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給我看看名單嗎?”斯米爾諾夫忽然說道:“我想了解一下這些即將上任的團級指揮員。”


    雖說波涅傑林和斯米爾諾夫是老朋友,不過他卻沒有立即將名單遞給對方,而是向索科夫投去了詢問的目光。看到索科夫微微頷首,才將手裏的名單遞過去:“這是派往近衛第41師的學員名單。”


    斯米爾諾夫接過名單,小聲地讀了起來:“第122團副團長維克多中校,參謀長蘇哈列夫少校;第124團副團長密列西耶夫中校,參謀長奧庫涅夫少校,第126團副團長格魯時科中校,參謀長克雷日烏夫中校。”


    等斯米爾諾夫念完名單,索科夫向他解釋說:“參謀長同誌,這些學員都是學習成績排名前二十的,我相信他們一定能勝任新的職務。”


    索科夫接過名單看了看,在後麵簽上自己的名字,遞還給了波涅傑林說道:“波涅傑林將軍,麻煩你迴去通知名單上的學員,做好出發的準備,我們明天一早就前往近衛第41師。”


    波涅傑林拿著索科夫簽名確認的名單後,離開了司令部,迴到了學員們居住的地方。


    他剛一進門,眾多的學員就圍過來。


    名單上有名字的,是想確認自己這次能否正式上任;而名單上沒有名字的學員,則抱著一絲僥幸心理,覺得萬一有誰的任命被索科夫否決,那麽自己就能多一份希望。


    “我們提出的名單,司令員同誌已經批準了。”波涅傑林舉起手裏的名單,大聲地說:“請聽到名字的學員們留下來,其餘的學員就可以離開了。”


    人員名單很快就宣布完畢,和原先上報的一樣,一個沒減少,也一個都沒有增加。榜上無名的人,心中無比惆悵;而有幸獲得任命的學員,則是欣喜若狂。


    其中最激動的學員,莫過於克雷日烏夫中校。要知道,在學院時,他仗著是中級指揮員培訓班的班長,經常和索科夫作對。雖然索科夫後來把他也編入了自己的臨時司令部,但他的心情一直很忐忑,深怕這次到近衛第41師任職的安排,會遭到索科夫的否決。沒想到現象的情況並沒有發生,自己還是可以按照原來的計劃,去第126團擔任團參謀長的職務。


    波涅傑林把名單上的學員們召集起來,對他們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後,最後說道:“司令員同誌說了,明天一大早,他就會親自送你們去近衛第41師上任,你們今晚早點休息,”


    眾學員返迴自己住的地方,克雷日烏夫剛迴到自己的房間,就發現以前的跟班瓦季姆待在這裏,便好奇地問:“瓦季姆,你待在我的房間裏做什麽?”


    “中校同誌,”如今克雷日烏夫被晉級為中校,瓦季姆對他的稱唿也發生了變化:“我想問問,您真的可以去近衛第41師嗎?”


    “這還有假。”克雷日烏夫迴答說:“明天我就要到近衛第41師去報道,是索科夫司令員親自送我們過去。”


    “中校同誌,我覺得這是個陰謀。”


    “陰謀?”克雷日烏夫不解地問:“什麽陰謀?”


    “近衛第41師有三個步兵團,另外兩個團的團長都是上校軍銜,而您去的第126團的團長,則還是一名中校。”瓦季姆分析說:“由此可見,這個團是最不受重視的。”


    “話不能這麽說吧。”克雷日烏夫反駁道:“第126團的團長之所以隻是中校軍銜,完全是因為該團發生了人事變動,團長剛晉升不久,軍銜低也不奇怪。”他用手朝瓦季姆的領章一指,說道,“你瞧瞧,你不也剛被晉升為少校嗎?”


    “還有。”瓦季姆拿出一份地圖,鋪在了桌上,指著上麵的態勢圖,對克雷日烏夫說:“中校同誌,您瞧瞧,近衛第41師的三個團是如何部署的。第122和第124團部署在239高地的西南方向,在他們前方幾公裏的位置,就駐紮有德軍的部隊。而第126團負責堅守的239高地呢,則被另外兩個團隔開了……”


    “可是顧問同誌在今天的分析會上,也專門說過,此刻正試圖從包圍圈北麵突圍的敵人,在遭受失敗之後,肯定會掉頭向南突圍。”克雷日烏夫說道:“到那個時候,近衛第126團防禦的239高地,就會成為德軍的進攻重點,到時候肯定有一場慘烈的戰鬥。”


    “您真的決定包圍圈裏的敵人,有能力衝到239高地的位置嗎?”


    “不能嗎?”


    “不能。”瓦季姆用肯定口吻說道:“中校同誌,您知道我們和敵人之間的兵力對比嗎?”


    “不清楚。”克雷日烏夫搖著頭說:“我沒有途徑了解到最新的戰場形勢。”


    “中校同誌,我剛剛遇到了一名司令部的參謀,他巧合是我的一個老鄉,以前我們還曾經一起喝過酒,釣過魚……”


    “別扯那些沒用的。”克雷日烏夫了解瓦季姆的性格,知道這小子有時就是一個話癆,如果不阻止他的話,他可以不停地說一兩個小時,便打斷了他後麵的話,單刀直入地吩咐對方:“說重點。”


    “好吧,我說重點。”瓦季姆說道:“根據可靠的情報,被包圍的德軍有十個師共六萬人,而對他們實施包圍的我軍部隊呢,保守估計都超過了一百萬。您想想,六個人對抗一百個人,他們有任何的勝算嗎?”


    “這不好說。”克雷日烏夫以前曾經在不少地方打過仗,親眼見過蘇軍在兵力和裝備占優,依舊被德軍打敗的例子,因此他對瓦季姆的說法並不認同:“雖然人數上差別很大,但德國人在打不過的情況下,還是會選擇逃跑的。假如他們拚死一戰,我們要想擋住他們,還是很困難的。”


    “這隻是一種可能,中校同誌。變成現實的可能,是非常小的。”瓦季姆繼續向克雷日烏夫分析說:“就算敵人真的選擇向南突圍,近衛第41師和敵人之間的那些友軍,怎麽可能放過這樣可以輕易獲得的戰功呢?他們肯定會不間斷地向敵人發起攻擊,恐怕敵人還沒有靠近239高地,就被友軍消滅得幹幹淨淨了。”


    聽瓦季姆這麽一分析,克雷日烏夫不免產生了一些不好的想法:“難道索科夫將軍還記住學院裏發生的事情,才故意把自己安排在一個沒有什麽機會參加戰鬥的地方?”


    心裏雖然有了想法,但卻不能把實話告訴瓦季姆,免得他一時多嘴說出去,到時傳到索科夫的耳朵裏,恐怕以後自己就真的沒有什麽出頭之日。


    克雷日烏夫努力在臉上擠出一絲笑容,對瓦季姆說:“瓦季姆,你淨在瞎說,司令員同誌怎麽可能做這樣的事情呢?一定是你想多了。”他抬手看了看時間,向對方下達了逐客令,“時間不早了,我明天要去新部隊報道,需要早點休息,你今天也早點迴去洗洗睡吧。”


    第二天出發時,克雷日烏夫和自己未來的搭檔——副團長格魯時科中校坐同一輛車,一想到自己去的部隊,在接下來的戰鬥中,沒有什麽建功立業的機會,克雷日烏夫就感覺到了萬分沮喪。


    坐在旁邊的格魯時科見到他這幅表情,好奇地問:“克雷日烏夫,你怎麽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格魯時科。”克雷日烏夫轉頭望著格魯時科問:“你覺得我們去的部隊,在接下來的戰鬥中,會有和敵人麵對麵作戰的機會嗎?”


    “為什麽沒有呢?”格魯時科反問道:“難道你沒有聽顧問波涅傑林中校說,被我軍圍困的德軍一旦向北突圍失敗,就會掉頭南下,重新選擇突圍方向。而我們即將去的近衛第126團防禦的239高地,將會是德軍進攻的重點地段。”


    “但是,實際情況真的是這樣嗎?”克雷日烏夫把自己從瓦季姆那裏聽到的說法,又重新講述了一遍,最後有些底氣不足地說:“你也知道,在培訓班時,我處處針對司令員同誌,他就算要把我安置在不重要的做戰單位,也是情有可原的。”


    “你和司令員同誌的關係不好,這倒是事實。”格魯時科反駁道:“但我和他的交情還不錯,他總不能沒有理由就把我閑置起來吧?”


    克雷日烏夫仔細一琢磨,好像還真是這麽迴事。自己與索科夫關係不好,但格魯時科的情況和自己不一樣,索科夫斷斷不可能將格魯時科和自己一道閑置起來。這麽一想,他的心情又重新變得愉悅起來:“副團長同誌,這麽說,我們堅守在239高地上,還是有仗打的?”


    “這還用說嘛,參謀長同誌。”格魯時科也用克雷日烏夫的新職務來稱唿他:“司令員同誌今天陪我們去近衛第41師,說明他對這個師的防禦區域是非常重視的。沒準真的會像波涅傑林中校所講述的那樣,239高地將成為德軍的主要進攻位置。”


    師長庫裏申科帶著師部的成員,在師指揮部外列隊歡迎索科夫一行人。


    當索科夫乘坐的吉普車停穩,庫裏申科連忙快步上前,幫索科夫打開了車門,並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索科夫在下車前,就仔細觀察過站在師指揮部門口的人,發現隻有這一位是扛著將軍的肩章,很明顯是近衛師師長庫裏申科。他一邊朝對方伸出手,一邊客氣地問:“如果我沒有認錯的話,您應該就是師長庫裏申科將軍。”


    “是的,司令員同誌。”庫裏申科伸出雙手握住了索科夫的手,使勁地搖晃了兩下後,說道:“我就是庫裏申科。”


    兩人簡單地客套了兩句後,庫裏申科就向索科夫介紹自己的副手:“司令員同誌,這位是師政委阿法納西上校!”


    “您好,師政委同誌。”索科夫和阿法納西握手時,眼角的餘光盯著對方的肩章,心裏暗想:好在42年底43年初,實行了軍銜改ge,取消了政工人員原來的軍銜。否則自己此刻對他的稱唿,就不是師政委,而是團級政委了。


    “這位是師參謀長西多林上校。”


    庫裏申科的話剛說完,就看到索科夫和西多林先是握手,隨後緊緊地擁抱在一起,他有些詫異地望著眼前的一幕,心裏還在琢磨,這是怎麽迴事,為什麽司令員和我的參謀長看起來很熟悉的樣子。


    索科夫鬆開西多林之後,向一頭霧水的庫裏申科解釋說:“庫裏申科將軍,在斯大林格勒保衛戰時,我是近衛第41師師長,而西多林上校當時則是我的參謀長。我們都一年多沒有見了,能在此處重逢,是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原來是這樣啊。”自從索科夫離開近衛第41師後,已經換了好幾位師長,而庫裏申科接任師長一職不過兩三個月,還沒有來得及了解曆任師長的情況,否則也不會對索科夫和西多林之間的關係一無所知,他有些尷尬地說:“真是沒想到,司令員同誌以前還曾經和西多林上校搭檔過。”


    索科夫向庫裏申科介紹完新來的學員後,跟著進入師指揮部。剛一坐下,庫裏申科就親自拿來了布防圖,放在了索科夫的麵前。索科夫隻看了一眼,就搖著頭說:“錯了,庫裏申科將軍,錯了。我要的是239高地的防禦圖,而不是開闊地的防禦部署。”


    “司令員同誌。”聽索科夫這麽說,庫裏申科有些尷尬地迴答說:“按照上級的命令,我們師的防禦重點,是西南方向的德軍,阻止他們為包圍圈內的敵人解圍。因此,我將兩個團都部署在開闊地,並在這裏構築起完善的防禦體係。”


    “庫裏申科將軍,我們作為一名指揮員,要懂得根據戰場形勢的變化,來及時地調整防禦部署。”索科夫指著布防圖說道:“您瞧瞧,在我們的南麵,是近衛步兵第21軍和機械化第5軍。有這兩支友軍的存在,使西南方向的敵人不敢肆無忌憚地向你們的防區發起進攻,因為這樣一來,他們薄弱的側翼就會暴露在我們友軍的麵前。


    相反,德軍的維京師位於你們西北方向的科馬洛夫卡,雖說兩地相距十幾二十公裏。但如果德軍將突圍的方向從北麵變成了南麵,他們將會通過瘋狂的攻勢,突破我軍防禦鬆散的包圍圈,直接奔向格尼洛伊季基奇河,與駐紮在河對岸的敵人匯合。”


    “司令員同誌,”當著眾人的麵前,西多林還是恭恭敬敬地稱唿索科夫為司令員:“你的分析很正確,一旦敵人將突圍的方向從北麵轉移到南麵,我們前方的那些友軍是很難擋住他們的,畢竟他們都沒有像樣的防禦工事,要不了多久,他們的防線就會被敵人撕開一個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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