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科夫本來隻是隨口那麽一說,但沒想到卻不幸言中了。


    位於德涅斯特河畔的奧塔茨,距離切爾諾夫策有三十多公裏。裏麵駐紮著羅馬尼亞第18步兵師,


    師長安東內塔少將得知蘇軍占領了切爾諾夫策之後,頓時變得惶恐不安,深怕對方乘勝追擊,接下來向奧塔茨發起進攻。


    別看他手下有六千多人,但由於是重建的部隊,除了少數幾輛從蘇軍處繳獲的輕型坦克,和一些迫擊炮外,就沒有任何重武器。


    就在他召集師參謀長迪努上校商議,是不是該棄城而走時,卻接到了軍部的電話。給他打電話軍參謀長用嚴厲的語氣說:“安東內塔將軍,軍長命令你師立即向切爾諾夫策發起進攻,務必消滅城裏的俄國人,重新奪迴那座城市。”


    “參謀長先生,”對方的命令,對安東內塔來說,猶如一道催命符,他一邊擦著頭上的冷汗,一邊戰戰兢兢地說:“我師的情況你是知道的,嚴重缺乏軍官,士兵們也沒有經過嚴格的訓練,而且所使用的武器,基本還是一戰時的老古董。就憑這樣的裝備,怎麽去和俄國人作戰?”


    “安東內塔將軍,我提醒你一句,這道命令是德國人下達的,我和軍長不過是轉述而已。”軍參謀長毫不客氣地說:“若是你不服從命令的話,就等著上軍事法庭吧。”


    安東內塔放下電話後,神情慌亂地問迪努:“參謀長,你說說,我們該怎麽辦?”


    迪努作為第18步兵師的參謀長,自然知道部隊的情況。以部隊如今的實力,卻打打那些躲在森林裏的遊擊隊還湊合,若是和裝備精良的蘇軍較量,無疑是去送死。


    此刻聽到安東內塔問自己,他思索一陣後,迴答說:“師長先生,我們的實力和俄國人不是同一個級別的,別說是進攻,就算是防禦,恐怕也是很困難的。我看,不如派人去和俄國人接觸,實在不行,我們就向他們投降。”


    “什麽向俄國人投降?”雖然安東內塔沒有膽子和蘇軍作戰,但要讓他向蘇軍投降,他卻又覺得為難:“參謀長,除此之外,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是的,師長先生。”迪努表情嚴肅地說:“以我們的實力,肯定是打不過俄國人。但要是擅自放棄城市撤退,又會被送上軍事法庭。既然進攻是死,撤退也是死,何不嚐試別的辦法,比如向俄國人投降?”


    “參謀長,你說若是我們投降,俄國人會接受嗎?”


    “我想應該是可以的。”迪努說道:“我們可以先派人去探探路,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再派出特使去進行談判也不遲。”


    “你覺得誰去探路比較合適?”


    迪努想了想,迴答說:“師偵察連副連長埃夫雷姆中尉,他懂俄語,並在俄國打過仗,由他前去探路,是最合適的。”


    “好吧,參謀長。”安東內塔點點頭,說道:“你給他打電話,讓他過來吧。”


    幾分鍾之後,一名個子高高、相貌俊俏的中尉出現在師指揮部裏。


    “是埃夫雷姆中尉嗎?”安東內塔抬頭問道。


    “是的,師長先生,是我,我是埃夫雷姆中尉。”埃夫雷姆不知道為什麽會召自己到指揮部來,畢恭畢敬地問:“請問您有什麽指教?”


    “中尉,聽說你在俄國打過仗,對吧?”


    “沒錯,師長先生。”埃夫雷姆迴答說:“我曾經在敖德薩和斯大林格勒打過仗。”


    得知對方曾經在斯大林格勒打過仗,安東內塔不禁感慨地說:“能從斯大林格勒活著迴來,看來你是得到了上帝的保佑。”


    “師長先生,我隻所以能活著離開斯大林格勒,完全是因為我負傷的緣故。”埃夫雷姆對安東內塔說道:“當時我所在的連隊,向俄國人所盤踞的馬馬耶夫崗發起了進攻。當時我們的敵人可能是彈藥不足,居然和我們拚起了刺刀。我所在的連隊原有160多人,等戰鬥結束後,就隻剩下我們五六個傷員,其餘的人都戰死在馬馬耶夫崗。


    而我和另外兩名傷員的傷勢比較嚴重,便被送迴了國內治療。誰知我的傷勢還沒有痊愈,就得到進入斯大林格勒地區的部隊,被俄國人全部剿滅的消息。”


    雖然安東內塔從來去過斯大林格勒,但聽到自己的部下提起了馬馬耶夫崗,他還是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哆嗦:“據說當時馬馬耶夫崗的指揮官,就是大名鼎鼎的索科夫。不管是德國人還是我軍,向那裏發起了一次又一次的進攻,但最後都是以失敗而告終。”


    “師長先生,令人慶幸的是,索科夫在指揮部隊向基洛夫格勒推進時,被德國人的炸彈炸傷,如今可能還躺在醫院裏。”參謀長迪努接著說道:“不用與他為敵,真是一件令人慶幸的事情。”


    “參謀長先生,”誰知他的話剛說完,埃夫雷姆卻出人意料地說:“根據我獲得的情報,如今占領切爾諾夫策的俄國部隊,就是由索科夫所指揮的。”


    “什麽,占領切爾諾夫策的部隊,就是索科夫指揮的?”迪努聽埃夫雷姆說完後,滿臉震驚地反問道:“埃夫雷姆中尉,這種事情可不能開玩笑哦。”


    “沒錯的,參謀長先生。”埃夫雷姆用肯定語氣說道:“根據我們的偵察,占領切爾諾夫策的部隊是俄國第49軍130師,他們隸屬於第53集團軍。而如今該集團軍的司令員,正是大家所熟悉的索科夫將軍。”


    本來安東內塔還抱著一絲僥幸心理,覺得可以派個人和俄國人談判,然後故意拖延時間,等到局勢明朗之後,再決定是否向蘇軍投降。然而埃夫雷姆的話,卻讓他心中的最後一道防線崩潰了。


    “埃夫雷姆中尉,”安東內塔覺得事情到了這一步,有必要對去探路的埃夫雷姆說實話:“我想派你去切爾諾夫策,和俄國人好好地談談。”


    “師長先生,”埃夫雷姆試探地問:“不知是什麽任務?”


    “中尉,我們打算和俄國人談判,準備把奧塔茨的防務,和平地移交給俄國人。”參謀長迪努向埃夫雷姆解釋說:“不過我們不清楚俄國人的意圖是什麽,所以要派一個熟悉俄國,又懂俄語的人前去探探口風。而你,恰巧是最合適的人選。”


    聽完迪努的話,埃夫雷姆轉身麵向了安東內塔:“師長先生,不知我和俄國人之間的談判,應該如何進行?”


    “我們的條件很簡單,”安東內塔開口說道:“在和平移交奧塔茨的防務之後,俄國人不能解除我們的武裝,要保證我們的建製完整,不把我們關進戰俘營……”


    埃夫雷姆聽完安東內塔所說的十幾項條款後,臉上的肌肉劇烈地抽搐起來,他覺得俄國人能答應這樣的條款才怪了。不過在見到俄國人之前,他並沒有說出自己的擔心,反而停止腰板對安東內塔說:“師長先生,我會把您提出的條件,如實地轉達給俄國人。”


    見埃夫雷姆答應作為特使,去切爾諾夫策見俄國人,安東內塔和迪努都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神看到欣喜。


    “中尉,我給你安排一輛裝甲車,這樣可以確保你在路上的安全。”


    “參謀長先生。”誰知埃夫雷姆聽後,卻拒絕了迪努的好意:“如果您真的希望我能平安地到達切爾諾夫策,就請您給我準備一輛敞篷的桶車吧。”


    “為什麽?”聽到埃夫雷姆這個奇怪的要求,迪努不解地問:“坐裝甲車出行,對你來說,不是更加安全嗎?”


    “恰恰相反,參謀長先生。”埃夫雷姆搖著頭說:“如果通往切爾諾夫策的道路上,有俄國人的先頭部隊,當他們看到一輛我軍的裝甲車出現時,肯定是會實施攻擊。可要是我坐在敞篷的桶車裏,又打著白旗,他們才不會主動發起攻擊,並會把我安全地送到他們的指揮部。”


    “參謀長,”安東內塔等埃夫雷姆說完後,立即吩咐迪努:“給埃夫雷姆中尉準備一輛敞篷的桶車,以便他能安全地抵達切爾諾夫策。”


    埃夫雷姆中尉沒有帶任何隨從,他把白旗綁在右側的後視鏡上,然後獨自一人駕駛桶車沿公路駛向了切爾諾夫策。


    剛剛進入切爾諾夫策的郊區,埃夫雷姆就看到前麵正在修築的防禦工事,為了防止發生誤會,他主動放慢了車速,以比步行快不了多少的速度,緩緩向前移動。


    正在修築工事的蘇軍,肯定安排了人員擔任警戒。見到一輛桶車從遠處駛來,車上坐著的是一名羅馬尼亞軍官,哨兵舉起了槍,準備朝對方開槍。可看到綁在右側倒車鏡上的白旗,便放下了槍,叫上一名同伴迎了上去。


    “站住!”他站在路中間,衝著駛過來的桶車大聲地喊道:“再不停下,我就開槍了。”喊話時他用的是俄語,全然不管來人是否能聽到俄語。


    埃夫雷姆把車停在距離哨兵五六米遠的位置,不過他並沒有下車,而是靜靜地等著對方過來盤問,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哨兵將埃夫雷姆把車停在不遠處,便小心翼翼地走過去,謹慎地問:“你是什麽人,到這裏來做什麽?”


    “我是羅馬尼亞第18步兵師的參謀。”埃夫雷姆多了個心眼,並沒有說明自己的真實身份,而是籠統地說是師部的參謀:“奉師長的命令,到這裏來見你們的最高指揮官。”


    得知對方是來見己方最高指揮員時,哨兵不敢擅作主張,便命人叫來了自己的營長,把此事向他進行了報告。


    營長走到了埃夫雷姆的車旁,看了一眼綁在後視鏡上的白旗,警惕地問:“你要見我們最高指揮員做什麽?”雖然對方隻有一個人,但出於安全的考慮,他還是要進行必要的詢問。


    “我們師駐紮在奧塔茨,距離這裏三十多公裏。”埃夫雷姆有意說明了自家部隊所在的位置後,才繼續往下說:“我們無心與貴軍交戰,所以師長便派我過來,和你們的最高指揮官談談,該如何向你們移交城市的防務。”


    好在營長也不笨,他聽到對方說移交防務的事情,便知道羅馬尼亞軍隊準備向蘇軍投降。如此重大的事情,他哪裏敢隨便做主,連忙迴到附近的崗亭,打電話給團長,把外麵發生的事情向對方匯報。


    團長聽完電話後,立即又與師長蘇羅堅科聯係,把羅馬尼亞軍隊派人來談判的事情,向他進行了匯報。


    蘇羅堅科得知羅馬尼亞軍隊派人來談判,不禁喜上眉梢,連忙吩咐團長:“立即派人把他送到師指揮部來,我要親自和他談談。”


    結束和團長的通話後,蘇羅堅科又接通了司令部的電話,準備把這個好消息向索科夫報告。但接電話的人卻是參謀長斯米爾諾夫,他用平澹的語氣,波瀾不驚地問道:“蘇羅堅科上校,你有什麽事情需要匯報嗎?”


    “參謀長同誌,我有一個好消息要向您報告。”蘇羅堅科強忍著心中的喜悅,向斯米爾諾夫報告說:“駐紮在奧塔茨的羅馬尼亞軍隊,派人來與我們談判,看樣子是商量投降的事情。我想問問,我該如何答複他們?”


    “司令員同誌,”斯米爾諾夫聽到這個消息,連忙用手捂住了話筒,轉身對索科夫說:“蘇羅堅科上校報告說,駐紮在奧塔茨的羅馬尼亞軍隊派人去見他,商議投降的事情。他想問問,我們該如何答複對方?”


    “我們的條件很簡單,就是讓羅馬尼亞軍隊無條件投降。”索科夫表情嚴肅地說:“投降的官兵,可以享受戰俘應有的待遇,軍官可以保留自己的私人物品、防身的武器,以及勳章等等、參謀長同誌,請你把我的意見,如實地轉達給蘇羅堅科上校。”


    蘇羅堅科得到了索科夫的指示後,知道接下來的談判該如何進行。當蒙著雙眼的埃夫雷姆中尉,在一名戰士的攙扶下,走進了自己的指揮部,他就開門見山地問:“中尉,你能聽得到俄語嗎?”


    “是的,先生。”埃夫雷姆沒顧得上取下蒙眼的黑布,便挺直身體迴答說:“我能聽得懂俄語。”


    “很好!”蘇羅堅科點點頭,繼續說道:“既然你聽得懂俄語,那麽中尉先生,請你告訴我,你到這裏來的目的是什麽?”


    “指揮官先生。”埃夫雷姆一把扯下蒙眼的黑布,還沒有看清楚對方站著的是什麽人,便急著迴答說:“我是奉命到這裏來,和您談談如何移交奧塔茨防務的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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