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濟科夫派去采購食材的人還沒有迴來,內務部的人員先到了。


    帶隊的還是那名上校,他來到門口的值班室,找到了索科夫和雅科夫,抬手敬禮後,麵無表情地問:“兩位將軍同誌,請說你們派人去幫英國使館采購食材,不知是否有此事?”


    “沒錯,的確有這麽迴事。”索科夫見到內務部上校出現時,心裏不禁暗暗吃驚,想說內務部的人鼻子蠻靈的嘛,派出采購食材的人走了不到一個小時,他們居然就找上門了。如果說這幫圍困使館的戰士中間,沒有內務部的眼線,那簡直就是見鬼了。


    “將軍同誌,”內務部上校不顧索科夫的軍銜比他高,便采用居高臨下的態度質問道:“誰允許你們幫使館采購食材的,難道你不擔心他們利用這種方式,與外界傳遞情報嗎?”


    索科夫把眉頭一皺,不滿地說:“上校同誌,請注意你的態度。上將的軍銜比上校高,而不是恰好相反。你和我說話的口吻,讓我感覺自己像是上校,而你才是上將。”


    聽到索科夫用如此嚴厲的語氣說話,上校意識到了自己的失禮,連忙換了一副麵孔,畢恭畢敬地說:“對不起,將軍同誌,我是擔心使館裏的人員和外界傳遞消息,所以說話有些不禮貌,還請您原諒。”


    “上校同誌,”旁邊的雅科夫插嘴說道:“你所說的情況,我們早就考慮到了。為了防止使館向外麵傳遞情報,我們不但禁止樓內熱的任何人出門外,還認真地檢查了他們向我們提供的采購清單。喏,就是這張。”說著,他將手裏的原版采購清單,遞給了上校。


    內務部上校接過采購情況,看清楚上麵寫的都是英文後,有些詫異地問兩人:“兩位將軍同誌,你們不是派人去幫使館采購食材去了麽,怎麽采購清單還在這裏。”


    雅科夫和旁邊的索科夫對視一眼後,微笑著迴答說:“米沙擔心英國人在這份清單上做手腳,因此自己動手抄寫了一份新的采購清單,讓我們的戰士按照單子去采購。”


    “將軍同誌,”內務部上校把那張清單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遍,隨後說出了自己的看法:“如果英國人要通過這張清單,向外界傳遞信息,他們通常會采用兩種方式。第一種,就是采用密寫墨水,在紙上寫字,寫完之後,等墨水一幹,上麵的字跡就看不到了。等收到信件的人,隻需要拿到火上烤一烤,或放在水裏一泡,上麵的字就顯現出來了。當然,還有可能需要特定藥水塗抹之後,才能顯示出來。”


    說完,上校就掏出打火機,用火苗去烘烤那張紙。


    索科夫和雅科夫兩人湊過去,仔細地觀察紙上是否會有新的字跡出現。但令人遺憾的是,紙張的個別地方都快烤糊了,也沒有新的字跡顯示出來。


    “很顯然,用火烤的方式是不正確的。”上校發現這種辦法不奏效之後,拿起爐子上的茶壺,往一個空杯子裏倒了一杯水,隨後又把紙的一部分滲進水中:“現在,我們換水浸的方式,來瞧瞧會不會有字體顯現出來。”


    結果上校的測試結果還是一樣,浸濕的紙上依舊沒有任何字跡顯示出來。


    見到這種情況,上校撓了撓後腦勺,有些尷尬地說:“看來我們應該用專門的藥水,在紙麵上塗抹一番,看是否有字體顯露出來。”


    “上校,”雅科夫看到這裏,忍不住再次插嘴說:“我看你還是迴去之後,再用專門的藥水塗抹紙麵,檢查是否有暗藏的內容。現在,我想問問,你說的第二種方式是什麽?”


    “傳遞情報的第二種方式,就是利用這些單詞來做文章。”上校接著往下說:“如果是印刷的書籍或者報刊,間諜通常就會用一種特製的工具框,放在固定的段落上方,這樣他們就能通過小框裏露出的字母,拚湊出他們要知曉的情報。像這樣的手寫體,他們常用的辦法,就是通過每排的第幾個單詞的某個字母,來組成一份重要的情報。”


    雅科夫聽完後,再次看了索科夫一眼,笑著對上校說:“上校同誌,你所擔心的事情,米沙都考慮到了。他謄寫購物清單時,把上麵的英文全部換成了俄文,這樣就算對方看到了清單,也無法獲得任何情報。”


    上校聽雅科夫這麽說,吃驚地瞪大眼睛,用難以置信的語氣問索科夫:“索科夫將軍,真的是這樣嗎?”


    “是的。”索科夫點點頭,說道:“如此一來,我們就徹底切斷了使館向外界傳達情報的途徑。對了,我覺得使館采購部給我們指定的采購地點有問題。要知道,那裏從經理到普通的員工,都是本國人,他們為什麽要用一張英文的采購單呢?難道他們覺得采購點的人,都能認識清單上的英文嗎?”


    “我明白了,將軍同誌,我也覺得這家采購點很可疑,沒準是英國人的一個情報站。”上校說道:“我要盡快迴去向上級報告,讓他們對采購地點實施監控。”


    索科夫本想讓上校直接帶人去把那個采購點端掉,但轉念一想,別人是眼高於頂的內務部人員,自己的軍銜雖然不低,但對方不見得會買自己的帳,就算向他們下達命令,恐怕也不會執行,反而還會打草驚蛇。正是出於這樣的考慮,索科夫沒有吱聲,眼睜睜地看著上校向自己和雅科夫敬禮後,轉身離開了休息室。


    等上校一走,雅科夫不免有些意外:“米沙,你剛剛為什麽不讓那位上校直接去端掉那個采購點呢?沒準這一網下去,能網到大魚也說不定。到時你我就能跟著沾沾光,沒準胸前又能多一枚勳章。”


    “雅沙,雖說我們的軍銜都比那位上校高,但你沒有察覺,他在我們的麵前表現得非常傲慢,而且說話也是一種居高臨下的口味,仿佛他才是上級,我們是他的下級一樣。”索科夫表情嚴肅地說:“如果不是這樣,剛剛我也不會衝他發火了。”


    雅科夫嗬嗬地幹笑兩聲,隨後說道:“沒辦法,別人是內務部的,自然看不起我們這些普通的將軍。對了,米沙,你覺得他們會去端掉那家采購商店嗎?”


    “不好說。”索科夫搖著頭說:“如果他剛剛看到那份采購清單之後,就果斷地帶人去抓捕,沒準還能將那裏的人一網打盡。可他偏偏說,要迴去請示上級之後再說。等他請示完,估計黃花菜都涼了。到時再派人去抓捕,那裏早就人去樓空了。”


    “嗯嗯,你說的有道理。”雅科夫點著頭說:“可惜上級給我們的命令,是封鎖使館,而不是去破獲英國的情報站,白白錯過了這樣立功的機會。”


    “雅沙,如今是非常時期,千萬別給自己找麻煩。”索科夫提醒雅科夫說:“所以我們還是低調點,老老實實把使館圍住,至於其它的事情,我們隻需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行了。”


    “對了,這幾天克裏姆林宮裏在開會,不知會有什麽樣的人事變動?”


    “別人我不太清楚。”索科夫說道:“但馬林科夫同誌的職務,肯定會發生變動。”


    “為什麽?”雅科夫不解地問:“米沙,你為什麽這麽說?”


    “我感覺你父親把他當成了自己的接班人,有可能會趁著這次的大會,來確定他的地位。”索科夫含糊地說道:“將來你父親退下來之後,沒準就是他接任。”


    “不會吧?!”對於索科夫的這種說法,雅科夫表示了質疑:“我覺得能接替我父親職務的人很多,比如說列寧格勒的日丹諾夫,就是一個熱門人選。不管怎麽看,他比馬林科夫同誌的幾率都更高一些。”


    索科夫心裏在思考一個問題,日丹諾夫是1948年去世,主治醫師最初寫的死因是心肌梗死,但最後卻被強行更改為,肝硬化和高血壓所引起的功能性紊亂。這樣的結論,暗示他是因為酗酒過度而死亡。他的死和基洛夫遇刺事件一樣,成為了曆史未解之謎。


    不過這種還沒有發生的事情,索科夫自然不能告訴雅科夫,隻能微微一笑,輕描淡寫地說:“我還記得,我們去探視羅科索夫斯基元帥之前,我對你說的那些話了嗎?”


    雅科夫有些茫然地反問道:“什麽話?”


    “很多在偉大的衛國戰爭中,嘔心瀝血的將帥們因為承受了過大的精神壓力,從而透支了他們的健康。”索科夫說道:“這就是戰爭結束後,有不少的高級將領住進醫院的原因。而日丹諾夫同誌作為列寧格勒的最高負責人,在整個戰爭期間,他所承受的精神壓力,一點都不比羅科索夫斯基元帥少,因此,我非常擔心他的身體情況。”


    說到這裏,索科夫有意停下來,端起桌上的茶水慢慢地喝了一口,給雅科夫一個消化自己這番話的時間。


    喝完水,索科夫見雅科夫的臉上露出了恍然的表情,才接著說道:“日丹諾夫同誌為了防止德國人占領列寧格勒,可謂是竭心盡力,嚴重地透支了自己的健康。如今雖說戰爭已經結束,但他卻沒有立即清閑下來,而是繼續忙著戰後恢複重建的工作。你覺得在這種情況下,他的身體狀況能比僅僅負責德國機械設備拆除工作的馬林科夫同誌更好嗎?”


    “米沙,我想我明白了你的意思。”雅科夫點著頭說:“雖然日丹諾夫同誌的唿聲,比馬林科夫同誌更高,但由於他的身體健康狀況,使他接替我父親那個位置的機會,大幅度下降。對吧?”


    “沒錯。”考慮到雅科夫是自己好友,索科夫還是決定適當地透露一些有用的信息給他:“以你父親的健康情況,至少還能工作十年以上,你覺得日丹諾夫同誌的身體,能支持到那個時間嗎?”


    聽索科夫這麽說,雅科夫的嘴裏就開始念念有詞:“日丹諾夫同誌是從1896年2月26日出生的,到現在正好五十歲。”


    索科夫沒有糾正雅科夫,說出生年月不能說“從哪一年”出生的,而是追問道:“那馬林科夫同誌呢,又是哪年出生的?”


    “1902年1月8日。”雅科夫顯然對這些重要人物的出生年月爛熟在心,聽到索科夫的問題,立即不假思索地說了出來:“他今年剛滿44歲。”


    “那就對了,日丹諾夫同誌再過十年,是60歲;而馬林科夫同誌再過十年,也不過54歲,相比之下,他在年齡方麵更有優勢。”


    “米沙,從理論上來說,你是正確的。”雅科夫說道:“但你所說的一切,都隻是推測。沒準日丹諾夫同誌會很長壽,能活到八十歲,甚至九十歲,那他完全有可能接替我父親的位置。”


    索科夫記得日丹諾夫的兒子,娶了史達林的女兒,從而和史達林成為了親家,不過雙方是什麽時候聯姻的,他卻記不清楚了。為了搞清楚這件事,他試探地問雅科夫:“雅沙,你的妹妹結婚了嗎?”


    “是的,我妹妹斯維特蘭娜去年就結婚了。”


    “是與那位《列寧在十月》和《列寧在1918》的編劇阿列克謝·卡普勒結婚的嗎?”


    “不是的。”雅科夫搖著頭說:“我妹妹的確迷戀過阿列克謝·卡普勒,但他們已經分手很長時間了,她去年和一個叫格利克裏·莫洛索夫的同學結婚,還生了個兒子。”


    “那真是恭喜你,當了舅舅。”


    雖然記不清斯維特蘭娜和日丹諾夫兒子結婚的時間,但索科夫卻記得,斯維特蘭娜是在孩子兩歲時,與原來的丈夫離婚,後來又在史達林的安排下,與日丹諾夫的兒子尤裏·安德列耶維奇結婚,婚後生了一個女兒葉卡捷琳娜,但婚姻維持了沒幾年,便再次離婚。


    雅科夫不解地問:“米沙,我們在討論誰有可能接替我父親的職務,你怎麽把話題扯到了我妹妹呢?”


    “雅沙,我這麽問,是有原因的。”索科夫說完這話,不等雅科夫再問,便主動說道:“我曾經聽到一個傳聞,說你父親對日丹諾夫同誌的兒子尤裏·安德列耶維奇很是看重,打算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他。正是因為這個傳聞,所以我們在聊日丹諾夫同誌時,我就不免把話題轉移到你妹妹的身上。”


    “什麽,有傳聞說我妹妹要嫁給日丹諾夫的兒子?”聽索科夫這麽說,雅科夫的臉上寫滿了震驚的表情:“這是誰告訴你的,我這個當哥哥的怎麽不知道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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