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列門丘格方向的戰鬥,進展得比索科夫想象中更容易。隨著坦克和炮兵的參戰,德軍的抵抗開始土崩瓦解。特別是當他們發現通往第聶伯河右岸的大橋,已經落入了蘇軍的手裏,便沒有再負隅頑抗,而是主動放下武器投降。


    其實戰鬥之所以能進行得如此順利,主要原因還是因為手裏的守軍,聽到了近衛第98師的喊話,得知正在進攻自己的蘇軍部隊,就是由令他們膽寒的索科夫所指揮的時候,從城防司令官到下麵的士兵,都喪失了繼續抵抗的勇氣。


    城防司令官甚至根本沒有組織部隊,去嚐試奪迴被蘇軍占領的橋梁,就主動命令部隊放下武器,向近衛第98師投降。因為他心裏很清楚,如果進攻城市的部隊是由其他俄國指揮官指揮的,他一定會命令部隊繼續堅守,直到援軍趕到為止。


    但如今遇到的卻是索科夫,這仗還怎麽打?與其經過一番激戰後被全殲,倒不如早點放下武器投降,還能保存更多德意誌軍人的性命,使他們不至於付出無謂的犧牲。


    得知克列門丘格的守軍投降,索科夫也非常意外。他深怕丘瓦紹夫的電報沒有寫清楚,反複地看了幾遍後,才確認近衛第98師真的拿下了克列門丘格。


    薩梅科確認了克列門丘格已經被解放的消息,還特意詢問索科夫:“司令員同誌,這麽好的消息,需要立即向方麵軍司令員報告嗎?”


    “這是當然的,參謀長同誌。”如今近衛第7集團軍還在波爾塔瓦與德軍激戰,而自己派出的奇兵,居然輕取了克列門丘格,切斷了德軍的退路,這怎麽看都是一個了不起的勝利,因此他很爽快地同意了薩梅科的請求:“立即給方麵軍司令部打電話,把我軍占領克列門丘格的消息,向科涅夫司令員報告。”


    撥通方麵軍司令部的電話後,接電話的人是參謀長紮哈羅夫,他聽完薩梅科的報告後,吃驚地說:“薩梅科將軍,你說什麽,你們已經解放了克列門丘格?”


    “是的,參謀長同誌。”薩梅科如實地迴答說:“我們已經對這個消息進行了核實,近衛第98師的部隊的確占領了克列門丘格。”


    正在一旁看地圖的科涅夫,聽到紮哈羅夫打電話的內容,忍不住站直身體走過來,接過了紮哈羅夫手裏的話筒,貼在耳邊問:“喂,薩梅科將軍,你剛剛所說的情況,都屬實嗎?”他問這話時,心裏格外忐忑,深怕薩梅科告訴他消息有誤,其實部隊並沒有占領克列門丘格,到時他的心裏就會感到失落的。


    但好在接下來他所擔心的事情並沒有發生,薩梅科信誓旦旦地向科涅夫報告說:“報告方麵軍司令員同誌,情報是絕對準確的,近衛第98師的部隊的確控製了整座城市。”


    “太好了,這真是太好了。”科涅夫連聲說好後,對薩梅科說:“薩梅科將軍,我代表方麵軍司令部向你們表示祝賀,祝賀你們取得如此重大的勝利。還有,請代表我,向近衛第98師的指戰員表示感謝,謝謝他們圓滿地完成了方麵軍司令部交給你們的任務。”


    “會的,方麵軍司令員同誌。”薩梅科迴答說:“我會把您的意思,轉到給基層的指戰員。”


    科涅夫停頓了片刻,試探地問:“薩梅科將軍,我想問問,你們把這個好消息,向朱可夫元帥報告了嗎?”


    “還沒有呢,方麵軍司令員同誌。”


    “為什麽不報告呢?”


    “因為朱可夫元帥正在趕來的途中,我們此刻根本聯係不上他。”


    “哦,朱可夫元帥正趕往你們那裏?”科涅夫有些不解地問:“我不明白,他怎麽會突然想起去你們那裏呢?”


    “是這樣的,方麵軍司令員同誌。”薩梅科心裏很清楚,關於波涅傑林、穆濟琴科和基裏洛夫的事情,就算自己不報告,科涅夫也能通過自己的情報係統知道此事。若是想要隱瞞他,等他通過其它途徑知道此事,恐怕自己就會陷入被動,因此他如實地科涅夫解釋:“我們在解放克列門丘格城外的戰俘營時,解救出三位被俘的將軍,他們都是在衛國戰爭初期的烏曼戰役中被俘的。”


    “什麽,在烏曼戰役中被俘的將軍?”科涅夫吃驚地問:“都有誰啊?”


    “原西南方麵軍第12集團軍司令員波涅傑林少將,第6集團軍司令員穆濟琴科中將,以及第13步兵軍軍長基裏洛夫少將。”


    聽完薩梅科所說的名字,科涅夫不禁皺起了眉頭。別的人他不清楚,但他對於波涅傑林實在太熟悉了,畢竟兩人從前曾經在一起共事過。過了許久,他才試探地問:“薩梅科將軍,我不知道你是否清楚,第12集團軍司令員波涅傑林少將,因為投降德國人,成為可恥的叛徒,早就被最高軍事法庭缺席判決為死刑。”


    薩梅科聽科涅夫這麽說,不禁有些為難地瞧了瞧旁邊的索科夫,想聽聽他對此事的看法。索科夫聽到了薩梅科和科涅夫之間的對方,便朝薩梅科做了一個手勢,示意他不久前商量好的事情,告訴給科涅夫。


    得到索科夫授意的薩梅科,壯著膽子說:“方麵軍司令員同誌,我們不久前曾經和波涅傑林將軍談過,得知他是在負重傷的情況下,被德軍俘虜的。而且被俘之後,一直在和敵人進行頑強的鬥爭。至於叛變一說,恐怕是有所誤會吧。”


    科涅夫等薩梅科說完後,並沒有立即表明自己的態度,而是反問道:“這件事情,你們向朱可夫元帥匯報過嗎?”


    “匯報過了。”薩梅科迴答說:“他就是因為此事要特意趕過來。”


    “哦,原來是這樣啊。”得知朱可夫前往索科夫的司令部,是和處置波涅傑林有關係,科涅夫有些坐不住了,連忙對著話筒說:“那我也盡快趕過去,搞清楚到底是怎麽迴事。”


    薩梅科放下電話後,苦著臉對索科夫說:“司令員同誌,這可怎麽辦啊?不管朱可夫元帥要來,如今連方麵軍司令員科涅夫將軍也要來。我擔心等他們來了之後,我們恐怕無法再保護這幾位將軍。”


    “參謀長同誌,不要灰心嘛。”索科夫安慰薩梅科說:“朱可夫元帥和科涅夫將軍趕過來,我覺得不是什麽壞事,至少事情還有轉圜的空間。假如直接命令我們派人將三位將軍送過去,恐怕等待他們的命運,就是被送上軍事法庭。”


    經索科夫這麽一解釋,薩梅科覺得好像還真是這麽迴事。而始終沒有說話的盧涅夫,在一旁補充說:“據我所知,不管是朱可夫元帥還是科涅夫將軍,都曾經有過於波涅傑林將軍共事的經曆。沒準他們看在老戰友的份上,會從輕發落波涅傑林將軍。”


    朱可夫由於出發時間早,比科涅夫更早到達索科夫的指揮部。


    等索科夫向自己行禮後,朱可夫便開門見山地問:“米沙,你所說的那三位將軍呢?”


    “元帥同誌,”索科夫連忙迴答說:“穆濟琴科和基裏洛夫兩位將軍,如今還在隨獲救戰俘一同行軍,暫時還沒有到達要塞,此刻您隻能見到波涅傑林將軍。”


    “那把他叫過來吧,”朱可夫來到桌邊坐下,端起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吩咐索科夫:“我想要和他談談。”


    波涅傑林就在附近的房間休息,聽說朱可夫要見自己,立即迫不及待地趕了過來。但他走進房間,看到坐在屋裏的朱可夫,立即掙脫了攙扶他的兩名戰士,踉踉蹌蹌地來到朱可夫麵前,抬手敬禮後,激動地說:“您好,元帥同誌,很高興還能見到您。”


    而朱可夫看到自己麵前這位形容憔悴、骨瘦如柴,人不人鬼不鬼的人,仔細辨認半天後,才吃驚地說:“你就是波涅傑林?”


    “是的,元帥同誌。”見朱可夫認出了自己,波涅傑林頓時淚流滿麵,他一邊用手掌抹去沿著臉頰流下的汗水,一邊哽咽地迴答說:“我就是波涅傑林。”


    波涅傑林見到朱可夫後如此激動,讓索科夫的心裏充滿了疑問,難道兩人真的是老戰友重返,否則就無法解釋波涅傑林的情緒如此失控。好在一旁的盧涅夫看到了索科夫臉上的疑惑,便湊近他的耳邊低聲地說:“司令員同誌,你可能還不知道,早在1940年的時候,朱可夫元帥曾經擔任過基輔特別軍區司令員。戰爭爆發後,基輔特別軍區就改稱為西南方麵軍。”


    經盧涅夫這麽一解釋,眼前所發生的一切就能解釋通了。沒準朱可夫擔任基輔特別軍區司令員時,和波涅傑林還有一些私交,後來得知對方成為叛徒後,就將其打入另冊。但朱可夫今天聽了自己的解釋,覺得可能錯怪了波涅傑林,才迫不及待地趕過來見他。


    果然,當波涅傑林講述完自己在德軍戰俘營裏的所有經曆後,朱可夫陷入了沉思,他在思考該如何為自己的老部下脫罪。


    沒等朱可夫想出一個好辦法,科涅夫出現了。


    看到科涅夫的出現,波涅傑林先是一愣,隨後上前向科涅夫敬禮:“您好,科涅夫將軍,很高興在這裏見到您。”


    波涅傑林向科涅夫問好的聲音,把朱可夫從沉思中驚醒過來,他看了看波涅傑林,又瞧了瞧科涅夫,開口問道:“科涅夫將軍,你們認識嗎?”


    “是的,元帥同誌。”科涅夫用肯定的語氣迴答說:“我當初在伏龍芝軍事學院學習時,波涅傑林將軍曾經擔任過我的教員。”


    說到波涅傑林曾經擔任過自己的教員,科涅夫臉上的神色不光沒有輕鬆,反而變得更加嚴肅起來:“但令我沒想到的是,你居然有通敵叛國的嫌疑,最高軍事法庭已經在1941年9月的缺席審判中,判處了你的死刑。”


    聽科涅夫這麽說,波涅傑林不禁麵如死灰,他沒想到自己被敵人俘虜,始終表現得堅強不屈,但在自己人眼裏卻依舊是叛徒,整個心如同墜入冰窖一般涼透了。


    索科夫覺得此刻該自己出場了,他向前走了一步,試探地問科涅夫:“方麵軍司令員同誌,不知道你是根據什麽情報,認定波涅傑林將軍的通敵叛國罪行呢?”


    “在我們繳獲的眾多資料中,”科涅夫雖然和索科夫說話,但他的眼睛卻一直盯著波涅傑林,“有幾張波涅傑林和德軍軍官合影的照片。從德軍軍官的表情來看,他們之間所進行的交談是非常愉快的。”


    “方麵軍司令員同誌,除此之外,還有別的證據嗎?”索科夫覺得僅僅憑幾張繳獲的照片,就認定波涅傑林有通敵的嫌疑,無疑是非常荒唐的,便繼續往下說:“我認為我們不能憑借幾張照片,就懷疑我們的一位中高級指揮員背叛了祖國和人民。”


    科涅夫搖了搖頭,反駁道:“有他和德國人合影的照片,這還不夠嗎?如果照片都不能作為證據的話,最高軍事法庭怎麽可能缺席判處他的死刑呢?”


    “方麵軍司令員同誌,靠幾張照片來做證據,是遠遠不夠的。”索科夫等科涅夫說完後,指著蓬頭垢麵、虛弱到了極點的波涅傑林說:“請您仔細地瞧瞧麵前的這位波涅傑林將軍,他在戰俘營裏,經受了德國人長達兩三年的折磨後,早已變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假如他真的叛變了,您覺得德國人還會將他放在這樣的戰俘營裏,聽任他自生自滅嗎?”


    “米沙說得很正確。”此刻朱可夫及時地站出來支持了索科夫的發言:“我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波涅傑林將軍如果真的成為了叛徒,就不會搞得像眼前這麽狼狽。我會在合適的時候,向最高統帥本人進言,讓最高軍事法庭重新審理他的案子,如果證明他真的沒有當叛徒,到時就還他清白的。”


    “米沙,”朱可夫說完這番話之後,又望著索科夫問道:“假如波涅傑林將軍真的沒事了,你有什麽打算嗎?”


    “是的,元帥同誌。”索科夫的心裏一直想將波涅傑林招入自己的麾下,聽朱可夫這麽問,連忙態度堅決地迴答說:“我的能力有限,擔任這個集團軍司令員非常吃力,我需要一位有經驗的高級指揮員,來協助我管理好部隊。而波涅傑林將軍,無疑是最佳的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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