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裴太後冷聲喝道:“你竟要趕哀家?”


    “皇兒,你這可不好了,茲事體大,哀家與姐姐不能過問嗎?”金太後雖惱,但也是顧著身份,體體麵麵道。


    景帝擱了手中朱筆,身子微向後靠,朗目清冷,緩聲道:“母後,母妃母後,以後,這朝堂之事,你們還是少聽少管為好。這鏡太子前來聯姻,就隻為娶個公主那麽簡單嗎?天留朝窺覲我朝之心是一日兩日嗎?是你們說的,安內攘外。好了,朕還要看奏本,皇兒恭送兩位母後。”


    說完喊:“郭賓……”


    在殿外的郭賓快步入內,“皇上。”


    “送兩位太後迴宮。”


    “是。”郭賓躬身向裴太後,“二位太後娘娘,請~”


    裴太後怔滯,極快恢複自然,微看一眼金太後,冷哼,甩了袖,領頭而走。


    金太後細眉微擰,轉著看一眼那伏案的皇帝,暗咬唇,快步而出。


    *


    急風飛雪,紛紛攘攘連著下了好幾日,繁華的京都素白一片。


    身披幽黑披風易了容的年畫施施然入了驛館。


    蘇鏡聽得隨從的稟報,神情微微一滯,道:“請入內吧。”


    “是。”


    年畫一跨入屋,蘇鏡上下的打量,擰眉疑惑道:“你是?”


    年畫笑笑,走到案幾纖手輕蘸了茶水,在案幾上寫下自己的名字。


    “是你?”蘇鏡碧眸一閃,驚訝道。


    “鏡太子可有興趣到江中一遊?江中賞雪,倒是一樂事。”年畫微挑纖眉。


    蘇鏡雙手抱臂,嘲諷淡笑,“本太子為何要與你這……無名小輩遊江啊?”


    年畫丹唇彎起深深月弧,蘸水寫下幾個字,“這兒江中雪景可不是隨時可見到的,鏡太子難得到一次京都,若不去不覺得可惜嗎?”


    蘇鏡輕輕捋一下發鬢,攏了身上狐袍,似勉為其難道:“好吧,那便去看看。”


    江中,船行緩緩,兩岸深淺翠綠層層疊疊披了素雪,綠的綠,白的白,細雪紛飛,碎碎點點,飄在風中,潤在那細細的波光粼洵中,如一幅山水畫卷,迷離了人眼。


    “年內史,不久的皇後,今日與本太子遊江,是會令人日後難忘的。”蘇鏡眯眼望那影影綽綽的江畔。


    年畫幽幽望那江麵,清冷開口,“鏡太子,你欠我一條人命。”


    “嗬,年內史說得重了吧?那日,就算沒有你,本太子照樣能逃得了。”蘇鏡微仰頭向那陰沉的蒼穹。


    隻聽聞這一位年內史膽識過人,今日一見,果然是。


    敢與他談條件,她是第一人。


    “未必,若是秦大公子出手,你逃不了。”她篤定道。


    “哼!”


    “鏡太子,我也不與你繞什麽圈子,咱們作個交易,於你,隻有利而無弊。”


    “既然年內史是個爽快人,本太子洗耳恭聽。”


    冷風夾著細雪拂麵而來,年畫娓娓而道……


    聽完,蘇鏡震驚得微退一步,碧眸夾了寒光帶了疑惑,種種不可思議,定定的看她。


    這是怎樣的一個女子?


    他無法搜羅得出用什麽詞語來形容。


    末了化為一聲長歎。


    “幸得你不是本朝的皇後,更幸得你是月玄朝的皇後。”似笑非笑道。


    年畫冷眸似這雪花般,甚冷,又飄渺,“嘲諷之話就無需多說了,我知鏡太子會願意與我合作,既合作,就無需說一些冷嘲熱諷之話,我不愛聽。”


    “年內史就那麽篤定?”蘇鏡睨眼看她,玩味深深。


    年畫轉臉向他,深深彎唇,嘲諷萬分,“鏡太子求娶公主,意欲何為?這不止我能想到,皇上亦能想到,鏡太子,別把自己看得太高,又別把別人看得太低。”


    “哈哈哈……”蘇鏡仰頭放聲大笑。


    良久,轉臉向年畫,碧綠深瞳如千年幽井,波光閃閃,勾唇道:“年畫,你這樣的女子,誰敢要你?”


    “承讓,不久之後我便是月玄朝皇後。”年畫似飛雪般溢了渺然淡笑。


    蘇鏡抿唇諷笑,“本太子拭目以待,看你能坐多久。”


    “一日亦是。”年畫仰望遙遠冷色天空,一抹冷毅的笑在唇邊漾開,如一朵冰峰幽蓮,風骨傲,傲中沉定從容。


    福姐兒、姑姑、笑笑、海叔,我會證明給你們看,你們的死,是值得的,那元兇,我亦會替你們揪出來,一報前仇。


    *


    為了避免立後與公主遠嫁在同一個月,不日,景帝便舉行了一場盛大宮宴,正式將玉玨公主指與蘇鏡,三日後隨同蘇鏡迴天留朝。


    送親這一日,雪已停,陽光下白雪皚皚中冰影閃爍,泛著五彩繽紛絢目的美,為這送親增添熱鬧。


    城門外,紅毯展鋪十裏,喜慶歡騰,公主遠嫁萬裏,披著熱鬧的外衣浸著蒼涼。


    城牆之上,年畫輕攏著紫色貂袍,墨發如緞,被風吹得紛飛飄零。


    一抹月白身影立在她身側,周身森寒如若從冰湖中撈出,如若刀削的臉堪比玄鐵,“本相說過,無能之人不要做無能之事。”


    年畫佇立不動,清淺眉目,浮光淡遠,“我做我事,無能亦好,無用也罷,與鳳右相無幹。”


    “你若敢為後,你試試!”


    話音一落,人已走遠。


    年畫轉頭看那遠去的身影,眸子不動,怔然而立,任那白影消失在眼底深處,直到無蹤無跡。


    *


    幾日後,“年左相”以身子不適為由告一個月假。不久一日城門剛開,一輛極普通的馬車緩緩而出,馬車內,年華雙目殷紅,淚光閃閃。


    “小華,你不能讓殷家斷了後……”


    老姐的話在他耳邊久久盤旋……


    日子過得飛快,再過三日便是封後大典,這一日,年畫最後一日列早朝。


    金鑾殿上,景帝談笑風聲,春風得意,心情甚是愉悅。


    而鳳君晚則沉沉冷冷,言語甚少。


    年畫淡身而立,平靜得似乎不在殿中站似的。


    “報~八百裏急報……”


    外麵一聲聲通傳聲此起彼伏,響徹雲霄。


    眾人怔然,歡聲笑語的殿內靜了下來,側目望那大殿門口。


    景帝溫雅臉色微凝,“郭賓去接了。”


    “是。”


    鳳君晚微擰眉,轉臉向殿外。


    年畫此時的思緒似乎才迴到殿內,垂眸,波光微動,唇角極淺勾起笑意,瞬間凝成冰棱,極冷。


    郭賓手執了卷軸,快步至景帝麵前。


    “念。”


    郭賓不敢怠慢,打開目如急電一眼掃去,驚得差點兒鬆了手。


    “天留十萬大軍突猛入境,一夜之間破邊境重郡大同郡,郡守郡尉皆殉難,鎮守將軍顧將軍領百餘人逃出,前往宣郡,懇請皇上速調兵抗之。顧生原。”


    “什麽?”景帝蹭的站立起身,身子搖晃,幾欲跌倒。


    “皇上……”


    眾臣驚唿。


    “皇上。”一側的年畫眼疾手快,扶住了他,輕聲道:“皇上莫急。”


    “蘇鏡出爾反爾,小人之輩!”景帝沉了眸,咬牙切齒。


    “皇上。”德王出列道:“皇上,當日臣本就不讚成公主和親,那蘇鏡狼子野心,豈是一個公主便能滿足了他?這下可賠了夫人又折兵。”


    “皇叔,你這是在說風涼話?”景帝斂了眸,狠狠的瞪他,“你後來不也是讚同了嗎?虧你說得出來這般話。”


    德王抿了唇,一時語噎。


    “皇上消消氣兒。”年畫扶他坐落,轉身接了太監送來的熱茶,遞到景帝麵前。


    景帝接了,眸子對上年畫那清水淡眸,心神似安定了一些,緩緩將茶水飲了,交茶盞給年畫,臉色才稍和緩。


    秦太尉出列,朗聲道:“皇上,微臣請戰,微臣願往邊境,收複大同。”


    他是一名武將,願往戰場亦不願在朝堂上看那爾虞我詐。


    “臣亦願前往。”有武官出列。


    “臣亦願。”


    “臣亦願。”


    景帝掃一眼看眾臣,臉色欣慰,道:“好好,鳳愛卿,你怎麽看?”眸光落在鳳君晚臉上。


    看來自己赦了鳳君晚的罪,還真是有先見之明的。


    鳳君晚麵若平湖,眸光淡然自容,出列道:“皇上,這都讓人占了一郡,自然是要打。”


    “皇叔又怎麽看?”景帝點了頭,轉向問德王。


    “打就打唄,總不能讓他天留人欺負到了頭上。”德王甕聲道。


    景帝眸光轉向眾臣,“眾愛卿,可有疑異?”


    “臣等複議。”眾人幾乎是齊聲應。


    “好,極好。”景帝笑笑,如沐了春風,“即刻點兵,由秦愛卿領兵十萬,速往宣郡,與守城之軍共退敵,務必將他天留人趕出大同。”


    “微臣領旨。”


    德王眸子一轉,道:“皇上,此次若退了敵,不如反擊攻他天留幾城,還他點兒顏色,免得以為我月玄好欺負。”


    “德王爺,這兵未發,城未收,便說攻城之事,為時過早,你以為收一城如收割一畝三分地那麽簡單嗎?”鳳君晚冷道。


    德王不屑,眸光輕凝,道:“鳳右相,本王又不是沒上過戰場,這個道理無需你教,你那麽能打,這迴怎不見你請戰了?當相國這許多年安逸習慣了吧?都成縮頭烏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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