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轉身便從窗口躍走,“你歇著吧。”


    年華望著那敞開的木格窗,喃喃道:“老姐,我也不會讓你有事。”


    *


    宮裏發生了一件有趣的事兒,一帝二相三人經常出現在禦花園,內廷校場,不是下棋對弈吟詩作對,便是騎馬射箭比輕功,確切說,隻要景帝與年畫單獨在一起,不多一會兒,鳳君晚準能出現,如同提前約好似的。


    景帝總是笑而接受,亦不多說。


    時日一長,宮裏的妃嬪便有意見了,妃嬪有了意見,兩宮太後亦有意見,連番請了皇帝教誨一番,皇帝心裏不痛快,便傳了年畫陪著去行宮賽馬。


    鳳君晚步出天機閣才想出府,那樹上枝頭一陣搖晃,淡香隨風而來,他佇足,冷了眉頭道:“再不出來,我打折你的腿。”


    眼前白影一閃,“來了來了,一見麵便是兇巴巴的,怪不得不討人喜。”


    柳飄飄長扇一甩,“撲撲”的扇起來,“哎呀,這京城可真是熱,真不如在穀中涼快。”


    “別拿師父來唬我。”鳳君晚長臂一扯,拖了他入屋,“讓你去查事兒,你倒好,給我來幾個字,便躲著玩兒去了,你真是骨頭癢了。”


    柳飄飄瀟灑的往椅上一座,笑眯眯道:“我可沒有躲著玩兒,天天給師父做飯,我都累死,下迴輪到你迴去做了。”


    鳳君晚雙手抱臂,冷眸睨他。


    “好好,我說。”柳飄飄收了扇子,訕笑,“師兄,是師父要我寫那幾個字的,你要怪就怪師父。”


    鳳君晚冷眸不動。


    “我投降,徹底的說,其實我迴來,也是師父讓我來的,師父說,你輸了,他有些失望,也有些高興。”柳飄飄瞄眼看他的反應。


    鳳君晚微蹙眉,“說完整的,別左顧右盼。”


    “師兄,你聽好了,那日年畫掉落懸崖,是師父救了他,很巧是吧?開始時師父是不知的,年畫亦不知,後來我迴去正遇上他要辭行,這才知道他是年畫,師父與她下了一盤棋便讓他走了,師父知道他要對付你,但不許我告訴你,就隻寫了那幾個字了。還有你知道他是誰嗎?他是師父那關門徒兒的大哥。”


    “關門徒兒?大哥?”鳳君晚雙手微鬆,眸光疑惑。


    原來是師父救了他,甚幸。


    柳飄飄長眉微動,“是啊,師父收了關門徒兒我們都不知,也是那時師父才說的。”


    “姓甚?名什麽?”鳳君晚腦間閃了一個人。


    柳飄飄想了想,訕笑,“不好意思,沒問師父。”


    鳳君晚眸光微寒,“飛鴿傳書問去。”


    “好好,問問,我才入屋,讓我喝點水歇一會兒吧,給你做牛做馬,真是累,還不如做我的賞金獵人來得舒服。”柳飄飄不指望這位冷麵師兄給他倒水,自己起身找水喝。


    “師父還有何吩咐的?”鳳君晚沉了聲道。


    柳飄飄放下杯盞,從懷中取出一個精美小錦盒,“哦,這個你交給年畫,師父說他的臉傷了,這個能消疤痕。”


    “他的臉傷了?”鳳君晚接過錦盒,思忖。


    “聽說傷得挺重的,好不了,師父說,你要是願意就幫他治吧,這個你比師父在行,畢竟你……讓人打他的,你欠人家的。”柳飄飄道。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讓人打他?”鳳君晚冷道。


    柳飄飄抽抽鼻翼,“兩隻眼睛都有看到,哎,莫桑不是你的人嗎?你脫不了幹係,人家恨你一輩子是恨定了,怪不得你會輸,人家出狠招了啦,我都覺得你這次沒有死也許是他看了師父的情麵。”


    “柳飄飄,你找死!”


    “哎,哎,別氣,那是事實,就不許人說了?好啦,你要成親,師父讓我送大禮來了,猜猜是什麽?”


    鳳君晚眸光無聲而沉冷,“沒興趣。”


    “真無趣。”柳飄飄從袖中取了一錦囊,塞到他手中,“喏,大禮,你自個看吧。”


    鳳君晚輕扯扯唇角,“這便是大禮?”


    柳飄飄呶嘴,“嗯,我也不知是何等大的禮,反正師父是這麽說,我就照說。”


    鳳君晚冷眸淡閃,打開來看,目光平靜,如極深的夜幕,掩隱了一切情緒。


    長指輕輕折了錦囊,無聲納入袖中。


    “是什麽好東西?多大的禮?我也沒看出師父有啥好東西,還不如我送的實在,這一個個莊院的送,天底下沒有這般闊綽大方的師弟了,你該知足,別整日的板著好像我欠你錢銀似的。”柳飄飄湊臉到他眼前。


    “金銀都買不著的大禮,給我的自然不能讓你知道。”鳳君晚大掌撥開他的臉,“給你一單買賣。”


    柳飄飄眸光微閃,懶洋洋的坐迴到軟椅上,“又要幹什麽壞事?你的買賣我從沒有掙到過錢銀,你就直接說有啥事要我去幹便好,什麽買賣不買賣的。”


    鳳君晚走到書案邊,執筆畫起來,淡道:“把這個人偷出來,不管你用什麽辦法,死也行,總之不能讓人察覺了。迴頭你去中尉署找寧大人,他那兒有買賣,老規矩,別讓他知你我關係便好。”


    “什麽人?美人嗎?”柳飄飄湊上前看。


    “瘋女人。”


    柳飄飄撫額,“你真……是讓人意外。”


    鳳君晚幾下把畫勾勒完整,淡道:“看清楚了吧。”


    “嗯。”


    鳳君晚燃了火折子將畫燒了,麵色清淡道:“人很重要,不一定是真瘋,還有別人也盯著她的,你別給我惹了麻煩,做得幹淨一些。”


    “放心吧,我走了,你該幹嘛幹嘛去吧。”說完閃身便沒了人影。


    鳳君晚唇角嘲諷輕動,大步向外走去。


    *


    行宮,馬場。


    “皇上,這是沅西城新送來汗血馬,還沒馴好,性子烈著呢,皇上還是先別騎它吧。”那掌管馬匹的太仆恭敬道。


    景帝盯著那棗紅大馬,眸光幽幽,“就它了,朕要騎它。”


    太仆腿兒直哆嗦,顫聲道:“皇上,這……馬兒太烈,您還是選別的馬兒吧。”


    年畫瞧那馬打著馬鼻,眼眸狂野,一看就知是匹烈性子家夥,擰眉道:“皇上,選別的馬兒吧。”


    景帝麵色深沉,不怒而威,指了那馬,“朕就非它不可。”


    太仆瞅眼看年畫,不敢作聲。


    年畫向郭賓使了人眼色,郭賓立馬笑盈盈對景帝道:“皇上,天兒太熱,不如到屋裏品茗?”


    景帝橫眉掃看他一眼,“品茗用得著來這兒嗎?朕不如在宮中。”


    郭賓垂了眸不敢作聲。


    皇上這是想找地兒撒氣。


    “皇上,微臣幫你挑一匹吧,那馬兒長得醜,得挑好看的馬兒才配得上皇上。”年畫也實在想不出好的辦法,隻得胡亂的找個由頭,希望能勸住他。


    “愛卿也要攔著朕?”景帝擰眉。


    年畫眸光淡然,“微臣不敢,皇上若想如何便如何吧。”眼看這是勸不住的了,由著他吧。


    這皇帝當得也真是不容易。


    她也曾想,若是爹娘在世,要她嫁自己不願嫁之人,自己又會如何呢?


    覓得知心人,相攜共老。


    這任誰都想,可這有那麽容易嗎?人生,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太多的無奈。


    馬兒長嘶,鐵蹄踏踏。


    景帝強自上了馬,那馬兒前蹄一揚,在原地猛烈的跳顛起來。


    “皇上……”郭賓臉色刷的變白,顫聲喊。


    太仆驚得大手直抹臉上密汗。


    “皇上,雙腿夾穩了馬肚兒,別太強硬的對它,對它溫柔一些。”年畫騎著一匹大白馬,離了稍遠一些,未敢靠得太近。


    景帝唇角冷肆一笑,雙臂用力拉扯那馬韁繩,馬兒似乎更是癲狂,長嘶一聲,像閃電般向前衝去。


    景帝猛的向後仰,似要摔下。


    “皇上……”幾人驚唿。


    年畫馬鞭狠抽,急急追去,眼見追不上,提了氣便掠起,手兒托了景帝後背,用力一提,可那馬兒又揚了前蹄高高立起,一陣長嘶。


    年畫與景帝齊齊向草地滾落。


    “皇上……”


    鐵蹄眼看要踏到景帝身上,年畫眸一斂,不及多想,伸手用力將景帝推開,她已感到鐵蹄的冰涼,長睫緊緊的閉了。


    死便死吧。


    “年畫……”一聲驚吼傳來,電光火石間,“砰”一聲悶響,年畫感到身上陰影的壓迫感消失,猛的睜開眼。


    對上的是鳳君晚那生冷如地獄羅刹的臉,那雙眸,似一堆草料瞬的著了火,橫掃千裏。


    年畫清晰的看到了那人臉上爆起的青筋,一下一下的跳著,似隨了她的心般,猛而狂烈。


    “想邀功也不掂量一下自己的能耐。”


    “是,我沒能耐,就你有能耐。”年畫未加思索衝口而出。


    這廂驚魂未定,便被人這般訓罵,任誰都不樂意。


    “皇上……”那一眾人圍了景帝。


    景帝起身坐著,撫了手臂,那鑽心的疼散開到四肢百骸,冷汗蹭蹭冒了一額頭。


    “年愛卿可有事?”


    “皇上,微臣無礙。”年畫猛的推開鳳君晚,翻身站起,向景帝奔去。


    “皇上可是傷了哪兒?”她情急之下蹲下身,雙手在景帝身上摸索察看。


    景帝那無血色的臉悄然飛上了紅霞,眸光細柔的看她,輕聲道:“朕無礙,你沒事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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