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來的半個小時裏,索科夫不斷接到各師的報告,說對敵人展開炮擊之後,敵人扔掉兩軍陣地中間的平民,倉皇地逃迴了棱堡之中。不過由於種種原因,平民還是出現了不小的傷亡。


    雖說各師在報告中對平民傷亡一事,都是語焉不詳,但索科夫的心裏卻很清楚,平民的傷亡一定非常慘重。科涅夫看出了索科夫的惆悵,安慰他說:“索科夫同誌,不要自責,你們已經做得很不錯了。這是德國人欠下我們的一筆血債,我們早晚要向他們討還的。”


    聽完科涅夫的安慰,索科夫苦笑著點點頭,反問道:“方麵軍司令員同誌,一旦我們拿下了梅列法要塞,接下來應該做什麽?”


    “等拿下要塞後,就由你們來負責堅守。”科涅夫說道:“你的部隊連續作戰那麽長時間,指戰員們應該都很疲勞了,就在梅列法要塞這裏休整一段時間、”


    “那我們什麽時候可以再次投入戰鬥?”薩梅科在一旁問道。


    科涅夫把兩人打量了一番,微笑著搖搖頭:“真是沒想到,你們一門心思想參加戰鬥。難道就不擔心部隊過於疲勞,從而導致戰鬥力下降嗎?”


    “不會的,司令員同誌。”薩梅科迴答說:“我們部隊的指戰員大多數都曾經經過德軍的戰俘營,他們在裏麵受盡了折磨,心中充滿了對德國人的仇恨。哪怕一天都不休整,也不會影響到部隊的戰鬥力。”


    薩梅科的話,讓索科夫想到了一個問題:自己部隊裏的大多數指戰員,都是從德軍戰俘營裏解救出來,他們在敵人的戰俘營裏受盡了非人的折磨,心中充滿了對德國人的仇恨。這種仇恨用於激勵他們在戰場上英勇殺敵,倒是大家都願意看到的事情。可要是等到部隊將來進入德國時,他們會不會把這種仇恨,轉嫁到德國平民的身上?


    科涅夫和薩梅科聊了幾句後,卻發現索科夫在那裏沉默不語,便好奇地問:“索科夫同誌,你在想什麽?”


    “方麵軍司令員同誌,”索科夫想到自己所擔心的問題,將是未來普遍存在的,有必要先給科涅夫打個預防針,讓他提前做好準備:“我聽參謀長說,指戰員們的心裏就充滿了對德國人的仇恨。”


    “沒錯,他的確是這麽說的。”科涅夫點了點頭,不解地反問道:“難道有什麽不對的嗎?”


    “我如今擔心的正是這一點。”索科夫向科涅夫解釋說:“指戰員們的心中從充滿了對德國人的仇恨,可以讓他們在戰場上保持旺盛的戰鬥力,但如果等我們將來攻入德國領土時,他們把這種仇恨轉嫁到普通德國平民身上,會不會是一種災難?”


    “司令員同誌,”索科夫的話剛說完,薩梅科就反駁說:“您太低估我們指戰員的覺悟了,他們所仇恨的隻是拿著武器與我們戰鬥的敵人,而不是普通的老百姓。我相信,就算將來我軍進入了德國領土,對德國的平民也不會有什麽過火的舉動。”


    “是啊,索科夫同誌。”科涅夫等薩梅科說完後,也附和道:“我覺得你想得太多了,我們的指戰員是軍人,而不是禽獸,怎麽會做出與他們身份不符的事情呢?”


    他扭頭望向薩梅科,用調侃的語氣說:“薩梅科將軍,我們還在考慮如何把敵人從我們的領土趕出去,索科夫同誌就已經考慮到攻入德國事情了,的確比我們更有遠見。”


    見科涅夫和薩梅科都沒把此事當一碼事,索科夫知道再說下去也於事無補。畢竟還需要一年多的時間,蘇軍才能攻入德國的領土,此時談此事未免太早了點。


    沒有了平民的掣肘,第27集團軍指戰員的攻勢變得更加猛烈。從各級指揮員到下麵的戰士,都知道可以直接把新式火箭彈打進棱堡,引起內部大火,使敵人無法在烈火和缺氧的環境裏待下去,隻能從棱堡裏逃出來,到時就可以用密集的火力消滅他們。


    但接下來進展卻大大地出乎了索科夫的預料,梅列法要塞裏有六座要塞,第84師、第254師和第182師各拿下了一座,剩下的三座棱堡卻在蘇軍指戰員接近棱堡時,停止了射擊,並在屋頂升起了一麵白旗。


    得知還被德軍占據的三個棱堡裏,都打出了白旗,索科夫不禁愣住了:德國人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居然會主動打出白旗?這會不會有什麽陰謀,難道是打算等蘇軍靠近受降時,突然開始射擊,給蘇軍指戰員以嚴重的殺傷嗎?


    但轉念一想,就算這是德國人的陰謀,想等到蘇軍部隊靠近受降時下黑手,但他們能給己方造成的傷害還是非常有限的。而且他們這麽做之後,還會遭到蘇軍瘋狂的炮火,索科夫肯定會集中所有的炮火,集中轟擊剩下的三個棱堡,將裏麵的德軍全部殲滅,為無辜犧牲的指戰員們報仇。


    想明白這樣一點後,索科夫吩咐薩梅科:“參謀長同誌,告訴幾位師長,讓他們立即派人去受降。記住,雖然德國人打出了白旗,但誰也不知道他們是否有陰謀,因此前去受降的指戰員,都要保持足夠的警惕,免得中了德軍的詭計。”


    “司令員同誌,”薩梅科向索科夫介紹說:“要不,我給科伊達上校打個電話,讓第188師先去受降,其餘的部隊暫時待命,以便能搞清楚德國人為什麽要這樣做?”


    “好的。”對於薩梅科的提議,索科夫表示了讚同:“派出人手去受降後,要及時向我們匯報那裏發生的所有事情,以便我們能做出正確的判斷。”


    科伊達接到了薩梅科打來的電話後,立即叫來第564團團長克雷巴中校,對他說道:“中校同誌,集團軍參謀長薩梅科將軍打來電話,讓我們去接受德國人的投降。這個光榮而艱巨的任務,我就交給你們團來完成了。”


    “師長同誌,”雖說克雷巴也看到棱堡上升起的白旗,但他卻持懷疑態度:“師長同誌,我覺得此事有點不對勁。”


    “不對勁,哪裏不對勁?”


    “敵人不久前還和我們打得你死我活,為了阻止我們占領棱堡,甚至還將裹挾的平民擺在了兩軍陣地中間,使我們不敢輕舉妄動。”克雷巴提醒科伊達:“但如今卻在棱堡上升起了白旗,怎麽看都像是陰謀。”


    “中校同誌,”科伊達聽後卻不以為然地說:“我知道你擔心什麽,不過你放心,既然司令部給我們下達了受降的命令,那肯定把該考慮的問題都考慮到了,你盡管按命令執行就可以了。”


    克雷巴本來質疑司令部的這道命令,但聽到科伊達這麽說,隻能無奈地答應說:“好吧,師長同誌,那我親自帶人去接收俘虜。”


    從科伊達這裏接收了命令之後,克雷巴返迴了團裏,給副團長和參謀長下了命令,讓他們建立機槍和火炮陣地,一旦發現德國人有什麽不對勁,就直接開火,不用顧忌自己的安慰。


    克雷巴帶著一名翻譯,以及一個班的戰士,朝棱堡的方向走去。


    沿途,他看到靠近棱堡的地方,橫七豎八地躺著以各種姿勢死去的人,其中既有德國人,也有蘇軍指戰員,甚至還有不少的婦女、老人和孩子,這些平民應該都是死在德國人的槍口之下。


    看到這一幕,克雷巴不禁怒火中燒,他恨不得拔出手槍,見出現在自己麵前的每一個德國人都打倒。但他最後還是理智戰勝了衝動。他問到棱堡外迎接自己的德軍中尉:“中尉先生,不知你什麽時候可以讓我們去見你們的指揮官?”


    “中校先生,我的長官在棱堡裏的辦公室等您。”來迎接他們的德軍中尉懂一些俄語,便客氣地對他說:“請您跟我來,我帶您去見他。”


    克雷巴和翻譯跟著德軍中尉來到三樓的一個房間門口,中尉轉頭對克雷巴說:“中校先生,請您在這裏稍等片刻,我進去向司令官報道。”


    中尉推門進去,隨手關上了房門,把克雷巴和翻譯留在了屋外。


    過了沒多久,門從裏麵打開了,中尉來到克雷巴的麵前,客氣地問:“中校先生,我的少校在裏麵等您,請進吧。”


    克雷巴進門後,果然看到一個禿頭的德軍指揮官坐在一張桌子的後麵。禿子軍官見到克雷巴進來,連忙從座位上站起來,把放在桌上的大簷帽戴在頭上。


    克雷巴看清楚對方是一名少校後,臉上露出了不屑的表情:“中校先生,你就是這個棱堡裏的最高指揮官嗎?”


    “是的,中校先生。”德軍少校點了點頭,用肯定的語氣說:“我就是這座棱堡的最高指揮官,奉命向前來的俄國部隊投降。。”


    “少校先生,”見德國人投降得如此爽快,克雷巴的心裏不禁一陣陣發毛,他不知道對方是否有什麽陰謀,不久前還打得你死我活,但如今甚至條件都沒有提,便直接準備投降了。他不解地問:“我真是搞不懂,你們明明還有能力繼續戰鬥下去,為什麽會突然放下武器投降呢?”


    “對不起,中校先生。”德軍少校把雙手一攤,聳了聳肩膀,一臉無奈地說:“我就是接到了這樣的命令,所以隻能讓自己的部下停止抵抗,向你們投降。”


    “是誰讓你們停止抵抗的?”克雷巴問道。


    德軍少校遲疑了片刻,隨後迴答說:“是要塞司令官給我們下達的命令,讓我們停止一切抵抗行為,放下武器向你們投降。”


    “能告訴我原因嗎?”克雷巴不解地問:“你們明明還有能力可以堅守下去,為什麽會突然選擇投降呢?”


    “你以為我想投降嗎?”德軍少校見克雷巴喋喋不休地問個不停,頓時咆哮起來了:“假如不是第11軍軍長威廉將軍給我們下達了投降的命令。我們就算隻剩下一個人,也絕對不會停止抵抗的。”


    德軍少校的最後一句話,克雷巴是深信不疑,他知道有很多頑固的德國兵,就算戰鬥到最後一個人,也不會輕易投降的。如今的事情實在太蹊蹺了,為了搞清楚到底是怎麽迴事,他繼續問道:“能告訴我原因嗎?”


    “中校先生,您想知道原因嗎?”德軍少校冷笑著說:“假如你們不是索科夫的部隊,你以為我們會向你們投降嗎?”


    克雷巴被德軍少校的話驚呆了,感情對方投降和自己是索科夫的部隊有關係,如此重要的事情,需要立即向上級報告。


    他停頓了片刻,對德軍少校說:“少校先生,命令你的人到棱堡外麵集合,我們要收繳你們的武器,並把你們送到該去的地方。”


    “中校先生,”德軍少校有些遲疑地問:“我的手下有不少人負傷,你們打算如何處置他們?”他這樣問是有原因的,他曾經參與過前幾次的哈爾科夫戰役,對於俘虜的蘇軍指戰員都是非打即罵,在押送他們前往戰俘營的途中,一旦誰倒地不起,負責押運的德軍士兵就會上去對著他的腦袋開一槍,免得他們成為當地遊擊隊的後備兵源。正是出於擔心,他才會有這麽一問。


    “少校,”克雷巴冷冷地說:“你既然知道我們是索科夫的部隊,那你有沒有聽說我們隨便屠殺俘虜?”


    德軍少校一想,除了那些被俘的黨衛軍官兵被索科夫的部下槍斃外,國防軍的俘虜好像還受到了優待。於是便搖搖頭,迴答:“好像沒有。”


    “既然我們沒有隨便屠殺俘虜,那你還要可擔心的呢?”不過為了給德軍少校安心,克雷巴還是給他吃了顆定心丸,“放心吧,少校,我們會為那些負傷的德軍官兵進行治療,並為他們提供足夠的食物。”


    “好吧,我們投降。”少校從腰間取下了手槍,握著槍管遞給了克雷巴:“我願意率領棱堡內的全部官兵,向你們投降。”


    麵對少校遞過來的手槍,克雷巴微笑著搖搖頭,隨後說:“這把槍你還是留下吧。”


    德軍少校見克雷巴如此慷慨,臉上露出了感激的表情,他重新把手槍放迴了槍套,對自己的部下說:“中尉,立即通知所有人到棱堡外集合,向蘇軍繳械。”


    克雷巴從德軍少校的辦公室出來,找到了一名部下,吩咐他說:“你現在迴去向師長報告,德國人是真的投降。”


    部下答應一聲,就準備離開,但卻被克雷巴叫住了。克雷巴補充說:“還有一點,你一定要轉告師長,說德國人主動投降,和我們是第27集團軍有關。”


    部下雖然不明白克雷巴這麽說的原因,但還是使勁點點頭,如實地迴答說:“放心吧,團長同誌,我會把您所說的話,如實轉告給上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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