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索科夫的勸說下,阿西婭終於放棄了為他慶祝的念頭,不過還是心有不甘地說:“這樣的大事,你都不慶祝,難道將來不會後悔嗎?”


    “隻不過是獲得了小小的榮譽,慶不慶祝都是那麽一迴事,有什麽可後悔的。”索科夫說完之後,忽然想起了羅科索夫斯基,便隨口說道:“和羅科索夫斯基將軍比起來,這點事情真的不算什麽。”


    “羅科索夫斯基將軍?”阿西婭聽索科夫這麽說,臉上露出了驚愕的表情;“他出什麽事情了嗎?”


    “難道你不知道,最高統帥部最初是安排他的部隊來解放基輔。但由於重重原因,十月的進攻失利之後,他就被調往了北麵,而解放基輔的任務,就落到了瓦圖京的烏克蘭第一方麵軍的頭上。”索科夫望著阿西婭問道:“本來有個可以載入史冊的機會,如今卻落到了別人的手裏,你會有什麽樣的感想?”


    阿西婭遲疑了幾秒鍾,開口說道:“可是瓦圖京大將的部隊表現相當棒啊,根據蘇聯情報局的戰報,他的部隊在6日早晨6點50分解放了基輔。”


    “俄羅斯軍隊有個傳統,隻要在戰鬥中,把紅旗插在了城市的市政大樓的頂端,哪怕城市的80%還在敵人的手裏,也代表我軍占領了城市。”索科夫苦笑著說道:“沒準你所說的那個時間,隻是把紅旗插在屋頂的時間。”


    “米沙,”阿西婭吃驚地反問道:“難道我軍根本就沒有占領基輔?”


    “基輔,肯定已經被我軍占領了,接下來的戰鬥肯定會在基輔的西麵展開。”索科夫說道:“但我懷疑的是,我軍實際占領基輔的時間,要遠比情報局報道的時間要晚。”


    不過索科夫說完這話之後,立即提醒阿西婭:“阿西婭,這話你聽聽就得了,千萬不要到處亂說,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阿西婭知道問題的嚴重,便點著頭說:“我知道了,米沙,我不會對別人說的。”


    一周之後,院長帶人來查房時,告訴了索科夫一個好消息:“索科夫將軍,我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您。”


    “好消息?!”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索科夫對院長的性格多少有些了解,對方說有好消息,肯定是與自己的傷勢有關,便試探地問:“院長同誌,和我的傷勢有關嗎?”


    “沒錯,的確與您的傷勢有關。”院長笑嗬嗬地說道:“您在病床上躺的時間夠長了,完全可以到外麵去唿吸一下新鮮空氣。”


    “院長同誌,”索科夫等對方說完後,用手指了指自己打了石膏的腿,說道:“我的石膏還沒有拆呢,怎麽下床走路。”


    “將軍同誌,您誤會了,我說的出去唿吸新鮮空氣,不是讓您下床練習走路,而是坐著輪椅出去轉轉,看看周圍的環境如何。”


    “將軍同誌,”站在病房角落裏的維拉,聽到院長這麽說,連忙上前一步道:“隻要外麵出太陽,我就可以推您出現唿吸新鮮空氣。”


    “維拉,今天的天氣就不錯,你待會兒找個輪椅,推將軍同誌出去唿吸一下新鮮空氣。”院長叮囑維拉說:“但外麵有點冷,出去時最好多穿點衣服,免得凍感冒了。”


    半個小時後,索科夫坐在輪椅裏,被維拉推著到外麵去曬太陽。由於他了解俄羅斯的冬天,知道越是出太陽的天氣,反而會越冷,因此出門前特意穿上了暖和的軍大衣。


    門口站崗的戰士,顯然是得到了通知,看到維拉推著索科夫出來,以及跟在輪椅旁邊的阿西婭,不光沒有為難,反而還主動把維拉推了一把輪椅。


    來到了空地上,索科夫一眼就看到了對麵那棟宏偉的建築物,頭往後一仰,問維拉:“維拉,前麵就是盧比揚卡的內務部大樓吧?”


    “是的,將軍同誌。”


    索科夫看到這棟建築物上沒有蓋任何偽裝網,不禁好奇地問:“奇怪,這棟大樓上為什麽沒有偽裝網啊,難道不怕德軍來空襲時暴露目標嗎?”


    維拉一聽,笑了:“將軍同誌,難道前幾天您沒有聽史達林同誌的講話嗎?隨著戰局朝著有利於我軍的方向發展,莫斯科的戰爭威脅已經徹底解除了。不光是這裏建築物上偽裝網被揭掉了,市內多數建築物上的偽裝網,也在陸續撤除中。”


    索科夫點了點頭,心說城裏拆除偽裝網是一件好事,至少意味著敵人的空軍不會再出現在城市上空,大家不用再擔心會遭到空襲。


    索科夫忽然看到有一名穿著軍大衣、帶著獺皮帽的軍官,正朝著自己所在的方向慢吞吞地走過來。他覺得對方的身影有些熟悉,眯縫著眼瞧了一陣,扭頭對站在旁邊,正不停跺腳的阿西婭說:“阿西婭,你快點看看那位正在走過來的軍官,是不是我們認識的?”


    阿西婭連忙順著索科夫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發現正朝這裏走來的軍官,身形的確有幾分熟悉,便若有所思地說:“米沙,你說說,會不會是盧涅夫將軍來探望你了?”


    “嗯,有可能。”經阿西婭這麽一提醒,索科夫發現走過來的軍官雖然看不到臉,但他額身形以及走路的姿勢,的確很像盧涅夫:“是有點像盧涅夫,他到這裏來做什麽,難道是探視我嗎?”


    軍官很快就走了過來,他可能正在想事情,並沒有注意到停留在入口處的索科夫等人,還埋著頭朝裏麵走。


    索科夫看清楚軍官正是盧涅夫時,便衝著他叫了一聲:“盧涅夫將軍,你這是打算去什麽地方啊?”


    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盧涅夫停下腳步,有些茫然地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等看清楚坐在輪椅上的索科夫,吃驚地叫了起來:“米沙,真是見鬼了,你怎麽會出來呢?”


    “院長同誌說,我的傷勢恢複得不錯,讓我出來唿吸唿吸新鮮空氣。”索科夫簡單地介紹完情況後,又繼續問:“你是到這裏來看我的嗎?”


    “沒錯,我就是到醫院來看你的。”盧涅夫衝阿西婭和維拉說道:“外麵太冷,快點把米沙推進去,要是凍病了,那可不得了。”


    索科夫被推迴病房後,阿西婭和維拉幫著他躺在了病床上。


    維拉認識盧涅夫,知道他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忙完工作後,就立即找一個借口迴避了。而阿西婭倒了一杯熱茶,放在盧涅夫的手裏,然後也離開病房,並隨手關上了房門,因為她很清楚,盧涅夫今天急匆匆趕來,肯定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要和索科夫商議。以她的級別,很多事情根本沒有聽的資格,所以便選擇了迴避。


    “盧涅夫,出什麽事情了?”


    “德軍在日托米爾地區展開了反擊,我軍的形勢非常不妙……”


    “等一等,我的軍事委員同誌。”聽盧涅夫說起前線的局勢,索科夫就本能地稱唿對方為軍事委員:“沒有地圖,我可搞不清楚你說的是什麽。”


    索科夫的話提醒了盧涅夫,他從口袋裏掏出了一份疊得四四方方的地圖,展開後鋪在索科夫的被子上,指著上麵介紹說:“米沙,你瞧瞧,日托米爾在基輔的西麵,如今由莫斯卡連科將軍的第38集團軍所堅守。


    雷巴爾科將軍的近衛坦克第3集團軍,如今在日托米爾南麵,距離別爾基切夫僅有不到五十公裏的距離。他的近衛坦克第7軍,正在法斯托夫城外阻擊德軍第25裝甲師的進攻。


    切爾尼亞霍夫斯基中將指揮的第60集團軍,正在進攻日托米爾北麵的科羅斯堅。


    日馬琴科將軍的第40集團軍,剛離開了基輔,向南麵移動,準備去阻擊北上的敵人。”


    索科夫等盧涅夫介紹完情況後,沒有立即發表任何看法,而是問道:“我們的第27集團軍呢,如今在什麽位置?”


    聽到索科夫的這個問題,盧涅夫滿臉苦澀地迴答說:“經過前期的激烈戰鬥,他們已經變得精疲力盡,無力再發起進攻,便留下來防禦布克林彎曲部。”


    索科夫看清楚第27集團軍所處的位置之後,隻是淡淡地嗯了一聲。


    盧涅夫對索科夫的反應很不滿意,他情緒有些激動地說:“米沙,難道你打算眼睜睜地看著敵人殲滅我們的部隊,重新奪迴基輔嗎?”


    “我的軍事委員同誌,我想你忘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索科夫把雙手一攤,聳了聳肩,滿臉無奈地說:“要知道,我如今隻是一個傷員,哪裏有資格來做什麽戰局分析。”


    “你不是準備去總參謀部嗎?”盧涅夫有些奇怪地反問道:“前線的形勢對我軍不利時,我過來問問你有什麽應對措施,難道有什麽錯嗎?”


    “盧涅夫,我什麽時候答應過去總參謀部?”索科夫還特意提醒盧涅夫:“你上次和什捷緬科將軍過來時,我不是明確地表示拒絕了嗎?”


    “什捷緬科說服了總參謀長安東諾夫,”盧涅夫對索科夫說道:”已經為了你準備好了調令,隻等你的傷勢痊愈,就正式到作戰部上班。“


    索科夫慌了,他做夢都想迴到前線去,根本不想去什麽作戰部。他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根本就無法勝任作戰部的工作,如果真的去了,要不了兩個星期就會原形畢露。因此便竭力推脫說:“盧涅夫,看在你我是朋友的份上,幫我一把。”


    “幫你做什麽?”


    “幫我推掉作戰部這邊的調令。”事到如此,索科夫也不藏著掖著,而是有話直說:“我還是希望能迴前線去。”


    “迴前線?”盧涅夫搖搖頭,說道:“第27集團軍如今是特羅菲緬科將軍指揮,雖然他在指揮上存在這樣或那樣的問題,但瓦圖京很器重他,想要把他換掉,是非常困難的事情。”言下之意就是,你別就別想著迴去當什麽集團軍司令員了,還是老老實實去作戰部吧。


    從盧涅夫的話中,索科夫意識到朱可夫並沒有和安東諾夫進行溝通,否則總參謀長也不會如此快捷地給自己下達了一份調令。


    “盧涅夫,我的老朋友,無法重新迴到第27集團軍,早就在我的預料之中。”索科夫開誠布公地對盧涅夫說:“羅科索夫斯基將軍曾經和我談過,希望我傷愈之後,能去他的部隊,我已經答應他了,你總不能讓我做一個言而無信的人吧?”


    “什麽,羅科索夫斯基邀請你去他的部隊?”盧涅夫吃驚地問:“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就是前幾天,他和朱可夫元帥一起來的。”索科夫在提到朱可夫時,有意加重了語氣,讓盧涅夫明白,自己傷愈後迴前線的事情,朱可夫也是一個知情者。


    如果讓索科夫重返前線的人,隻有羅科索夫斯基一個人,盧涅夫覺得安東諾夫發出的調令,還有生效的機會。可此事既然有朱可夫的參與,把索科夫調到作戰部一事,顯然就沒有那麽穩妥了。


    不過他想起了今天來這裏的目的,連忙又說:“米沙,無論是迴前線還是去作戰部,都需要等你的傷勢痊愈之後再說。我今天來,就是想請教你一下,該如何破解當前的危局。”


    索科夫記得德軍第48裝甲軍軍長巴爾克將軍,在反擊戰開始後不久,就集中了旗衛隊師和第1裝甲師的400多輛坦克,對缺乏裝甲力量的第38集團軍展開猛攻。並用第7裝甲師和第68步兵師,切斷了基輔到日托米爾之間的公路,對第38集團軍形成了合圍之勢。


    想到被困在日托米爾的第38集團軍為了避免被德軍殲滅,早晚都是要突圍的,早突圍還能減少一些損失。想明白這一點,他對盧涅夫說:“盧涅夫,為了避免第38集團軍陷入德軍的合圍,應該命令他們立即放棄日托米爾,快速向基輔撤退。”


    “什麽,放棄日托米爾?”盧涅夫瞪大眼睛望著索科夫,心裏在考慮索科夫為什麽會提出這樣的建議。過了一陣後,他苦笑著搖搖頭,隨後用手指著地圖對索科夫:“米沙,你看看地圖。烏克蘭第一方麵軍的三路大軍齊頭並進:中路的第38集團軍占領了日托米爾;北路的第60集團軍正在圍攻科羅斯堅;而南路的近衛坦克第3集團軍,則接近了別爾基切夫。一旦放棄日托米爾,原本的一條直線就會變成v字形,戰線就有被德軍割裂開來的危險。”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盧涅夫。”索科夫頗為無奈地說:“就算莫斯卡連科將軍想堅守日托米爾,我估計他也受不了。與其等到那時候,付出極大的代價突出敵人的合圍,不如主動撤離日托米爾,還能保留更多的有生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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