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尉,”索科夫的話剛說完,波列堅科就補充說:“從現在開始,不但你的部下要住在這裏,你們幾名軍官也要和他們一樣,待在這座學校裏。沒有命令,是不會隨便離開的。”


    索科夫聽波列堅科這麽說,心裏不禁一驚,暗說如果這樣安排的話,不是等於把霍森菲爾他們軟禁在學校裏?


    沒等索科夫開口,瓦謝裏果夫已經搶先問道:“波列堅科少校,您這樣做,不是等於把所有人都關在學校裏了嗎?”


    “少校,”波列堅科望著瓦謝裏果夫說道:“在他們正式開始執勤前,這樣的監管措施是完全有必要的。”


    “行了行了,瓦謝裏果夫少校。”索科夫擔心兩人當著霍森菲爾等人的麵爭吵起來,這樣對他們的形象會產生負麵的影響,連忙抬手打斷了他們:“就按照波列堅科少校說的做,在警備第3分隊正式開始執勤前,該分隊的任何人都不準離開這座學校。”


    由於索科夫在場,剛剛波列堅科說話時,明顯底氣不足,隻要對方提出了反對,自己的這個方案就會遭到否決。但令他沒有想到的是,雖然瓦謝裏果夫提出了質疑,但索科夫卻沒有提出任何反對意見,甚至讚同自己的安排。


    “將軍同誌,”雖然索科夫讚同了自己的安排,但波列堅科還是擔心索科夫的心裏會有什麽想法,連忙把他拉到了一旁,低聲地說:“您可能覺得我這樣的安排不太妥當,但其實我是有原因的。”


    “有原因的?”索科夫早就猜到了波列堅科這麽安排,是有他的目的,但此刻聽到親口說出,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少校同誌,能告訴我,是什麽原因嗎?”


    波列堅科習慣性地朝左右瞧了瞧,見其他人距離這裏都有七八米的距離,自己要說什麽,對方是聽不清楚的。不過出於謹慎,他還是壓低嗓門說:“這是元帥同誌的意思,他擔心這些戰俘靠不住,會將我們的情報泄露給英美方麵。”可能是擔心索科夫不明白他的意思,他還做了進一步說明,“在戰爭期間,我們和英美是盟友;但如今戰爭已經結束,沒有共同的敵人,沒準我們將來的某一天,曾經並肩作戰的戰友就會變成自己的敵人。”


    對波列堅科的這種說法,索科夫是非常認同的。他點點頭說:“沒錯,沒有永遠的朋友,隻有永恆的利益。曾經並肩作戰的戰友,沒準有一天就會兵戎相見。比如說,1939年我們曾經和德國一起進攻波蘭,但過了不到兩年的時間,就與他們展開一場導致數千萬人死傷的戰爭。”


    “根據情報分析,最多再過兩年,英美可能就會對我們發起挑釁,在此之前,他們會想盡一切辦法搜集我軍的情報,然後展開針對性的行動。”波列堅科說到這裏,朝不遠處的恩斯特、霍森菲爾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這些協助我們工作的德國人,有可能私下投靠他們,為他們收集關於我軍方麵的情況……”


    聽到波列堅科對德軍戰俘所產生的質疑,索科夫還真不好說什麽,畢竟德軍戰俘的成分複雜,貿然收編他們,肯定會存在一定程度的隱患。他隻能點點頭,說道:“你說得沒錯,少校同誌。那麽就讓所有人先待在這裏吧,等訓練開始後,再派人來對他們進行甄別,以確保他們對我軍的忠誠。”


    “沒錯,我就是這樣考慮的。”波列堅科的臉上露出了笑容:“既然將軍同誌也看到了這一點,那麽會盡快展開對他們的甄別,留下對我軍忠誠的人,來組建一支靠得住的警備分隊。”


    兩人重新迴到眾人麵前時,阿傑莉娜隨口問了一句:“米沙,你們兩人在那邊嘀嘀咕咕聊了些什麽?”


    索科夫自然不能把自己和波列堅科的對話告訴阿傑莉娜,連忙岔開了話題:“阿傑莉娜,你幫我問問霍森菲爾上尉,他第一次是幫助猶太人的時候,做的是什麽事情?”


    阿傑莉娜不明白索科夫為什麽會突然問起這個問題,但她還是如實地把索科夫的話,翻譯給霍森菲爾聽。末了,她還補充了一句:“剛剛米沙和這位少校在旁邊談了好一陣,可能談的就是你的事情。如果你能說出點有價值的東西,對你的未來也是有幫助的。”


    霍森菲爾聽後,衝阿傑莉娜感激地點點頭,隨即說起自己幫助波蘭猶太人的往事:“我記得第一次接觸猶太人,是在1941年5月,當時我們還沒有和俄國開戰,華沙的駐軍司令部就開始把猶太人集中在固定的區域內。當然,不是所有的猶太人,如果你在某些重要的工廠裏工作,是屬於重要的技術工人,那就恭喜你了,你的證件上將被貼上了一個藍色的標簽,代表你是重要的技術工人,有資格出入猶太人的居住區。


    某一天,我乘車經過猶太人居住區的門口時,看著一名戴著禮帽、穿著很黑色風衣的男子,正在與門口的猶太警察發生爭執,我隱約聽到對方說,他是重要的人物,就算沒有那個藍色的標記,也可以隨便出入猶太人居住區。”


    “他是什麽人?”阿傑莉娜翻譯完這段話之後,自作主張地問道:“是什麽樣的重要人物?”


    “這個猶太人,我恰巧認識,是我朋友的孩子的家庭教師。原本是華沙某所大學的數學教授,華沙被我軍占領之後,猶太人沒有資格再留在學校裏教書,他為了生活,就給我朋友的孩子當家庭教師,專門負責教授數學的。”


    “既然他是老師,應該也算是重要人物。”瓦謝裏果夫聽到這裏,忍不住問道:“為什麽不給他貼上藍色的標簽呢?”


    “少校同誌。”霍森菲爾望著瓦謝裏果夫說道:“在戰爭爆發前,擔任教師的猶太人是受人尊重的。但隨著我軍進駐華沙之後,就頒布了一係列的法令,其中就是不準猶太人從事教師這樣的職業。可以這麽說吧,一個曾經受人尊重的高級知識分子,在當時還比不上一個曾經被他們瞧不起的技術工人。”


    “那後來呢?”索科夫問道:“你為他提供了什麽樣的幫助?”


    “將軍同誌,既然我認識他,肯定不會置之不理。”霍森菲爾迴答說:“我命令司機停車,然後下車走過去,對那名攔住教授的猶太警察說,他是一名受人尊重的教授,你為什麽不讓他離開居住地呢?


    那名警察迴答說:如今的教授連一名普通的技術工人都沒有,根本沒人願意給他們提供藍色的身份證明。沒有代表他們特殊身份的證明,就不能放他離開居住區。”


    阿傑莉娜雖然在華沙待過不少的時間,但由於擔心身份的暴露,很多地方她是從來不去的,比如說猶太人的聚集地,她就從來不曾涉足,因此霍森菲爾所說的內容,讓她感到非常稀奇。


    “霍森菲爾上尉,”阿傑莉娜好奇地問:“我想你肯定幫助他離開了猶太居住區,後來又怎麽樣呢?”


    “不要著急,我接下來就會講到此事。”霍森菲爾繼續說道:“經過我和門口猶太警察的交涉,對方終於同意破例放教授離開居住區,跟隨我一起離開。


    上車之後,我就好奇地問教授,為什麽沒有取得藍色的表情。


    教授聽後,滿臉苦澀地迴答說:原以為自己是知名大學的教室,到銀行去辦理身份時,那裏的工作人員肯定會毫不猶豫地給自己的護照上,貼上那個代表特殊身份的藍色標記。誰知對方聽到自己隻是大學的教授時,就冷冷地告訴自己,如今教授、學者是社會上最無用的職業,沒有資格獲得代表特殊身份的藍色標記。說完,就把他趕了出來。


    他離開銀行之後,本來想去找我的朋友,看能否在對方的幫助下,獲得代表身份的藍色標簽。誰知在半路上,遇到了檢查證件的士兵,見他的護照上沒有代表特殊身份的藍色標簽,便將他抓起來,直接送到了猶太人居住地進行關押。”


    聽到這裏,瓦謝裏果夫忍不住好奇地問:“上尉,辦理身份為什麽要去銀行呢?不是應該去警局嗎?”


    “這是上級的規定,具體的原因我也不太清楚。”


    “哦哦哦,原來是這樣。”瓦謝裏果夫繼續問道:“那接下來又發生了什麽呢?”


    “我帶著他來到了附近的一家大銀行,讓櫃台裏的服務員給他的護照上貼上藍色的標簽。但對方了解他的真實身份之後,明確地告訴他,說如今的學者、教授根本沒有資格辦理特殊身份。假如想辦理的話,隻能將身份改為技術工人。


    我當時想了想,既然銀行的工作人員這麽說,如果他繼續想保持教授的身份,肯定是不行的。便試探地問他,是否願意以其它的身份,來獲取代表特殊職業的藍色標簽?


    他思索了良久,最後同意了我的提議。於是我對銀行工作人員說,給他貼上一個藍色的標簽,表明他是技術工人。工作人員拿起筆,將他護照裏的教授身份塗掉,在空白處重新寫了一個職業:機械工程師。然後拿出印章、漿糊和藍色標簽,貼在護照裏,並蓋上了印章。做完這一切,他才將護照交換給那名教授。


    我看著教授手裏的護照,笑著對他說:教授先生,從現在開始,你再遇到盤查身份的官兵,你就可以理直氣壯地告訴對方,說你是一個對這個社會有貢獻的機械工程師了。”


    “後來呢。”阿傑莉娜迫切地問:“這位教授後來的情況怎麽樣了?”


    “1943年的華沙猶太人起義失敗之後,所有的猶太人都被送進了集中營。”霍森菲爾歎著氣說:“等我得到消息,趕到猶太人聚集區的時候,那裏除了滿地的屍體、扔得到處都是行李箱外,看不到一個活著的猶太人。我後來通過關係,查詢了幸存猶太人的名單,發現他的名字在裏麵。但令人遺憾的是,他已經被送往了奧斯維辛集中營。”


    別人也許不明白奧斯維辛集中營代表什麽,但索科夫的心裏卻很清楚,那就是一個臭名昭著的死亡集中營,進了那個集中營,想要幸存下來的幾率實在是太低了。


    “這麽說來,這位教授後來是死在了奧斯維辛集中營?”索科夫試探地問道。


    “我想應該是這樣吧。”霍森菲爾點著頭說:“據我所知,被送進奧斯維辛集中營的那些猶太人,有的當天就被送進了毒氣室;就算運氣好,被挑選出來從事苦役,存活時間也不過幾個月而已。隨著新囚徒的到來,老一批的囚徒就會被送進毒氣室。”


    “你們可能不知道吧,”波列堅科說道:“從1945年11月20日開始,蘇、美、英、法四國的法官,在紐倫堡法院的第600號審判廳所組建的紐倫堡國際軍事法庭,正式開庭了。包括德國空軍元帥赫爾曼·戈林、小胡子副手魯道夫·赫斯、外長裏賓特洛甫等21名被同盟國認定的主要戰爭罪犯,將接受公正的審判。”


    經波列堅科這麽一提醒,索科夫立即想起著名的紐倫堡大審判,的確在這段時間開庭。便好奇地問波列堅科:“少校同誌,我方除了派遣法官外,有沒有派人去旁聽呢?”


    “有的,將軍同誌。”波列堅科點著頭說:“駐德集群副司令員索科洛夫斯基大將,在莫斯科完成了述職之後,就乘飛機直接飛往了紐倫堡,作為旁觀者參與這次的審判。”


    得知對德國戰犯的審判開始了,索科夫不免有些坐不住了,他也想盡快前往紐倫堡,親自參與這次的世紀大審判,看看那些惡貫滿盈的德國戰犯,是如何受到正義的審判。


    想到這裏,索科夫忍不住問波列堅科:“少校同誌,假如我想前往的話,不知應該向誰提出申請?”


    “這還用說嘛。”波列堅科說道:“自然是向朱可夫元帥提出申請。我想,以您和元帥同誌之間的交情,他一定會同意您前往紐倫堡,旁觀這次重要的世紀審判。”


    波列堅科的說法,讓索科夫堅定了前往紐倫堡的決心。反正前段時間巴頓就曾經向自己發出邀請,希望自己能前往巴伐利亞做客,而紐倫堡就在巴伐利亞州,自己可以借拜訪巴頓的名義前往紐倫堡,以旁觀者的身份,親自參與這載入史冊的大審判。想到這裏,索科夫扭頭對阿傑莉娜:“阿傑莉娜,有沒有興趣去巴伐利亞?要知道,巴頓將軍已經向我發出了邀請,出於禮貌,我應該去拜訪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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