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涅夫張張嘴,正想說話時,忽然桌上的電話鈴聲響了起來。


    “不好意思,米沙。”盧涅夫伸手拿起了話筒,並沒有立即貼在耳邊,而是用手捂住話筒,歉意地對索科夫:“我要接個電話,你和阿西婭先到外麵坐一坐。”


    “阿西婭,”索科夫知道盧涅夫的這個電話肯定涉及機密,自己和阿西婭留在這裏顯然是不合適的,便用手杖支撐著站起身,對阿西婭說;“我們先到外麵辦公室去坐一坐。”


    盧涅夫等索科夫和阿西婭離開了自己的房間,房門關上之後,才把話筒貼在耳邊:“我是盧涅夫,有什麽事情?”


    聽筒裏傳出一個焦急的聲音:“副部長同誌,前段時間被索科夫將軍抓住的那個德國間諜,經過我們的多番審訊,終於招供了。”


    “哦,招供了。”盧涅夫驚喜地說:“提供了什麽有價值的情報嗎?”


    “他說這次潛入莫斯科,是為了獲取一份重要的情報。”


    “什麽情報?”盧涅夫問道:“是什麽人給他提供的情報。”


    “是一份我軍在第聶伯河右岸開展突擊的計劃書。向他提供情報的,是我們情報部門的一名大尉,外號叫約德爾肖法。”


    “這名大尉叫什麽名字,長什麽模樣?”


    “具體的名字不知道,隻知道是一個禿頭,年紀大概在四十歲左右……”


    見沒有能從對方得到更加詳盡的情報,盧涅夫的臉色變得嚴肅起來:“繼續審問,一定要把隱藏在我們內務部裏的敵人挖出來。”


    盧涅夫在辦公室內和負責審訊德國間諜的人員通電話時,索科夫和阿西婭正坐在外間的辦公室裏,和盧涅夫的秘書聊天呢。


    秘書問索科夫:“索科夫將軍,您再過幾天,就要迴伏龍芝軍事學院參加高級指揮員培訓班了吧?”


    “是的。”這件事不是什麽秘密,很多人都知道。而眼前這人是盧涅夫的秘書,據說自己進伏龍芝軍事學院學習的一些事情,都是盧涅夫交代他去完成的。因此他如實地迴答說:“再過三四天,新一輪的高級指揮員培訓班就要正式開課了。”


    “將軍同誌,我想問問。”秘書問道:“等高級指揮員培訓班開課之後,您還是和原來一樣每天迴家,還是住在學院裏,每周五下午迴家,周日晚上再返迴學院呢?”


    秘書問的問題,索科夫還真沒有考慮過。他思索了片刻,隨後迴答說:“我前幾個月因為傷勢還沒有痊愈,需要待在醫院裏治療,所以每天都由科什金中尉來接送我。如今我的傷勢都好得差不多了,沒有必要每天往返,我看還是住在學院吧,每周五下午再迴家。”


    “好的,將軍同誌。”秘書坐在辦公桌後,在記事本上記下了這件事之後,對索科夫說:“到時我會安排科什金中尉,讓他每周五下午去學院接您迴家。”


    “謝謝,秘書同誌,真是太感謝你了……”索科夫正在對秘書說著感激的話,忽然聽到外麵隱約傳來兩聲槍響,本能地伸手摸向腰間,卻摸了個空,他才想起自從負傷之後,自己就再也沒有佩戴過槍支。


    秘書也聽到了外麵的槍聲,不禁眉毛往上一揚,自言自語地說:“外麵是什麽聲音?”


    “槍聲。”


    “這不可能。”秘書立即否定了索科夫的說法:“這裏可是內務部的大樓,怎麽可能有槍聲呢,一定是您聽錯了。”


    “沒錯,秘書同誌。”在戰場上待了兩年多時間的索科夫,對各種槍支射擊的聲音格外熟悉,他連忙說道:“是tt-33手槍射擊的聲音,相信我,絕對不會錯的。”


    話音剛落,外麵又傳來一聲槍響,這次的槍聲比剛剛更加清晰,看樣子射擊的位置距離這裏相當近。接著,手槍射擊聲再次響起,同時響起的還有波波沙衝鋒槍的射擊聲。


    “不好,出事了!”秘書拉開自己麵前的抽屜,抓起放在裏麵的手槍,繞過辦公桌,就朝門口衝去。


    確認了射擊聲就在附近,索科夫連忙起身拉開了旁邊衛生間的門,一把將阿西婭推了進去。看到秘書朝門口衝去,連忙衝他喊道:“危險,不要……”


    沒等索科夫的話喊完,外麵響起了密集的衝鋒槍射擊聲,剛剛衝到門口的秘書,如同觸電般抽動起來,片刻之後,就仰麵倒在了地上,鮮血從他的身體下方滲出來,把地板染紅了一大片,。


    索科夫看到秘書的手槍,落在距離自己三四步遠的地方。此時他看到一個人影出現在門口,衝過去撿槍已經來不及了,他連忙一個魚躍撲了過去,抓起掉落在地上的槍,瞄也不瞄,就朝著門口的人影扣動了扳機。


    秘書的手槍是一把內務部人員佩戴的tk手槍,這是蘇聯自行研製的第一款半自動手槍,容彈量八發。索科夫拚命地扣動著扳機,一口氣把槍裏的子彈都打了出去。


    當索科夫連連扣動扳機,發現沒有子彈從槍口射出時,才知道自己已經把所有的子彈打光了。他慌忙朝門口望去,想看看自己的射擊效果如何。


    隻見門口是一名沒有戴軍帽的禿頭大尉,他左手握住一把tt-33手槍,右手抓著一支波波沙衝鋒槍。索科夫剛剛打出的子彈,擊中了他的胸部和腹部,大尉的身體僵了僵,隨即雙膝跪地,隨後整個人頭朝下倒在地板上。


    索科夫向前爬了幾步,伸手放在對方的鼻翼下,發現已經沒有了唿吸。但為了穩妥起見,他還是取走了對方手裏的手槍和衝鋒槍。


    “怎麽迴事,怎麽迴事?”剛剛迴過神的盧涅夫,握著一把tk手槍,打開辦公室的房門衝了出來,嘴裏大聲地問道:“什麽地方在打槍?”


    等他看清楚地麵上躺著的三個人之後,不禁大吃一驚,連忙彎腰去扶索科夫,同時嘴裏問道:“米沙,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不許動,舉起手來!”沒等索科夫說話,門口忽然傳來了七嘴八舌的喊聲,他抬頭一看,門口居然站著五六名戰士,他們都無一例外地把槍口對準著屋裏。


    “我是盧涅夫。”盧涅夫為了防止引起誤會,緩緩地站起身,衝著眾人說道:“都把槍放下,不要走了火。”


    當戰士們收起手裏的武器,進門檢查那位禿頭的大尉有沒有死掉時,阿西婭從衛生間裏跑了出來,她看到趴在地上的索科夫,眼圈頓時紅了:“米沙,你沒事吧。”


    “我沒事,快點扶我起來。”


    見到阿西婭在扶索科夫,不等盧涅夫吩咐,便有兩名戰士上前幫忙,將索科夫從地上扶起來,並安排他坐在旁邊的椅子上。


    “米沙,”阿西婭看見索科夫的軍服上有不少鮮血,擔心地問:“你負傷了嗎?”


    “沒有。”索科夫搖了搖頭,眼睛盯著仰麵躺在地上的秘書屍體,低聲說道:“應該是秘書的血濺到了我的身上。”


    盧涅夫看著地麵上的兩具屍體,怒氣衝衝地問:“誰能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坐在椅子上的索科夫,仰頭望著盧涅夫說道:“盧涅夫,我先說說我所知道的事情吧。”


    “請說吧,米沙。”


    “是這樣的,我和阿西婭正在與你的秘書聊天時,忽然外麵傳來槍聲。”索科夫向盧涅夫解釋說:“根據我的經驗,一下就聽出槍聲是由tt-33手槍發出的。但過了片刻,在手槍射擊的同時,我又聽到了波波沙衝鋒槍的聲音。


    而你的秘書,聽到外麵的槍聲之後,立即拿出他的配槍,想出去看看到底是怎麽迴事。誰知剛剛衝到門口,就被這名禿頭大尉亂槍打死。而我看到形勢危險,一邊把阿西婭推進了衛生間,一邊撿起了秘書的手槍,朝著禿頭大尉開槍射擊。”


    聽完索科夫的講述後,盧涅夫又把目光投向了一名少尉的身上,語氣嚴厲地說:“這到底是這麽迴事,為什麽這名大尉會開槍打死我的秘書呢?”


    “副部長同誌,”少尉連忙挺直身體,向盧涅夫報告說:“我接到了上級的命令,說這名大尉是德國人潛伏在內務部的間諜,讓我帶人逮捕他。誰知他很警覺,我們的人剛靠近他,就被他開槍打倒了兩人,還被搶走了一支衝鋒槍。”


    少尉說到這裏,忽然停了下來,眼睛盯著坐在椅子上的索科夫,腦子裏開始思索起來。


    “為什麽不說了?”見少尉不說了,盧涅夫有些生氣:“繼續說下去。”


    “是!”少尉答應一聲,繼續往下說:“我親眼看見這人用衝鋒槍朝您的辦公室裏掃射,深怕您出什麽危險,就帶著人冒險衝了過來。誰知沒等我們靠近,我就聽到屋裏傳來了一連串的槍響,然後這名大尉就應聲倒地。我還以為,還以為……”


    “以為什麽?”盧涅夫接著說:“以為是我開槍擊斃他的嗎?”


    “是的,副部長同誌。”少尉老老實實地迴答說:“我當時就是這樣想,畢竟辦公室裏除了您和秘書外,就不會有別的人。從這名大尉最初的舉動來判斷,您的秘書應該已經中彈犧牲,那麽能幹掉他的,就隻能是您了。”


    少尉的這番話,讓盧涅夫變得尷尬起來:“如果我有這麽好的槍法,那就好了。”他心裏很清楚,在如此短暫的時間,以自己的水平,別說連開八槍擊斃這名大尉,恐怕能否扣動扳機都是一個問題。


    正好這時科什金聞訊趕來,他進門時看到躺在地上的兩具屍體,也被嚇了一跳,連忙問道:“這裏出什麽事情了?我剛剛在樓下,聽到樓上響了一陣槍。”


    其實聽到槍聲趕來的,不僅僅是科什金一人,還有負責大樓安全的警備部隊。他們的反應迅速,聽到槍聲後沒多久,就趕到了盧涅夫的辦公室外麵。


    察覺到門外的人越來越多,盧涅夫低聲地對索科夫說:“米沙,我看你還是先迴去吧,這裏的事情就交給我了。”


    剛剛經曆了一番生死的索科夫,此刻手腳都還在不自覺地哆嗦著,聽到盧涅夫的話,便順水推舟地說:“好吧,那我先迴去,這裏的工作就交給你來處置了。”


    科什金帶著索科夫和阿西婭來到樓下的車裏,趁著暖車的工夫,他好奇地問索科夫:“將軍同誌,您能告訴我,樓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索科夫覺得此事隱瞞不了多久,便索性實話實話:“盧涅夫的部下查出了一名隱藏在內務部的德國間諜,在抓捕過程中,德國間諜負隅頑抗,打死了幾名去抓捕他的戰士,並搶奪了一支波波沙衝鋒槍,試圖衝進盧涅夫的辦公室,結果被我亂搶打死了。”


    阿西婭聽索科夫把此事說得輕描淡寫,不禁皺起了眉頭,她有些緊張地說:“米沙,要不我們現在去醫院,檢查一下你的身體有沒有受傷?”


    “沒事,我沒事,不用去醫院。”索科夫說完這話之後,見阿西婭嘟起了嘴,似乎正在生自己的氣,連忙安慰她說:“我身上有沒有傷,難道我自己心裏沒數嗎?”


    “米沙,你真是太魯莽了。”阿西婭等索科夫說完後,責備他說:“你如今都是將軍,怎麽能輕易去冒險呢?”


    “阿西婭,不是我要去冒險,而是自衛。”索科夫說道:“假如我不是朝對方開槍,等他衝進了房間,我就會成為待宰的羔羊。”


    “將軍同誌,”科什金聽到這裏,有些好奇地問:“那人為什麽要衝進副部長的辦公室呢?”


    “原因很簡單。”索科夫解釋說:“那人知道自己已經暴露,就算拘捕也沒有脫險的可能,因此隻能鋌而走險,衝擊盧涅夫的辦公室。一旦他衝進了辦公室,能挾持盧涅夫當人質。就算無法劫持人質,他也能亂槍打死盧涅夫,給你們內務部造成巨大的損失。”


    科什金聽到這裏,不禁被驚出一身冷汗,如果不是索科夫及時開槍,擊斃了那麽大尉。假如真的讓大尉劫持了盧涅夫,事情可就難辦了。不過好在索科夫當時在場,及時地擊斃了那名大尉,化解了一場大禍。


    “將軍同誌,”想到索科夫救了盧涅夫,等於是保住了自己的前途,科什金的心裏對索科夫充滿了感激,他畢恭畢敬地問:“我們接下來去什麽地方?”


    “這還用說嘛,肯定是迴家。”索科夫扭頭望著阿西婭,柔情似水地說道:“阿西婭,我今天還沒有吃東西呢,待會兒迴去幫我做飯,好嗎?”


    “好的,米沙。”原本隻是挽住索科夫手臂的阿西婭,索性把頭靠在了索科夫的肩膀上,“我不光今天要給你做飯,未來還要給你做一輩子的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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