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車緩緩啟動,逐漸加速,駛出了白俄羅斯火車站,朝著城市的西麵駛去。


    中午時分,列車進入了斯摩棱斯克,停靠在城裏的火車站,等待乘客的上下車。


    衛國戰爭爆發後不久,德軍為了打開通往莫斯科的道路,集中重兵對這座城市發起了瘋狂的進攻。科涅夫、盧金和葉爾沙科夫所指揮的第16、第19和第20集團軍在這裏頑強地抵擋著德軍前進的腳步,再加上西南方向的亞爾采沃,還有羅科索夫斯基所指揮的作戰集群,牽製著德軍的一部分兵力,使敵人無法放開手腳作戰。


    雙方在這裏僵持一個半月後,蘇軍為了避免遭到德軍的合圍,強渡了第聶伯河,順利地撤到了左岸地區,繼續鞏固新的防線,抵抗德軍的進攻。但令人遺憾的是,這三個跳出德軍包圍圈的集團軍部隊,半個月後在維亞濟馬地區再次陷入了德軍的合圍,大部分部隊被殲滅,就連盧金中將也因為負重傷,而不幸成為了德軍的俘虜。


    阿傑莉娜見索科夫的目光一直望著窗外,忍不住好奇地問:“米沙,你參加過斯摩棱斯克保衛戰嗎?”


    “沒有。”索科夫把自己的目光從城外收迴,用肯定的語氣說:“斯摩棱斯克保衛戰期間,我還在希姆基鎮擔任守備工作呢,根本沒有機會參加這樣偉大的戰役。”說到這裏,他不禁笑了笑,自嘲地說道,“不過話又說迴來,假如我當初參加了斯摩棱斯克保衛戰,沒準就會犧牲或者成為德國人的俘虜,你我可能就沒有了認識的機會。”


    “怎麽會呢。”阿傑莉娜顯然不相信索科夫的這種說法:“聽說在斯摩棱斯克保衛戰中,我軍的指戰員哪怕身負重傷,也會拉響手榴彈與敵人同歸於盡,他們寧可死,也絕對不當俘虜。”


    如果是別人說這話,沒準索科夫就嗬嗬一笑了事。但既然說這話的人是阿傑莉娜,他不免就要糾正對方:“阿傑莉娜,我們的指戰員在戰場上表現得的確很英勇,身負重傷後拉響手榴彈與衝上來的敵人同歸於盡的情況,也的確發生過。但說到我軍戰士在這場戰役中沒有人被俘,這可就是歪曲事實了。”


    但阿傑莉娜顯然對說此事人的非常信任,她聽完索科夫的話,還反駁道:“米沙,你說我軍有戰士被德軍俘虜,有證據嗎?”


    “別說是證據,就是要證人,我都能給你找出來。”


    阿傑莉娜有些不服氣地說:“要是隨便在街上找一個人,說他曾經在斯摩棱斯克被德國人俘虜過,沒準別人看到你肩章上的軍銜,就會順著你的意思編出你需要的謊言。”


    索科夫望著坐在對麵的阿傑莉娜,覺得對方忽然變得很陌生,居然為了這樣一件無足輕重的事情,和自己發生了爭執。他深吸一口氣,稍稍穩定了一下情緒說道:“如果我說別的人,你可能不信,但如果我告訴你,雅沙就曾經在斯摩棱斯克被德軍俘虜過,你相信嗎?假如你還是懷疑的話,將來有機會見到雅沙,你可以當麵問他。”


    見索科夫說得如此一本正經,阿傑莉娜意識到自己以前所知道的那些事情,沒準是被他人誤導了,便小心翼翼地問:“米沙,這是真的嗎?雅沙真的被德國人俘虜過?”


    “沒錯,他的確被德國人俘虜過。”索科夫如實地迴答說:“他當時是坦克第14師炮兵團的一名中尉,被俘之後,他使用是一名犧牲戰友的名字。你也知道,當時我軍作戰不利,幾乎每天都是數量不少的人員被俘,德國人根本沒有時間和足夠的人手,對我軍被俘指戰員的身份進行核實,所以雅沙的真實身份還沒有暴露。幸好如此,我在得到情報之後,就帶人把雅沙救了出來。”


    既然索科夫提到的人證是雅科夫,阿傑莉娜對他所說的話,自然是相信了幾分:“你和雅沙的關係這麽好,就是因為你曾經把他從戰俘營裏救出來嗎?”


    “我和雅沙的關係好,除了曾經把他從戰俘營裏救出來這一點外,還以為我們從小就是一起長大的朋友,隻不過後來分開了,直到我從戰俘營裏救出雅沙,才重新恢複了聯係。”索科夫想起當初帶兵去戰俘營救雅科夫,是自己做出的最正確的決定,雅科夫後來去了武器裝備部之後,成為了自己強有力的後援,源源不斷地向自己的部隊提供先進武器裝備,使自己部隊的戰鬥力遠遠超過別的友軍部隊。


    “哦,原來是這樣。”阿傑莉娜聽後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說道:“難怪你們兩人好得像親兄弟一樣,原來有這層關係在裏麵。”


    “41年的斯摩棱斯克戰役都過去了四年多,”索科夫的目光重新投向了窗外:“你瞧瞧,城裏大多數被炸毀的房屋,依舊還是一片廢墟,不知什麽時候才能重建。”


    “要重建一座城市,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阿傑莉娜說道:“要知道這場持續了四年的戰爭,將國內數以百計的城市都摧毀了。要重建這些城市,需要大量的人力和物力,但我們在這場戰爭中傷亡的軍民人數超過了兩千萬。”


    索科夫看過後世的資料,在衛國戰爭開始時,蘇聯的總人口為1.8億人,死亡2800萬,傷殘3000萬,三分之一人口報廢,幾乎家家戶戶都有男人死亡。不過此刻出於保密的緣故,對外公布的人員傷亡數字是2000萬人。


    “嗯,付出的代價很大。”索科夫隨口說著套話:“但為了保衛我們偉大的祖國,就算付出再大的代價,那也是值得的。”


    汽笛響過之後,火車再次啟動。


    幾分鍾之後,火車駛上了第聶伯河大橋。


    “阿傑莉娜,你知道嗎?”索科夫開口說道:“在斯摩棱斯克保衛戰開始後不久,德國人占領了城市的南部。當時斯摩棱斯克的衛戍司令馬雷舍夫上校,為了防止敵人闖進城市的北麵,果斷地命人炸毀了這座橋梁,把敵人擋在了第聶伯河的對岸。”


    如果是普通的女人,聽到索科夫這麽說,一定會拍手叫好,誇獎馬雷舍夫上校炸得好。但阿傑莉娜卻不是普通的女人,她望著索科夫表情嚴肅地問:“沒有得到上級的命令前,就擅自炸毀了如此重要的橋梁,他有沒有受到什麽處罰?”


    “當時第聶伯河上的橋梁被炸毀的消息,傳迴莫斯科之後,最高統帥本人勃然大怒,立即給前線的西方麵軍司令員鐵木辛哥元帥打電話,讓他嚴厲地處罰這個膽大包天的家夥。但鐵木辛哥因為人不在斯摩棱斯克,便將此事交給盧金中將來處置。而盧金接到這道命令之後,經過仔細的調查,發現馬雷舍夫上校炸毀橋梁是為了阻止德軍渡過第聶伯河,占領城市的北部地區,對方所做出的決定是完全正確的。搞清楚怎麽迴事後,盧金立即向鐵木辛哥元帥報告,說明了馬雷舍夫上校炸毀橋梁的原因,並主動提出,對於馬雷舍夫上校的這種舉動,不但不應該受到處罰,相反還應該給予他應得的獎勵。”


    阿傑莉娜聽完後,長噓一口氣,隨後說道:“這位馬雷舍夫上校的膽子真大,難道他就不怕上級根本不進行調查,就以他擅作主張,炸毀重要橋梁的罪名,直接把他槍斃了麽。”


    “我想他肯定考慮過這方麵的問題。”索科夫並沒有告訴阿傑莉娜,說馬雷舍夫上校後來成為了自己的部下,他繼續說道:“不過他作為衛戍司令應該很清楚,丟失了城市,他肯定逃脫不了上軍事法庭的命運;炸毀第聶伯河上的橋梁,雖然也有可能被送上軍事法庭,但卻能保住城市。因此,他最後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他真勇敢。”阿傑莉娜說道:“如果換成是我,肯定無法做出這樣的決定。”


    “其實在衛國戰爭期間,有很多像馬雷舍夫上校這樣的指揮員,為了能打敗敵人,他們把個人安危置之腦後。”索科夫向阿傑莉娜舉例說明:“比如說戰爭爆發的當天,還擔任第九機械化軍軍長兼日托米爾衛戍司令的羅科索夫斯基元帥,他冒著掉腦袋的危險,在無法與國防委員會取得聯係的情況下,打開放在保險櫃裏的絕密檔案,並根據上麵的指示,及時派遣部隊前往烏克蘭西部邊境線參與戰鬥。”


    兩人又聊了一陣之後,阿傑莉娜感覺有些犯困,便躺在自己的床上閉目養神。索科夫抬手看了看時間,已經快一點了,便試探地問:“阿傑莉娜,現在是午餐時間,要不你先吃點東西再睡?”


    但躺在床上的阿傑莉娜卻眼睛都沒有睜開,隻是擺擺手,說道:“今天起得太早,我有點犯困,午餐就不吃了。如果你肚子餓的話,就自己去吃吧。”


    見阿傑莉娜不願意去餐車,索科夫也不勉強,起身離開了包廂,朝著餐車的位置走去。


    來到餐車,發現這裏用餐的乘客還真不多。三十多張餐桌,就隻坐了五六桌,也不知是乘客們吃完後離開了,還是壓根沒有到這裏來用餐。不過索科夫的肚子餓得咕咕叫,他也沒有細想,就隨便找了個最近的位置坐下。


    剛坐下不久,就有餐車的女服務員走過來,客氣地問:“指揮員同誌,請問您要吃點什麽?”


    索科夫拿起桌上的菜單翻了翻,點了俄式餡餅、麥片粥、蔬菜沙拉、薄餅和熏腸,隨後說道:“就先點這麽多,不夠我再點。”


    就在女服務員準備轉身離開時,索科夫想起了還在包廂裏睡覺的阿傑莉娜,又連忙叫住了女服務員:“服務員同誌,麻煩你再來一份圖拉薑餅、紅燴牛肉和布林餅,送到我的包廂去。”


    女服務員聽索科夫這麽說,有些奇怪地反問道:“指揮員同誌,連您剛剛點的東西,都一同送到您的包廂去嗎?”


    “不是的。”索科夫搖搖頭:“我最初點的那些東西,就在這裏吃。我後麵點的這三樣東西,是幫我同伴點的,她有點累,正在包廂裏休息呢。”


    “明白了,指揮員同誌。”女服務員說道:“我立即去為您準備。”


    女服務員剛離開後不久,就有一名挎著衝鋒槍的上士,帶著兩名戰士走進了餐車。


    看到坐在桌邊的索科夫,上士連忙過來敬禮:“您好,將軍同誌!我是列車守備班班長托爾巴上士,不知有什麽可以為您效勞的。”


    索科夫想到自己點的飯菜,還需要等一會兒才能送過來便招唿托爾巴在自己的對麵坐下,向他了解一些自己急於知道的情況:“上士同誌,不知你在這條線路上待了多長時間了?”


    “兩個月,將軍同誌。”托爾巴響亮地迴答道。


    索科夫心裏盤算,從莫斯科到柏林是33個小時,一周差不多能跑兩個來迴,等於托爾巴已經跑了十幾個來迴了,對路上的情況應該比較清楚。他點點頭,隨後問道:“上士同誌,我聽說沿途可不太平。特別是進入波蘭或者德國領土之後,就有可能遭遇殘留的匪幫。不知你在這條線上跑了那麽長時間,有沒有遭遇過匪幫的襲擊?”


    “將軍同誌,您說的情況的確發生過,不過我所乘坐的這趟列車,卻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


    “哦,原來是這樣。”索科夫暗想,既然托爾巴在這趟車上執勤兩個多月,都沒有遇到襲擊列車的匪幫,自己不會點那麽背,恰巧就遇上了吧。


    托爾巴看到索科夫沉思不語,以為坐在自己對麵的這位將軍害怕了,還主動安慰他說:“將軍同誌,車上有我帶領的守備班,就算遇到匪幫的偷襲,我們也能輕鬆地打退他們的進攻。”


    “上士同誌,你的手下有多少人?”


    “連我在內,一共十五個人。”托爾巴自信地說道:“將軍同誌,沿途的那些匪幫都是烏合之眾,根本沒有什麽戰鬥力。別看我們隻有十幾個人,但要對付一支上百人的匪幫,還是沒有多大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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