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是姍姍來遲的漢軍主力。。。?!


    短短一瞬間,木朵那的心髒幾乎又一次跳到了嗓子眼。。。


    不過,僅僅片刻之後,木朵那又多少恢複了一些冷靜。因為,從斥候隊傳迴的旗語來看,首先,那支疾馳而來的軍隊依然敵我未明,未必就一定是來援的漢軍主力。其次,從這支軍隊趕來的方向上判斷,也並非預判中漢軍主力來援的方位,而是在另一側的方向上。


    而這個方向,恰好正是另一支匈奴軍隊——左骨都侯脫塔拉所率的兩千人馬計劃中來援的方向!


    所以,兩相比較而言,似乎友軍的可能性反而更大一些。雖然木朵那也不知道該死的脫塔拉到底是為何遲了這麽許久才終於出現,但比起漢軍主力來,顯然木朵那也更希望來援的正是脫塔拉的那兩千匈奴友軍。。。


    不過,不到最後一刻,麵對著騰起陣陣塵埃的遠處,木朵那的心中也並沒有絕對的把握。。。


    隨著地平線上突然出現的又一支人馬殺到,正在激戰中的漢匈兩軍的命運又似乎有些難以預料了。。。


    但無論如何,就目前的形式而言,岌岌可危的漢軍被自己徹底消滅隻不過是時間問題而已。正值此漢軍奄奄一息、而自己人也極度疲憊的關鍵時刻,可以說,這支意外出現的援軍屬於哪一邊,也將決定這場戰鬥最終的勝利歸屬!


    忐忑不安的等待與凝視中,來襲的那支神秘的軍隊卻始終沒有吹響任何的號角聲,成百上千影影卓卓的身影由於背對西垂的太陽也難以看得清楚,直到那支人馬越來越近了,一直在目不轉睛注視著這支援軍的木朵那,猛然間終於發現了什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由於神經的突然放鬆,馬背上的木朵那忍不住放聲大笑。兩眼之中原本有些遊離不定的目光,也再度變得堅毅起來。


    盡管尚未看得十分清楚,但是在仔細端詳過那些背對太陽下的援軍身影後,至少有一點可以絕對肯定了:


    那些疾馳而來的騎兵們,絕非漢軍的規整甲胄,而全部是各式各樣、簡陋而又灑脫的胡人裝扮!


    “天助我也!”


    一時間,木朵那的自信空前膨脹,心情也是大好,不禁沾沾自喜地低聲道:


    “脫塔拉啊脫塔拉,看來還真是你!哈哈,你這混蛋真是狡猾得很,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就趕著這個時候來和我搶功了!哼,也罷,至少比來的是漢軍要強多了。總之,這一戰,我們匈奴人是贏定了!”


    而僅僅下一刻,似乎想到了什麽,自負的笑容中,身為主將的木朵那又轉而即刻下達了這場戰鬥中的第三個、同時也是其最後一個錯誤的決定:


    “立刻吹響號角!發出援軍已至的信號!催促全軍加緊總攻,可不能把敵將的首級,留給特意這時候來搶功勞的脫塔拉!”


    其話音剛落,一旁的隨從便立刻吹響了匈奴人獨特的嘹亮號角:


    “嗚——————!”


    雄渾的聲音響徹原野,既像是對車陣周圍激戰正酣的匈奴士卒的鞭策與鼓勵,又像是對遠處正疾馳而來的那支人馬的某種宣告,更像是,車陣中隻剩最後一口氣的漢軍將士們的催命符。。。


    麵對著號角中匈奴人更加猛烈的一撥撥攻勢,耿恭麾下的護糧隊將士們,無論意誌還是體力,都早已到達了極限。而眼看著疾馳而來的那支人馬,背對陽光下的身影,顯然個個均是胡人打扮,而非眾人望眼欲穿的漢家援軍,士卒們心中剛剛升起的那一絲希望,又不禁徹底破碎。。。


    慌亂之中,眼看隨時都有可能兵敗如山倒!


    有的漢軍士卒已忍不住棄了兵器,開始四處尋覓坐騎,但陣中的戰馬早已被匈奴人點燃的火光嚇得四散奔逃,此時早已衝出了陣外,況且,舉目四望,即便此刻能有一匹戰馬,也根本難以衝出匈奴人的層層包圍了。。。


    個別士卒甚至於這樣的絕望之中徹底喪失了繼續戰鬥下去的勇氣,或躲在角落裏蜷縮成一團,瑟瑟發抖;或幹脆棄了兵器,畏畏縮縮地試圖投降,隻求留下性命。但無論是何種放棄抵抗的方式,等來的也不過是匈奴人血紅的屠刀狠狠落下。。。


    而更多的不少漢軍士卒,則被迫選擇了拚死反戈一擊!眼看已無生路,便幹脆抱著同歸於盡的念頭,揮舞著已然有數處崩裂的卷刃環首刀,嘶吼著硬生生衝入了敵軍之中,但很快便淹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


    “哈哈哈哈,漢軍的兔崽子們狗急跳牆了!隻可惜你們早不突圍,這時想逃也晚了!給老子殺!一個也不留!大家夥別忘了割下他們的首級,迴去請功啊!”


    隻聽在前線領隊的阿樸紮哈哈大笑著,似乎終於出了方才久攻不下的一口惡氣,命令著本就殺紅了眼的手下們無需刀下留情,務必做到一個不留!


    在阿樸紮看來,根本用不了多久,仍在負隅頑抗的這些漢軍殘兵敗們,便會化為地麵上一具具無頭的屍體。屆時,這數百具的漢軍死屍橫七豎八地擺滿一地,而糧草也早早燒得光光,既是給此番遠征西域的漢軍的一份“見麵禮”,也是給姍姍來遲的脫塔拉的一個下馬威。哪怕隻是想像一下當漢軍主將和脫塔拉那家夥在麵對此情此景時,同樣一副無可奈何、甚至氣急敗壞的樣子,阿樸紮心中就感到充滿了得意的狂喜。


    而就在阿樸紮正一麵指揮匈奴人加緊攻勢、收割著敗局已定的漢軍的一條條性命,同時一麵深深陷入自己的得意構想中時,那支疾馳而來的援軍也終於馬不停蹄地靠近了過來,越來越大的馬蹄聲已然預示著,眼看隻剩翻過最後一個小坡,這支依然未曾露出真麵目的人馬便將徹底來到眾人的麵前,而就在這時——


    “嗖——!嗖——!嗖——!”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這支人馬似乎是在剛剛進入弓箭的射程後,便急不可耐、一股腦地在坡後射出了一陣密集的箭雨!


    什麽——?!


    麵對著已然升至半空中的這陣箭雨,遠處悠然觀戰的木朵那也是一時大驚失色,甚至忍不住爆出粗口、罵出了聲來:


    “他娘的,脫塔拉是瘋了嗎?!車陣中現在我匈奴士卒和漢軍早已幾乎混在了一起,混戰之中,豈不也會誤傷友軍?!脫塔拉,你這家夥,難不成想搶功想瘋了嗎——?!”


    與此同時,正在圍攻漢軍最後抵抗的阿樸紮等匈奴人,聞聽忽然有利箭破空而過之聲傳來,也不禁紛紛轉頭看去,頓時均是一愣!


    可還不等眾人緩過勁兒來,這陣箭雨便已徑直落了下來——


    “噗——!噗——!噗——!”


    無數血花頓時綻放在了車陣周圍正加緊圍攻的匈奴人中間,不少匈奴士卒甚至都未曾迴轉過身,背後便狠狠中了一箭,連慘叫和呻吟都沒來得及發出一聲,便一頭栽落馬下。。。


    這。。。


    眼睜睜地望著這幾乎不可思議的一幕,幾乎所有的箭矢竟然都統統落到了匈奴人的中間!一旁觀戰的木朵那不禁大驚失色!


    要說脫塔拉趕來搶功,倒是情理之中、預料之內的事情。但是,像這樣故意不偏不倚地射殺自己的同胞和友軍,不要說自己絕對饒不了他,單於和所有匈奴人也絕不會輕易放過他!以自己對色厲內荏的脫塔拉的了解,借給他一百個膽子,恐怕他也做不出這樣膽大包天的事情來。。。


    那麽,他唯一敢這麽做的可能性便是。。。


    仿佛想到了什麽似的,木朵那的心頭頓時猛地一緊!


    難道說。。。他也和醢落屍逐鞮單於一樣。。。暗地裏早已被收買、投靠到了漢人那邊。。。?!


    雖說這樣的可能性很低,但是麵對著此情此景,木朵那不得不想到了這樣一種可能性。畢竟,就在早些年,匈奴內部為爭王位發生動亂,匈奴貴族相互殘殺,最終不幸分裂為南北二部,南部的匈奴人,立日逐王比為醢落屍逐鞮單於,不但如此,還放棄了匈奴人的驕傲,可恥地投靠了南邊的漢人,不僅對漢朝皇帝內附稱臣,甚至與漢軍一道,對原本的手足兄弟匈奴人刀刃相向。。。


    那麽,又有誰能保證,脫塔拉沒有被漢人收買背叛呢。。。?!


    聯想到脫塔拉的遲遲未曾出現,以及此刻又毫不猶豫地向著自己人射出的這一陣利箭,木朵那的背後頓時生出了無盡的寒意。。。


    而與此同時,車陣邊的兩軍激戰正酣處,同樣親眼目睹著這陣箭雨基本全部落到匈奴人陣中的阿樸紮,甚至自己也險些中了一箭。此刻,於咬牙切齒間,也不禁兩眼噴著火焰,幾乎已瞬間判定了脫塔拉背叛匈奴之罪,忍不住怒不可遏地揮舞著彎刀,大聲咆哮道:


    “狗娘養的脫塔拉!你居然敢如此明目張膽地射殺咱們匈奴人!吃裏扒外的狗東西!信誓旦旦說要和我們並肩作戰、與漢軍勢不兩立!結果你這狗東西卻和醢落屍逐鞮單於那個出賣匈奴弟兄的叛徒一樣陰險毒辣!老子發誓有朝一日一定要親手拔了你的皮!連同你們全家老小,也一同。。。”


    忽然間,正不斷破口大罵的阿樸紮竟愕然停止了自己的叫罵,兩眼緊緊停留在落地的幾枚箭矢之上,身體居然在微微顫抖。。。


    原來,這時,阿樸紮才無意中赫然發現,那兩支落地的箭矢後的箭羽,雖然不像漢軍之物,但竟然也根本不像是匈奴人慣用的羽箭!


    也就是說。。。


    坡後即將現身的這支人馬,並非脫塔拉所率的匈奴軍隊。。。?!


    但,剛剛明明遠遠望見來的這支人馬皆是胡人裝扮!


    那。。。他們。。。究竟是。。。?!


    就在這恍惚與迷惑之時,這支神秘的人馬終於衝出了最後一個小坡,揮舞著各色兵刃,殺到了近前——


    直到此刻,木朵那和阿樸紮兄弟兩人才恍然大悟,原來自己竟是冤枉了始終都未露麵、此刻也不知到底在何處的脫塔拉。


    與此同時,車陣中支離破碎、隻剩最後一口氣的漢軍將士們,那一雙雙原本大多早已絕望的目光中,卻在此時禁不住兩眼放光,仿佛再次看到了一絲光明!士氣竟然又奇跡般地再次振作了起來!


    而無論是木朵那、阿樸紮,還是其餘的匈奴士卒,麵對著潮水般湧來的這支人馬,此刻卻是個個臉色慘白。。。!


    出乎所有人的預料,忽然殺至的這支援軍,竟然既不是漢人、也非匈奴人,而是幾乎任誰也沒有想到的——羌人!


    【相關知識補充】:


    1.關於南匈奴。南匈奴是相對於北匈奴,在匈奴內部分裂後、歸附中原王朝的一部分的稱唿。匈奴在西漢和東漢時都發生過,如西漢時的唿韓邪單於(昭君出塞的那位)在王位爭奪戰中被擊敗後南附歸漢,東漢時又再度發生類似的分裂,南部匈奴人立日逐王比為單於,也就是文中所提到的醢落屍逐鞮單於,同樣依附東漢稱臣。且該次事件發生時間距文中年代尚不到30年,故而被提及。


    2.關於羌人。原本世代居住於渭水上遊、河西走廊一帶。在漢代時,雖不乏多次對抗中原中央政權的記載,但多數時期稱臣,且在漢朝對外戰爭中,曾多次隨軍作戰。根據史書記載,除了西北的羌人外,北方的鮮卑、烏桓、甚至南匈奴等臣服於漢朝的周邊少數政權或民族,也都曾在這一時期有過出兵協助漢軍作戰的記錄,故而本文有此情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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