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麵軍參謀長紮哈羅夫了解完索科夫的計劃後,試探地問科涅夫:“司令員同誌,你覺得是否應該把這份反擊計劃,上報給最高統帥部?”


    “為什麽?”科涅夫有些詫異地問:“不過就是一次有限度的反擊,我看沒有必要吧?”


    紮哈羅夫其實心裏也明白,這種有限度的反擊,運氣好能消滅一兩千敵人,運氣不好,沒準打死兩三百敵人就頂天了。換了以前根本沒有上報的必要,但此時的情況不一樣,進攻波爾塔瓦始終沒有進展,科涅夫已經被上級訓斥了幾次,把索科夫的計劃報上去,沒準能讓上級的心情有所好轉。


    “司令員同誌,”紮哈羅夫謹慎地說:“我也知道這種有限度的反擊,能取得的戰果不大,完全沒有向上級匯報的必要。可是我軍最近攻擊波爾塔瓦不順利,估計上麵已經有人對你有意見了,這份反擊計劃也許能轉移大家的注意力。”


    紮哈羅夫的話讓科涅夫陷入了沉思,他迴想從蘇德戰爭爆發到現在,自己已經兩次被解除過方麵軍司令員一職,若不是得到朱可夫的庇護,估計早就和巴甫洛夫作伴去了。饒是如此,在庫爾斯克會戰開始前,任命自己擔任草原方麵軍的司令員,指揮一支存在感極差的部隊。假如不是劃給到前線作戰的部隊爭氣,估計這支部隊早已被撤銷建製了。


    “好吧,參謀長同誌。”權衡了厲害關係的科涅夫,對紮哈羅夫說:“這份反擊計劃,就由你上報給總參謀部吧。”


    幾分鍾之後,紮哈羅夫就把索科夫的反擊計劃,上報給了總參謀長安東諾夫。


    安東諾夫仔細地查看完索科夫的反擊計劃後,拿起了桌上的電話,撥了一個號碼,等聽筒裏有聲音傳出時,他客氣地問:“您好,波斯克列貝舍夫同誌,我安東諾夫。”


    “您好,總參謀長同誌。”聽到是安東諾夫打來的電話,波斯克列貝舍夫用友好的語氣問:“您有什麽事情嗎?”


    “最高統帥本人在辦公室嗎?”安東諾夫禮貌地說:“我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向他匯報。”


    “是的,總參謀長同誌。”波斯克列貝舍夫迴答說:“他正在辦公室裏,您可以現在過來。”


    安東諾夫放下電話後,將剛收到的反擊計劃放進了一個文件夾,然後站起身從辦公桌後走出來,準備前去向大胡子匯報工作。


    其實像這種規模小又無關輕重的反擊作戰,前線部隊通常都不會上報,就算上報到安東諾夫這裏,也不會讓大胡子知曉此事。畢竟最高統帥本人每天要處理的事務那麽多,沒有為了這種小事去打擾他。


    但安東諾夫今天之所以要選擇親自向大胡子匯報,完全是因為近期草原方麵軍的表現差強人意,兩個最精銳的近衛集團軍,攻擊一個僅有三個德軍師防禦的波爾塔瓦,卻進展遲緩,而且什麽時候能解放城市,還是一個未知數。就為了此時,大胡子都發過好幾次火了。


    安東諾夫很快就來到了對方,他向坐在外間的波斯克列貝舍夫打招唿:“您好,波斯克列貝舍夫同誌,我來了,現在可以進去嗎?”


    “請稍等一下,總參謀長同誌。”波斯克列貝舍夫站起身,客氣地說:“我先進去看看。”


    波斯克列貝舍夫來到門邊,推開其中一扇走了進去,並隨手關上了房門。過了兩三分鍾,房門打開,他從裏麵走了出來,站在門邊態度恭敬地說:“請進吧,總參謀長同誌!最高統帥本人在裏麵等著您呢。”


    安東諾夫向波斯克列貝舍夫道了一聲謝,隨後邁步走進了辦公室。


    進入辦公室之後,安東諾夫立即看到大胡子正攥著煙鬥,在辦公室中間的空地上走來走去。見安東諾夫進門,大胡子停下了腳步,麵無表情地問:“安東諾夫同誌,您這麽急著見我,是有什麽緊急的事情嗎?”


    “是的,最高統帥同誌。”安東諾夫取出夾在腋下的文件夾,從裏麵抽出了反擊計劃,遞向了大胡子,畢恭畢敬地說:“這是剛收到的第27集團軍的反擊計劃,我想請您過過目。”


    “第27集團軍?!”大胡子把部隊的番號重複一遍後,有些遲疑地問:“是小米沙指揮的那支部隊嗎?”


    “是的,正是索科夫少將指揮的第27集團軍。”


    確認這份計劃書是來自索科夫的部隊,大胡子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他接過安東諾夫手裏的計劃書,仔細地瀏覽起來。而安東諾夫則站在一旁,靜靜地等待著他的下一步指示。


    索科夫所發起的反擊,隻是一次有限度的反擊,計劃肯定不會太長,紮哈羅夫講述,安東諾夫記錄的內容也不過一頁紙。


    大胡子隻用了兩分鍾,就看完了這個反擊計劃。他把手裏的計劃書抖得嘩嘩作響,有些不悅地說:“安東諾夫同誌,這就是您要上報給我的反擊計劃?”


    “是的!”


    “我原以為在這份計劃裏,能看到我軍在反擊過程中,能進一步擴大登陸場,誰知卻隻是一場有限度的反擊。”大胡子語氣嚴厲地說:“這樣規模的反擊,居然也上報到了總參謀部,是不是有點小題大做啊?”


    “我覺得索科夫將軍之所以會作出這樣的計劃書,完全是受他們如今的處境所限製。”


    安東諾夫的話引起了大胡子的好奇:“總參謀長同誌,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如今對波爾塔瓦的進攻還在持續,因此我們給前線補給的武器彈藥和物資,都是優先提供給進攻城市的部隊,而索科夫的部隊距離後勤太遠,所以得到的補給有限。”安東諾夫不慌不忙地解釋說:“正是因為得不到充足的補給,他們隻能在登陸場發起有限度的反擊,免得把數量有限的武器彈藥和物資消耗殆盡,這樣等德軍反攻時,他們就無法繼續留在登陸場抗擊敵人的進攻。”


    大胡子拿起放在會議桌上的煙盒,從裏麵抽出一支香煙,用手指碾碎後,將煙絲填進了煙頭裏。做完這一切,他把煙鬥叼在嘴裏,卻沒有立即點燃,而是慢條斯理地問:“總參謀長同誌,您所說的情況屬實嗎?”


    “完全屬實,最高統帥同誌。”安東諾夫見大胡子對此事還有質疑,連忙向他解釋說:“前兩天朱可夫元帥和我聯係,說希望由我出麵,與空軍方麵進行交涉,抽調一部分運輸機,給遠在克列門丘格的第27集團軍提供補給。”


    大胡子知道此刻進駐克列門丘格的部隊,除了索科夫的第27集團軍外,還有馬納加羅夫的第53集團軍,要給人數多達十幾萬的兩支部隊提供空中補給,所需要的運輸機數量將是非常恐怖的。


    他皺著眉頭說:“總參謀長同誌,朱可夫怎麽會有如此荒唐的念頭呢?要知道,我們的運輸機數量有限,根本無法同時滿足兩個集團軍部隊的需求。”


    聽大胡子這麽說,安東諾夫意識到是自己沒有表達清楚,結果讓對方產生了誤解,趕緊解釋說:“最高統帥同誌,我問過朱可夫元帥了,空軍隻需為第27集團軍運送該部隊所需要的重炮炮彈即可。”


    “重炮炮彈?!”大胡子有些納悶地問:“我想問問,這些重炮炮彈是來自何處?”他之所以會這麽問,完全是因為安東諾夫曾提過,後方的補給都優先提供給進攻波爾塔瓦的部隊,他很想知道直接補充索科夫部隊的重炮炮彈來自何方?


    “最高統帥同誌,這件事和您的兒子雅科夫有關係。”安東諾夫既然要向大胡子匯報此事,事先肯定做過調查工作:“他命令東郊的一家備用兵工廠開工,專門為第27集團軍提供所需的重炮炮彈。”


    “烏斯季諾夫知道這件事嗎?”


    “不知道。”安東諾夫搖著頭迴答說:“烏斯季諾夫同誌還在古比雪夫視察工作,暫時沒有返迴莫斯科。”


    “胡鬧,這簡直是胡鬧。”大胡子重新在屋裏走動起來,一邊走還一邊生氣地說:“誰給他的權利,擅自啟動備用的兵工廠進行生產的。”


    見大胡子動怒,安東諾夫連忙解釋說:“最高統帥同誌,索科夫部隊所堅守的第聶伯河右岸登陸場,每天都在承受德軍的攻擊,如果沒有足夠的炮火支援,要守住陣地是非常困難的。我覺得雅科夫這次的擅作主張,雖然有所不妥,但還是情有可原,畢竟都是為了勝利嘛。”


    聽安東諾夫這麽說,大胡子停下了腳步,拿起放在桌上的火柴,點燃了煙鬥。吸了一口後,他把煙鬥從嘴裏拿出來,攥著手裏朝安東諾夫一指:“空軍能出動多少運輸機,為第27集團軍運輸重炮炮彈。”


    “兩架,最高統帥同誌。”安東諾夫迴答說:“新啟用的兵工廠規模小,動用兩架運輸機來運輸重炮炮彈,已經是綽綽有餘了。”


    誰知大胡子聽後,卻衝安東諾夫擺了擺手,示意自己不同意這個方案。


    見大胡子否決了自己的方案,安東諾夫心裏不免有些發慌,暗自猜測對方是不是嫌兩架運輸機太多了,隻能謹慎地問:“如果您覺得兩架運輸機太多,我們可以縮減到一架,而且每隔兩天運輸一次。”


    “安東諾夫同誌,您誤會我的意思了。”大胡子搖著頭說:“我是說,隻提供兩架運輸機,未免太少了點。你和空軍司令員商量一下,看他能否專門抽調十架運輸機,專門為第27集團軍運輸物資。”


    聽到大胡子一下把運輸機的數量,由原來的兩架增加到了十架,安東諾夫不免暗暗吃驚,他小心翼翼地說:“最高統帥同誌,我剛剛已經說過,新啟用的兵工廠生產能力不足,每天可以為第27集團軍提供的物資有限。為他們提供十架運輸機,是不是有點太浪費了?”


    “一點都不浪費。”大胡子正色說道:“我讓空軍給他們提供十架運輸機,不僅僅是運送炮彈,還可以運送其它物資嘛。甚至於前線的一些重傷員,也可以搭乘運輸物資的飛機返迴,在莫斯科的軍醫院裏接受更好的治療。”


    安東諾夫沒想到大胡子忽然變得如此好說話了,連忙點著頭說:“我明白了,最高統帥同誌,我會把您的意思轉達給空軍司令員,讓他為索科夫的部隊提供十架運輸機。”


    大胡子點點頭,繼續問道:“安東諾夫同誌,您覺得第27集團軍的這次反擊,能取得什麽樣的戰果呢?”


    大胡子的問題,還真把安東諾夫問住了,他沉默許久,才開口說道:“最高統帥同誌,由於這是一次有限度的反擊,就算是由我們的常勝將軍索科夫指揮的,能取得的戰果也將是有限的。我覺得大概能消滅三百到五百的敵人,這已經是最樂觀的估計了。”


    對安東諾夫的這種推測,大胡子倒是沒有反駁,畢竟以前有很多次類似的反擊作戰。大多數的戰果,都是殲敵一兩百人,而作為進攻方的蘇軍,卻要付出兩三千人的傷亡。


    安東諾夫說完後,見大胡子沒有反駁自己,便繼續往下說:“不管是進攻戰還是防禦戰,索科夫將軍都是非常擅長的。同時,他還非常懂得以最小的代價,取得最大的勝利,因此在這次的反擊中,我軍的傷亡人數應該和德軍大致相當,甚至還要略低一些。”


    “真是沒想到,你對小米沙居然如此看好。”大胡子滿臉笑意地說:“若是他在這次的反擊中,真能把部隊的傷亡控製在你說的那個範圍,我一定會親自嘉獎他的。”


    “最高統帥同誌,”聽到大胡子說要嘉獎索科夫的話,安東諾夫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連忙趁機提出來:“我覺得索科夫將軍的軍銜有點低,隻是一名少將,但在他所指揮的部隊裏,還有軍銜比他高的指揮員存在。雖說這是上級的安排,比他軍銜高的指揮員隻能選擇服從,但在心裏肯定會有一些抵觸情緒,您看……”


    安東諾夫的話說到這裏,就戛然而止,但大胡子哪裏不明白他所要表達的意思,便微微頷首,說道:“安東諾夫同誌,你說得對,小米沙的軍銜的確有點低,當初是因為他的年輕,若是晉升太快,難免會出現飛揚跋扈的情況。但如今看來,我們當初的擔心是多餘的,我看等這次的戰鬥結束,就正式晉升他的軍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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