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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處是整座雲城遠眺的絕佳點。


    從這裏望出去,雲城此刻正陷入一片由夜明珠之火所營造出的如夢似幻般朦朧中,唯一讓人覺得突兀的,是北麵懸浮瑤台處,烏雲密布,如穿雲破霧般的黑龍纏繞包裹著整座瑤台,電閃雷鳴狂風四作,由此不難看出羅門生他們正在與人鬥術鬥得難分難舍!


    對手是龍徹吧!那不是一個簡單的角色!


    我很是擔心黑叔,卻也知道羅門生已不再是當年的羅門生,他現在的實力足以挑起統領全局的重任!


    而西南麵,隻聞打殺聲中也夾雜著陣陣槍聲。可我能從槍聲中聽得出大花和黃鶯他們在竭盡全力抑製拚殺的大動作,生怕一個走火,黑藥會提前引爆!


    場麵此刻應由智戊控製著!因為我並未看見火光衝天的情景。


    我將視線收了迴來,不看陸吾,隻對龍臨淵說道:“你方才所講的故事……並不完整,我來替你補充吧!沒錯,雲城之所以毀於一旦,皆因我當年在城外五百裏外荒漠處拾迴一旅人……”


    有誰會料到,這本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舉動,會給自己帶來滅頂之災?!


    我目光迷離,迴憶前塵往事,百味雜陳:“當旅人離開後卻領來三十萬秦兵攻城時,我難以置信以及十分震怒,一時怒不可遏氣急攻心,才瞞著我父王母後私自出宮,混在夏古二位將軍隊伍裏,企圖質問那忘恩負義之徒,為何陷我雲城於水深火熱之中?!可那不知悔改的惡徒為了活命,設了圈套欲將我擒獲獻給秦王,被我識破且斬殺馬下!可殺一人不足以救一城,我還想著潛入敵人陣營裏擒賊先擒王,可惜卻因寡眾懸殊不敵,身受重傷,累及夏古二位將軍先後被戮殺……”


    那血淋淋的畫麵再度浮現眼前,我痛苦地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內心比當時的震驚與憤怒算是平靜不少。當時的自己估計也不會料到千百年後有那麽一天,自己會以當事者的身份與旁觀者的心態去闡述那一場悲壯慘烈的戰役!


    “被救迴來時,我早已喪失生存意誌!雲城因我即將被毀,令我感到絕望與恐懼。尤其是在我母後來向我道別之時,因為我雲城避世隱居數千載,無兵可用,我父王對這場突如其來的戰役一籌莫展!秦人攻城的目的是求藥。秦王要我父王交出長生不老藥,或是交出我,我父王與族人自然不應允交出我,可我們的所謂長壽亦不過是比世人活多數十載罷了,並無長生不老藥可交!秦王不信,命人將夏古二位將軍的屍身懸掛在城門上,以要挾我父王在交出丹藥與我之間做出選擇。我父王萬不得已選擇了造爐煉藥……”


    身後巨大的爐鼎早熄了火,靜靜安置在那裏。後人不知當年的爐鼎盛熔岩之火時的宏壯,承載了我父王與族人多少血淚史!罄竹難書啊!


    “我最後一次見我父王母後,是他們縱身投爐之時……”想起那終身難忘的一幕,我渾身打著寒顫,“當時的爐鼎是由我族藥師龍青雲掌的爐,由首輔敬蒼守的鼎!丹藥煉成之時,正值雲城被破之際!而煉成的丹藥,也並非羅家村後山禁地裏那軸古卷所記錄的二全二缺四顆藥,而是共有五顆,三全二缺!”說到這裏,我看見龍臨淵那雙丹鳳眼已綻放貪婪的異彩,我故意拖慢說話的節奏,“親眼目睹我父王母後投爐那一幕後,我心如死灰,加上身受重傷,我瘋狂成魔,誓與秦賊同歸於盡。可為了保全我王族血脈,敬蒼他……將我攔下,並在我癲狂之下,將剛出爐的丹藥灌入我口,保住了我的性命……”


    那時——


    “放開我!敬蒼!放開我……”我渾身浴血,欲掙脫身上禁錮。


    “殿下!殿下!你聽說我說!雲王與雲妃已西去,我雲城大勢已去!雲王臨去前命我無論如何要護你與餘下族人連夜離城。這藥,是以你父王母後血肉煉製的,讓秦人食之等於讓他們食你父王母後之血肉,還不如殿下服下,讓你父王母後永生永世長存於你的血液中!這也是你父王母後的遺願!”敬蒼雙目盈滿淚水,卻透著無比決絕,他對我說,“對不起殿下,從今往後你會背著食父噬母的罪惡活下去,但請放心,雲王早已想到這點,命我將你關於雲城一切的迴憶封存起來……至少你還活著,雲城便還存有一絲希望……”


    ……


    迴想到這裏,我臉上兩頰已被眼淚打濕,冰涼一片。


    陸吾要防著龍臨淵偷襲,近不得我身,隻得朝我投過來寬慰的目光。


    我朝他苦澀一笑,以示我還好,無須擔憂。


    而龍臨淵的注意力則在我所提及的丹藥煉成之後的數量上,他迫不及待地追問:“那長生不老藥並非隻煉成四顆?而是共有五顆,其中有三顆是完好的?!”他的目光瞬間充滿了怨恨!莫怪乎,晏安陽逼他吞下的是煉製缺失的半成品,以至於他拖著這樣的殘破軀體活到了現在。他的後半生全毀在了這不完整的丹藥上,叫他如何不恨?!


    我看了他一眼,並未立即迴答,而是接著說:“服用丹藥後,我陷入了長眠,而秦人已殺至,敬蒼和龍青雲立即帶著昏迷的我和餘下的丹藥舉族逃離雲城!這逃亡的過程,艱辛無比,大部分族人先後死於秦人追擊中,也有不少死於長途跋涉間。”


    “時間,是個可怕的敵人!我們逃出雲城後,敬蒼便將雲城與秦兵一同埋入地下,並將入口和關於雲城的一切都封印在我的意識世界裏。我們一路向東,這一路上,敬蒼和龍青雲本想尋找另外一避世村落重建雲城,可日複一日,他們抵擋不過光陰的消逝,漸漸老去!而我,始終處於昏迷狀態。這一度讓敬蒼十分沮喪,後悔冒然讓我服藥,因為藥性的副作用誰都不清楚,若不是龍青雲一而再再而三地確定我身體機能正常,敬蒼會以為我早已死去。可我這一睡不起,卻是讓他們束手無策!光陰不饒人,敬蒼和龍青雲很快便過了不惑之年……”


    “我始終不醒,讓敬蒼很是著急。若我就這樣長眠下去,我王族怕是要真正消亡了!所以為了讓龍青雲對藥性更好的研究,以及讓我醒來有所依,敬蒼服下了第二顆丹藥。說來也奇怪,敬蒼服藥後並未像我這般陷入長眠,他很快便恢複了年輕時的模樣,隻是每隔一段時日,敬蒼便會像秦天那樣,身體發生異變。異變時他全身痙攣痛苦異常,無藥可治。為了找出克製這藥性導致突變的方法,龍青雲隻身闖滇,古時的滇,是如今的雲南,這就是為什麽龍家的根紮在雲南的原因!”


    龍青雲怕是想不到,他百年之後,他的子孫後代憑借著藥師的身份當上了世襲王爺,以至於尊貴身份加持產生了逆族之心!


    “後來的龍青雲有沒有找到克製異變的方法,我不知道,我自己知道敬蒼一路坎坷將我帶至嶺南浮山之上,建造了與雲城相似的浮山城寨。他將我安置寨中!從此,我便在浮山城寨中沉睡了兩千年……”


    直到有一天,我睜開眼睛,看見滿頭銀發變得十分蒼老的敬蒼……


    兩千年後再見,敬蒼和我說的第一句話,便是——


    “歡迎迴來,我的殿下!”


    我清楚記得,那天,浮山城寨中,微雨,飄花,敬蒼欣喜若狂的笑容,以及茫然無知的自己……


    晏安陽若不帶人來攻寨,敬蒼不死,今日又是另一番景象!


    是的,敬蒼那會,已經陪伴了我足足兩千年!


    我不醒,他不敢死!


    ……


    我潸然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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