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科夫當然不知道總參謀部這場會議中的刀光劍影,他正坐在輪椅上,和阿西婭麵對麵地吃午餐。維拉不想打擾他們的二人世界,識趣地到護士台和其她的護士就餐。


    “米沙!”阿西婭好奇地問索科夫:“盧涅夫將軍今天找你什麽事情?”


    考慮今天的事情,不算什麽絕密,再加上病房裏隻有自己和阿西婭,所以索科夫也就毫不顧忌地把盧涅夫的來意說了一遍。


    當阿西婭聽到索科夫建議放棄日托米爾,讓第38集團軍撤迴基輔時,吃驚地說:“我的上帝啊,米沙,你的膽子真大,居然敢提這樣的建議,難道你就不擔心嗎?”


    “擔心?!”索科夫不解地問:“我擔心什麽?”


    “當年德國人逼近基輔時,還擔任總參謀長的朱可夫元帥,就看出基輔是守不住的,便提議放棄基輔,把西南方麵軍的部隊撤到第聶伯河右岸布置新的防禦。”阿西婭說道:“結果他就因為這件事被免去了總參謀長一職,被派往了預備隊方麵軍。”


    阿西婭所說的事情,索科夫在後世的電影裏看過。不過在如今的時代,這種事情是絕對保密的,阿西婭怎麽可能知道的。帶著這個疑問,索科夫開口問道:“阿西婭,這些事情你是怎麽知道的?”


    聽到索科夫的這個問題,阿西婭衝他眨了眨眼,裝出一本正經的樣子說:“米沙,難道你忘記我的職業是什麽了嗎?作為一名軍醫,我每天要接觸很多傷員,從他們那裏,我能獲得很多從廣播和報紙上了解不到的內容。”


    對阿西婭的這種說服,索科夫倒是沒有質疑。一名身處前沿的軍醫,她對戰場局勢的了解,比自己這個集團軍司令員慢不了多少,因為她可以從那些前沿抬下來的傷員那裏,獲得最新的情報。


    “米沙,”阿西婭有些擔心地問索科夫:“一旦日托米爾失守,那麽德國人會沿著日托米爾——基輔公路,快速地衝到基輔城外嗎?”


    阿西婭提出的問題,索科夫並沒有直接迴答,而是聊到了天氣:“阿西婭,你也是莫斯科人,應該知道十一月的天氣是最奇怪的。”


    “怎麽奇怪啊?”


    “經常是上午下雪,中午出太陽,到下午再下一場雨。”索科夫看似抱怨地說道:“這樣的天氣,使那些泥土的路麵從表麵上看著好好的,但一踩上去,就會把鞋陷進去,搞得每到這個季節,我一天要擦兩次鞋……”


    阿西婭先是一臉茫然地望著索科夫,心說我在問德國人是否會衝到基輔,他卻給我聊起了什麽天氣,簡直是活見鬼了。


    但這個抱怨並沒有持續多久,阿西婭就想明白了索科夫說這番話的含義,她試探地問:“米沙,你的意思是德國人就算重新占領了日托米爾,但他們也有能因為十一月的連綿細雨,而停止前進的腳步?”


    見阿西婭領悟到了自己的意圖,索科夫微笑著點點頭,沒有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而是端起麵前的空碗,對阿西婭說:“親愛的,麻煩你給我盛碗湯。”


    …………


    11月15日,德軍對日托米爾的進攻正式開始。


    第7裝甲師當日衝到城市東南的斯坦尼謝夫卡,又於次日攻占以東12公裏的留克夫。


    11月17日旗隊師的第一裝甲擲彈兵團就抵達了日托米爾——基輔鐵路上的科切羅沃。第1裝甲師也在11月17日轉向與第7裝甲師夾擊日托米爾的蘇軍。


    到17日晚,第7裝甲師阿伯特·舒爾茨上校的第25裝甲團戰鬥群,和勃蘭登堡亞曆山大營的官兵們,參與了對日托米爾的進攻。


    在突擊炮的掩護下,從南麵向日托米爾發起進攻的第8裝甲師的第80裝甲炮兵團,在距離城市三公裏的位置,遭到了蘇軍的頑強防禦,屢次發起的攻擊,皆被蘇軍擊退。當第8和第28裝甲擲彈兵團組建的“拉多維茨”戰鬥群,第10裝甲團1營,第8裝甲偵察營組成的“米茨拉夫”戰鬥群,在到達指定位置後,也參與了對城市的進攻。


    城市的西麵,第208步兵師的攻勢也非常猛烈。


    第7裝甲師在11月18日與蘇軍激戰一天,到天黑前一個小時,找到了一處防禦薄弱的反坦克炮陣地。師長曼陀菲爾將軍組織了6輛坦克和100名擲彈兵進行夜襲,從18日17點戰至19日淩晨3點,終於突破蘇軍防禦,並開始肅清城內占領區域內的蘇軍抵抗。


    莫斯卡連科擔心再繼續打下去,自己的第38集團軍有可能全軍覆沒,便給上級打電話請示。原本想一直打下去的瓦圖京,見到第38集團軍的局勢危險到極點,隻能給莫斯卡連科下命令,讓他立刻組織部隊突圍撤退。


    第38集團軍突圍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總參謀部。


    得知這個消息的安東諾夫,不敢立即把此事上報,而是召集部下開會,討論該如何應對接下來可能出現的糟糕局麵。


    會議開始後,首先發難的是副總參謀長什捷緬科:“同誌們,幾天前我們坐在這裏開會時,我就曾經說過,日托米爾的部隊是根本擋不住德軍進攻的,建議撤出第38集團軍,後退至基輔附近重新布置防禦。但令人遺憾的是,我的提議被否決了。”


    說這話時,他的目光不禁瞥向了一旁的第一副總參謀長伊萬諾夫將軍,心想若不是他故意唱反調,沒準自己的議案能夠獲得通過。


    安東諾夫見什捷緬科的目光停留在伊萬諾夫的身上,而後者則是低頭不語,連忙出來打圓場:“戰場上的形勢瞬息萬變,我們總參謀部又不是神仙,怎麽可能準確地預測出接下來額事態會怎麽發展呢。”


    深怕兩人會為了此事發生衝突,他還特意補充說:“我們剛剛拿下基輔,還沒有時間構築堅固、完善的防禦體係。而堅守日托米爾,能為留在基輔的部隊爭取到寶貴的時間,使他們有時間來完善基輔的防禦工作。”


    “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什捷緬科見安東諾夫居中說和,也不再固執己見,而是直截了當地問:“基輔可千萬不能丟啊。”


    “放心吧,基輔丟不了。”雖說日托米爾防線的戰鬥,以蘇軍的失敗而告終,但他們畢竟在前段時間還做了很多預備方案:“各處的援軍正在陸續趕往基輔。我相信,要不了多長的時間,就會有更多的部隊到達基輔,去鞏固那裏的防禦力量。”


    “總參謀長同誌,”什捷緬科等安東諾夫說完之後,小心翼翼地問道:“您看,是否派人去索科夫那裏一趟,聽聽他又什麽看法。”


    如果是日托米爾失守之前,什捷緬科當眾說出這話,肯定會遭到包括伊萬諾夫在內的很多人反對。但這幾天的事實表明,索科夫所做出的判斷是完全正確。因此這次他的提議,沒有遭到任何人反對,便順利地通過了。


    “我同意什捷緬科同誌的提議。”安東諾夫讚同了什捷緬科的說法後,又把見索科夫的任務交給了他:“我看在場的人中間,就隻有你是最適合去見索科夫將軍的。”


    對於安東諾夫安排給自己的工作,什捷緬科自然不會推脫,他很爽快地答應了下來。不過前往醫院之前,還特意給盧涅夫打了電話,約他一起去探視索科夫。


    盧涅夫已經從內務部的消息渠道,知曉了第38軍放棄日托米爾後突圍撤退的消息。一見到什捷緬科,他就直截了當地問:“我說謝爾蓋,你今天叫我去醫院見米沙,是為了日托米爾失守的事情嗎?”


    既然盧涅夫已經知曉真相,再隱瞞也沒有多大的意義,於是什捷緬科便豁出去了:“沒錯,的確是為了日托米爾的事情,才特意來探視索科夫將軍的。”


    兩人朝醫院裏麵走的時候,盧涅夫低聲問道:“既然你們上次都沒有采納他的建議,那麽今天又何必再次來問呢?”


    “你也知道,總參謀部的大多數人都沒有上過戰場,他們隻是根據戰報,來了解戰場上的形勢。”什捷緬科解釋說:“一旦出現局勢失控的情況,他們就會茫然不知所措。而索科夫將軍雖說不是總參謀部的人,但他打仗的點子多,懂得根據戰場上的形勢隨機應變。沒準他有什麽好辦法,來化解眼前的危機。”


    盧涅夫朝前走了幾步,忽然想起一件事,便停下腳步,側著臉問什捷緬科:“關於基輔地區的戰報,你們向最高統帥本人報告了嗎?”


    “暫時還沒有。”


    “作為朋友,我強烈建議你們,立即安排人員,把此事向最高統帥本人進行匯報。”盧涅夫善意地提醒對方說:“否則等老頭子通過他的消息渠道,了解到這件事的時候,一定會大發雷霆。”


    什捷緬科有些遲疑地說:“向最高統帥本人匯報的事情,一向都是由總參謀長安東諾夫負責的。”


    “今天的情況不同。”盧涅夫提醒自己的老朋友,日托米爾的失守,已經暗中威脅到了基輔的安危,若是獨自一人去見史達林,被罵的狗血淋頭都是輕的,沒準會直接被撤職,並送完其它艱苦的戰線:“好在華西列夫斯基元帥還在莫斯科,可以請他一同去見史達林同誌。”


    “這倒是一個好辦法。”什捷緬科朝走廊的前後瞧了瞧,發現院長辦公室距離不遠,便隨口說道:“我去院長辦公室,給總參謀長同誌打個電話,讓他盡快敢去向最高統帥部本人匯報,再叫上華西列夫斯基元帥。”


    兩人來到院長辦公室時,院長正厲聲訓斥一名犯了錯得醫護人員。察覺到有人進門,他頭也不迴地問:“有什麽事情嗎?”


    “院長同誌,”雖說什捷緬科的軍銜比這個院長高出很多級,但他還是客氣地說:“我是到您這裏來借電話的。”


    “我這裏又不是公用電話亭,不是你想來就能來的……”院長轉過身,向訓斥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部下,但一迴頭,發現站在門口的什捷緬科和盧涅夫,後麵的話頓時就咽了迴去。過了好一陣,才陪著笑尷尬地問:“怎麽是您的,副總參謀長同誌。您今天怎麽有空,到我們的醫院來呢?”


    “我是特意來探視索科夫將軍的,剛走到這裏,忽然想起有個重要的電話要打。”什捷緬科麵帶笑容地解釋說:“因此就特意到您這裏來借電話。如果你不方便的話,那我就去其它辦公室碰碰運氣。”


    “瞧您說的,副總參謀長同誌。”院長把自己的姿態放得很低,與剛剛那個訓斥醫護人員額院長判若兩人:“我這裏的電話,您可以隨便用。”


    他甚至還主動問道:“您打電話時,需要我迴避一下嗎?”


    什捷緬科也不和他客氣,點著頭說:“我打的是一個極為重要的電話,您的級別不能留在這裏。請你暫時迴避一下,您不介意吧?”


    院長在什捷緬科的麵前,哪裏敢說一個不字,連聲說道:“我們現在就出去,現在就出去。”說著,迴退著走出了辦公室,並招唿挨他罵的醫護人員一同離開。


    安東諾夫接到什捷緬科的電話時,還有些意外:“副參謀長同誌,難道你這麽快就和索科夫將軍談完了嗎?”


    “我還沒有見到他,”什捷緬科迴答說:“我剛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覺得應該給你打個電話,提醒你一下。”


    “提醒我什麽?”安東諾夫在電話另外一頭客氣地問。


    “我覺得日托米爾失利的消息,需要盡快向最高統帥本人報告。”什捷緬科對著話筒說道:“如果遲遲不報,而他又通過自己特殊的途徑,了解到戰場上所發生的事情,恐怕會對你產生不利的影響。”


    “好吧,我這就去。”


    “我建議您去的時候,最好把華西列夫斯基元帥叫上,這樣對您可能有好處。”


    “我明白,什捷緬科同誌。”安東諾夫秒懂什捷緬科額意思,便向他表示感謝:“謝謝你對我的提醒,我真是感激不盡。”


    放下電話後,什捷緬科便和盧涅夫離開了院長辦公室,直接去了索科夫的病房。


    索科夫對兩人的到來,似乎早有預料。兩人剛一進門,他就衝他們打招唿:“兩位將軍同誌,你們又來看我了?”


    等什捷緬科點頭表示認可後,索科夫扭頭對一旁的阿西婭和維拉說:“我們有重要的事情要談,你們先迴避一下。”


    聽到索科夫這麽說,阿西婭和維拉沒有半點的猶豫,簡單地收拾了一下屋裏的東西,就快步離開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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