽月滿目詫異,樓宸勾起淡漠的笑來:「夫人覺得不像?」


    蘇霽月看了看他,但見此人衣著華貴,麵容俊美,身姿高大挺拔,與那日的形象確實大相逕庭。但那雙眼睛……深邃之中透著染盡滄桑的憂慮,與那日的眼神很像。


    蘇霽月頓時搖了搖頭:「不,你們是同一個人。」


    「哦?」她這麽說了,樓宸倒是有了幾分興致,「你能認出?」


    蘇霽月搖了搖頭:「我隻是能看出你們二人的眼睛裏裝的是同一種東西,求之不得,失之誅心。」


    樓宸眯了眼睛,忽的又勾起唇角,依舊笑得淡漠:「當日我便說過,夫人的聲音很像我一位故人,沒想到夫人不止聲音像,這洞悉人的本事與她也是極像。」


    這才是莫不知對她疼之護之的原因吧?


    但即便一模一樣又如何?她終究不是她!


    蘇霽月看了他一會兒:「那故人是公子的夫人?」


    樓宸神色一凝,別開眼去。一旁的雲深感覺上前,想要避開話題:「夫人,你可覺出哪裏不舒……」


    「是」


    雲深的「服」字還未說出來,那一頭卻忽然被樓宸打斷。


    他轉眸過來,眉目沉沉:「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夫人懂麽?」


    蘇霽月頃刻垂下眸去,好片刻嘴角才綻開一抹苦笑:「得之我幸,不得我命麽……」


    她不懂,她隻知道,人生是要自己去過,那些來過的人去過的人,既然已經不存在了,為何還要去多想?


    「我不懂。我隻知道,人生,要為自己而活!」


    樓宸看了看她,唇邊勾起一抹薄笑。


    不相同的兩個人,他又在期盼什麽?


    終是沉默站起身來:「夫人且好生養著,若有何事,吩咐雲深與三娘便是。」


    說完,他便邁步,走了出去。


    光芒字門外而入,他的背影一點點沒入光影之中,蘇霽月腦海中忽然一個恍惚,怔怔看著那背影出神。


    為什麽……她剛剛竟覺得那背影……好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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