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遠東?”聽索科夫這麽說,盧金的眼神中閃過一絲迷茫。不過他很快就搖搖頭,說道:“索科夫將軍,你覺得我這樣的殘廢人,去了遠東能做些什麽?”


    “盧金同誌,雖然您如今殘廢了,但誰也不能否認您是一位優秀的指揮員。”索科夫態度誠懇地對盧金說道:“如果我和雅科夫被調往遠東的話,肯定會讓我倆來指揮一個集團軍。假如能得到你這樣經驗豐富的指揮員的幫助,我想在接下來的作戰中,我們不但可以更好地打擊敵人,同時,還能學到不少有用的軍事常識。”


    索科夫的話多少讓盧金有點動心,但他卻顧慮重重地說:“我不會影響到你們的形象吧?”


    “盧金同誌,雖說您失去了雙腿,但您可以坐在輪椅上指揮啊。”索科夫說道:“一位能指揮作戰的指揮員,就算是殘疾人,也不會遭到別人的嘲笑。對了,我記得有一名優秀的飛行員,在一次空戰中失去了雙腿,但他安裝假腿之後,卻如同正常的飛行員一樣執行作戰任務,甚至還擊落多架德軍的戰機。”


    “這是真的嗎?”盧金的臉上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沒有雙腿的飛行員,也能重上藍天執行飛行任務,甚至擊落敵機?”


    “當然是真的。”雖說索科夫記不清這個飛行員的名字,但飛行員的事跡卻是真實存在,並被載入了史冊的,因此他用肯定的語氣說:“這些新聞我還是在《真理報》上看到的。”


    聽索科夫提起《真理報》,盧金就不再說話了,自從他獲救返迴之後,每天看的都是《真理報》,對上麵的內容,他還是非常認同的,想必那位飛行員的經曆也是真實可靠的。


    索科夫推著盧金的輪椅來到了牆角的位置,看到有一群戰士在這裏忙碌。


    盧金忽然指著前麵的那群戰士,大聲地說道:“索科夫,你瞧,那是別濟科夫少校嗎?”


    順著盧金手指的方向望過去,索科夫果然看到別濟科夫。別濟科夫沒有穿軍裝,隻是穿著一件白色的套頭衫,兩隻袖口都挽上去,露出半截粗壯的手臂,此刻他正揮舞著鋤頭在鋤地。


    索科夫連忙把盧金的輪椅推過去,同時衝著別濟科夫喊道:“少校同誌,您在做什麽?”


    正在鋤地的別濟科夫,聽到索科夫的喊聲,停下了手裏的工作,扭頭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看清楚是索科夫和盧金之後,他提著鋤頭走了過來,笑著說道:“兩位將軍同誌,你們怎麽到這裏來了?我正帶著戰士在這裏種土豆呢,這樣等到了九月,我們就有新鮮的土豆吃了。”


    “哦,你們在種土豆。”索科夫雖然經常吃土豆,但土豆是怎麽種植的,他還從來沒有見過。既然此刻戰士們在種土豆,他自然要上前長長見識:“別濟科夫少校,我還從來沒見過種土豆,你能給我介紹一下嗎?”


    “當然可以。”別濟科夫把手裏的鋤頭交給一名戰士後,開始向索科夫介紹如何種植土豆:“首先,是挑選合適的土豆種子,土豆的選種是有講究的。要選取無病蟲害、外觀光滑、芽眼多、芽眼淺的土豆做種子。


    選種是第一步,接著就是催芽。把選好土豆種子提前十天左右置於15~20度的環境裏催芽,等芽長到0.5厘米左右就可以栽種了。


    第三步就是切塊。要把土豆切塊,每塊大約30克,每塊要保證至少有一個0.5厘米的芽。切塊需要選擇栽種時進行。


    接著是整地,選擇合適的位置進行鬆土。把選好的土塊按壟深耕,然後再用耙子摟平、砸碎大的土塊。


    最後就是把切好塊的土豆,按照株距20厘米,放進完好的土豆裏,蓋上泥土,再施肥澆水。這樣土豆的栽種就算完成了,剩下的就是等九月直接來收獲。”


    索科夫聽別濟科夫說完,扭頭對盧金笑著說道:“盧金同誌,真是沒想到,種土豆居然如此麻煩。本來我還想找塊空地種土豆,聽別濟科夫少校這麽一說,立即就打了退堂鼓。”


    “索科夫,”盧金聽後笑嗬嗬地說:“你擅長的是指揮作戰,而不是種地,千萬不要本末倒置哦。”


    “米沙,米沙!”這時遠處傳來了阿西婭的喊聲:“你在哪裏啊?”


    從種地的位置,到索科夫和盧金住的小樓,其實就隻有五六十米遠,但茂密的樹木遮擋了視野,阿西婭看不到這裏,也是情有可原的。索科夫連忙衝著阿西婭所在的位置喊道:“阿西婭,我和盧金同誌在這裏,靠近圍牆的位置。”


    阿西婭聽到了索科夫的喊聲,左右張望一番,確定了他和盧金所在的位置後,便沿著小道快步地跑了過來。


    她來到菜地旁,見到正在指揮戰士們種菜的別濟科夫,便和對方打了一個招唿:“少校同誌,您在種菜啊。”


    “是的,阿西婭同誌。”別濟科夫笑著說道:“這是古爾琴珂同誌給我們布置的任務。要知道,由於戰爭的緣故,原來有四十多名工作人員的療養院,如今就隻剩下六七個人,靠他們這麽點人手,肯定沒法完成蔬菜的種植工作。所以古爾琴珂同誌就找到我,說反正你們警衛部隊的戰士都閑著沒事,不如幫我們種菜。就這樣,我帶著戰士在這裏開始種菜了。”


    索科夫知道阿西婭跑過來找自己,肯定不會是為了看種菜,便衝著她問道:“阿西婭,你找我有什麽事情嗎?”


    “是這樣的,雅沙在古爾琴珂的辦公室裏打電話,打到一半時,正好我從門口經過,他便叫住了我。”阿西婭向索科夫解釋說:“他說他家裏人想和你說話,讓我過來叫你。”


    得知是雅科夫家裏的人要和自己說話,索科夫雖然知道此人肯定不是史達林,但雅科夫讓阿西婭來叫自己去接電話,正麵對方也是對雅科夫非常重要的人。他連忙把輪椅交給了男護理員,向盧金說了一聲抱歉後,就跟著阿西婭朝小樓而去。


    來到古爾琴珂的辦公室,索科夫看到雅科夫正拿著話筒,和電話另一頭的人聊得眉飛色舞。見到雅科夫進門,連忙朝他招招手,隨即對著話筒說道:“米沙來了,我讓他和你說幾句話。”


    索科夫接過雅科夫手裏的話筒,有些底氣不足地問:“雅沙,是誰啊?”


    “瓦西裏,”雅科夫興奮地說道:“是我的弟弟瓦西裏。”


    “您好,瓦西裏。”索科夫衝著話筒說道:“我是索科夫,很高興認識您。”


    “米沙,你太客氣了。”誰知話筒裏卻傳出一個友好的聲音:“其實我們認識十來年了,隻不過你和我哥哥的關係,對我一直都是無視,所以不熟悉我也很正常。”


    “瓦西裏,你如今在什麽地方?”索科夫不清楚雅科夫是在和什麽地方通話,便試探地問:“你是留在柏林,還是迴到了莫斯科?”


    “當然是在莫斯科。”瓦西裏笑嗬嗬地說道:“如今德國人已經投降了,我的航空師暫時不會有什麽作戰任務,我就趁機迴莫斯科來探親,看看我的父親和姐姐。甚至還在想,不知是否有運氣見到我最親愛的哥哥,正想找人打聽他的下落時,他卻先打電話過來了。”


    索科夫在後世的資料裏,看到介紹瓦西裏的內容時,曾提到了他作戰勇敢,指揮有方,戰功卓著,多次獲得勳章和獎章,曆任航空兵的團長、師長職務。甚至在戰後還被任命為莫斯科軍區的空軍司令員,並被授予了中將銜。但1952年的時候,卻因為部隊的飛行事故,而被史達林撤銷了一切職務。


    到1953年3月5日史達林逝世後,曾兩度被捕入獄,罪名是任職期間“不抓軍事訓練,打人酗酒,濫用職權、貪汙腐敗”,被解職後又被冠以了“背叛祖國,企圖發動政變”罪名。身心受到巨大摧殘的瓦西裏,因為悲傷和疾病交加,最後於1962年3月19日死於流放地喀山的住所裏。


    但此刻索科夫聽瓦西裏說話的語氣,似乎並沒有酗酒,整個人都處於清醒狀態。閑聊幾句之後,瓦西裏對索科夫說:“米沙,我哥哥邀請我到你們的療養院去做客,我正在考慮去不去呢。”


    “既然是你的哥哥發出的邀請,你肯定要過來了。”索科夫笑嗬嗬地說:“我們都十幾年不見了,我也不知道見麵時能否認出你。”


    “你們的療養院附近有河流嗎?”瓦西裏問道:“如果有的話,我就過去,我好久都沒有釣魚了。”


    聽瓦西裏說起釣魚,索科夫就想起了一個關於瓦西裏炸魚受傷事件。


    當時是1943年,瓦西裏在近衛航空第32團服役,有一次他和另外八名軍官,到奧斯塔什科沃的湖邊野餐。中途有軍官說想吃魚,瓦西裏就問團裏的工程師,用哪種爆炸裝置可以炸到湖裏的魚?


    誰知喝得有點醉醺醺的工程師,卻大大咧咧地說:“用什麽手榴彈,直接用飛機上掛的那種火箭彈。扔進水裏一炸,浮起來的魚就可以裝滿車的後備箱。”說完,工程師就從車的後備箱裏,搬下一箱子火箭彈,拿起一枚就朝水裏扔。雖然扔出的火箭彈濺起了老高的水花,卻沒有發生爆炸。


    工程師見狀,又拿起一枚火箭筒扔進了水裏,但依舊沒有發生爆炸。在眾人的嘲笑聲中,工程師對大家說道:“肯定是引信的問題,等我調整一下引線,再朝湖裏扔,就一定能把魚都炸出來。”


    第三枚火箭彈被工程師進行了調整後,再度扔進了水裏,但令人遺憾的,還是沒有發生爆炸。瓦西裏見狀就上前勸說,讓工程師別再嚐試了,但工程師不聽,又拿起了第四枚火箭彈。瓦西裏見對方不聽自己的勸說,便搖著頭走開,準備去取瓶好酒過來與對方一起喝。


    誰知剛走出幾步,正在調試引信的火箭彈突然發生了爆炸,工程師當場被炸得粉身碎骨,而包括瓦西裏在內的六名軍官,也不同程度地負傷,躺在地上哀嚎著。


    當瓦西裏負傷的消息,傳到了空軍集團軍司令員格羅莫夫的耳朵裏,說有人在炸魚時發生了意外,一人被炸死,包括瓦西裏在內的六名軍官負傷。聽到這個噩耗,格羅莫夫差點暈死過去,他心裏很清楚,一旦瓦西裏出了什麽問題,他的仕途就到此為止了。因此他連忙乘坐飛機趕到了野戰醫院,看到瓦西裏還活著後,命令醫院要不惜一切代價治好瓦西裏,否則就把所有的醫護人員都送上軍事法庭。


    等到瓦西裏的傷勢平穩之後,他又派出飛機把瓦西裏送到莫斯科進行治療。雖然格羅莫夫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但不久之後,他還是被上級以某種原因解除了職務。


    索科夫擔心假如瓦西裏到了療養院附近的河流之後,沒準會再來一次炸魚,如果這次出了問題,恐怕大家都會惹上不必要的麻煩,因此便委婉地說:“瓦西裏,你可能不知道,我和你哥哥自從來到這個療養院之後,就被禁足在院內,連大門都不能出去,怎麽可能知道附近有沒有可以釣魚的河流呢?”


    “哦,沒地方釣魚,那就沒意思。”瓦西裏說道:“我看我就不過去了,還是等你們有機會迴城裏,我們再找機會見麵也不遲。”


    索科夫和瓦西裏又聊了幾句之後,把話筒遞還給雅科夫,自己則和阿西婭坐在一旁。阿西婭見索科夫一直盯著雅科夫,還以為他在等雅科夫打完電話,也就沒有說話,而是靜靜地坐在旁邊等待。


    索科夫的眼睛盯著雅科夫,心裏卻在想瓦西裏的命運。野史裏說,他的死亡不是正常死亡,似乎是被人暗害,而下命令的人,無疑就是當時權利最大的赫魯曉夫。對方的眼裏之所以容不下瓦西裏,完全是因為他的兒子在斯大林格勒保衛戰的後期,投降了德國人,被史達林派人抓迴來處決了。赫魯曉夫要報這個殺子之仇,就隻能對史達林唯一的兒子瓦西裏下手了。


    如今由於自己的出現,雅科夫幸運地活到了勝利的這一天。假如將來赫魯曉夫要報仇時,不知從死神手裏逃出來的雅科夫,是否也會遭到牽連呢?如果真的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自己又該如何搭救雅科夫呢?一想到這些問題,索科夫就感到異常地頭痛。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紅色莫斯科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塗抹記憶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塗抹記憶並收藏紅色莫斯科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