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3日清晨,距離五點還有三分鍾。


    索科夫手舉望遠鏡,正在觀察河對岸的德軍陣地。那裏靜悄悄的,看不到一個人,也聽不到一點聲音。


    薩梅科走到索科夫的麵前,也舉起望遠鏡朝對岸的德軍陣地看了一陣,然後放下望遠鏡說道:“司令員同誌,河對岸可真夠安靜的,可惜我們很快就要打破這種寂靜了。”


    “既然這種寂靜早晚要被打破,由我們來打破,總比德國人打破強。”索科夫放下望遠鏡,望著薩梅科問道:“距離炮擊開始,還有多長時間?”


    薩梅科抬手看了看表,迴答說:“還有三十秒!”


    “通訊兵主任!”索科夫聽薩梅科說完時間後,扭頭衝站在不遠處的通訊兵主任問道:“和炮兵的電話接通了嗎?”


    “是的,司令員同誌。”通訊兵主任畢恭畢敬地迴答說:“兩位炮兵師長都在線上,您隨時可以和他們通話。”


    索科夫抓起電話,對著話筒說道:“捷連加上校、貝索諾夫上校,你們好,我是索科夫。”


    “您好,司令員同誌!”兩名上校向索科夫問好後,整齊地說道:“炮兵已經做好了射擊準備,隨時可以對敵人的陣地實施炮擊。”


    索科夫做了一個深唿吸之後,對著話筒說道:“兩位上校同誌,為了消滅敵人,我們不得不向自己的城市開火,這是勝利的代價。我祝你們好運!”


    說完,他便把手裏的話筒遞給了走過來的薩梅科。薩梅科接過話筒,貼在耳邊卻沒有說話,而是靜靜地看著手表上的秒針。當秒針指向12的位置時,他衝著話筒大聲地喊了一句:“開炮!”


    “是!”兩位炮兵師長聽到薩梅科的聲音,同時響亮地迴答說:“我們立即開炮!”


    十幾秒鍾過後,空中傳來一片片尖嘯聲,成批的炮彈劃過天空,落在河對岸的陣地上爆炸。頃刻間,敵人的陣地就被厚厚的硝煙所籠罩,漫天的煙塵中,不時可以看到殘肢斷臂和武器的零件被崩飛,下雨般向四周灑落。


    看到敵人的陣地正在遭到己方炮火的轟擊,薩梅科不禁喜笑顏開。但他無意中一迴頭,卻看到索科夫雙眉緊鎖,似乎有什麽心事。便忍不住問了一句:“司令員同誌,您怎麽了,怎麽有點像不高興的樣子啊?”


    “參謀長同誌,”索科夫扭頭望向薩梅科,顧慮重重地說:“這座城裏還有幾十萬我們的居民,我擔心待會兒炮火延伸時,會不可避免地給他們造成傷亡。”


    “司令員同誌。”搞清楚索科夫為了什麽事情而擔心,薩梅科安慰他說:“您剛剛不是說過,我們是為了趕走敵人,才會炮擊我們自己的城市,這就是取得勝利所必須付出的代價。我覺得城裏的居民聽到炮擊開始後,第一反應肯定是就近躲進地下室,這樣能把不必要的傷亡降到最低。如果真的出現了傷亡,那也隻能怪他們運氣不好,畢竟這就是戰爭。”


    薩梅科的話給索科夫提了個醒,要打仗***不死人的,自然剛剛居然變得優柔寡斷,連一點點可以承受範圍內的**傷亡都無法接受,這樣以後還怎麽指揮部隊作戰?


    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索科夫拿起了電話,接通多布魯申的指揮部,開門見山地問:“多布魯申中校,你的部隊登船了嗎?”


    “司令員同誌,我們剛把氣墊船從隱藏的地方推出來,恐怕還需要一刻鍾才能開始登船。”


    雖然此刻距離炮擊開始,隻過去了不到十分鍾時間,但索科夫還是有些著急地催促道:“中校同誌,時間緊迫,讓你的人抓緊時間,免得貽誤戰機。”


    “明白,司令員同誌。”多布魯申連忙迴答說:“等氣墊船一就位,我會立即組織指戰員登船的,絕對會在炮擊結束前,完成登船行動。”


    “你們的出擊地點,距離敵人的陣地有多遠?”


    “我們的指戰員把氣墊船擺在距離河邊兩百米的地方。”多布魯申迴答說:“距離敵人的陣地不超過四百米,隻要炮擊一結束,不等硝煙散盡,我們就能搭乘氣墊船衝到敵人的麵前,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再說河對岸的德軍陣地,在蘇軍的炮擊開始五分鍾之後,士兵才衣衫不整地從掩蔽部裏跑出來,結果還沒有搞清楚怎麽迴事,一排炮彈落下來,頓時滿地殘肢碎肉,血流成河。


    炮一師、炮二師的炮擊開始不到一刻鍾,沿河的陣地基本在隆隆的炮聲中被摧毀,陣地裏幾乎看不到一個活人,整個防禦陣地儼然成了人間煉獄。


    炮擊進行到半個小時左右,一直在觀察敵人動靜的索科夫,意識到沿河陣地已經在炮火的打擊下被徹底摧毀,繼續炮擊隻能浪費炮彈,便吩咐薩梅科:“參謀長,立即給炮兵打電話,命令他們實施延伸射擊。”


    “什麽,實施延伸射擊?”薩梅科吃驚地說:“司令員同誌,我們不是說,要對德軍的沿河陣地炮擊一個小時麽,怎麽會突然想著要延伸射擊?”


    “參謀長,難道你沒有注意到,敵人的沿河陣地已經被我們的炮火徹底摧毀了嗎?”見薩梅科如此不懂得變通,索科夫有些不悅地說:“既然已經沒有敵人,那我們何必還要浪費寶貴的炮彈呢?”


    聽索科夫這麽一說,薩梅科總算明白了索科夫的意圖,連忙答應道:“明白了,司令員同誌,我立即給炮兵打電話,命令他們立即延伸射擊。”


    薩梅科給炮兵打電話的同時,索科夫也沒有閑著,他再次接通了多布魯申的指揮部,直截了當地問:“中校同誌,你的部隊完成登船了嗎?”


    “一營、二營已經登船完畢。”多布魯申在電話的另一頭報告說:“三營、四營和旅直屬部隊,等氣墊船返迴後,會立即實施登船作業。”


    “中校同誌,如今的情況發生了變化。”索科夫對著話筒說道:“在我軍強大的炮火掩護下,敵人的沿河陣地基本被摧毀,等我軍的炮火一延伸,你們就立即發起突擊。明白嗎?”


    多布魯申沒有**索科夫的決定,而是很幹脆地迴答說:“明白,司令員同誌。等炮火開始延伸射擊後,我們就立即向對岸展開突擊。”


    炮火延伸射擊後兩分鍾,索科夫看到二十多隻氣墊船,如同閃電般地衝向了對岸還在冒煙的德軍陣地。幾乎一眨眼的工夫,氣墊船就越過了一百多米的水麵,衝上了對岸。


    上岸後的氣墊船又向前衝了幾十米便停了下來,氣墊船剛挺穩,裏麵的指戰員就如同下山猛虎般衝了出來,隨即向四周分散,去搶占有利的地形。


    而氣墊船駕駛員等船上的指戰員都下船後,又掉頭開了迴來,接引待命的三營、四營和旅直屬部隊。


    索科夫仔細地觀察著對岸的動靜,除了遠處零星的槍聲外,預想中的敵人瘋狂火力並沒有出現,看來是剛剛的炮擊,已經徹底地摧毀了這一地區的敵人。


    索科夫再次抓起了話題,接通了海軍陸戰第84旅,大聲地說:“我是索科夫,讓丘瓦紹夫上校接電話。”


    “司令員同誌,我就是丘瓦紹夫,請問您有什麽指示?”


    “多布魯申中校的部隊,已經成功地登上了對岸,你看到了嗎?”


    “是的,司令員同誌,我已經看到了。”丘瓦紹夫好奇地問:“搭乘他們渡河的那種船隻,就是您前天在會上說的那種新式渡河器材嗎?它的速度真是太快了,我還沒有看清楚究竟是什麽東西,居然就衝上了對岸的敵人陣地。”


    “丘瓦紹夫上校,你立即帶你的人趕到多布魯申中校的防區,準備搭乘氣墊船渡河。”索科夫說道:“你在船上的時候,可以慢慢研究這種新型的渡河器材,有什麽優點。”


    多布魯申的第二撥部隊渡河後不久,索科夫就聽到報務員在叫自己:“司令員同誌,多布魯申中校要和您講話。”


    索科夫走過去接過了耳機戴在頭上,隨後對著送話器大聲地說:“多布魯申中校嗎?我是索科夫,立即報告你那裏的情況。”


    “報告司令員同誌,”耳機裏傳來了巨大爆炸聲,使多布魯申的聲音有點聽不清楚,索科夫隻能雙手壓在耳機上,試圖聽清楚對方說的每一個單詞:“我們已經占領了沿河的全部陣地。重複一遍,我們已經占領了沿河的全部陣地。”


    “太好了,這真是太好了。多布魯申中校,我向你表示祝賀,祝賀你們在解放別爾哥羅德的戰鬥中,率先建立了新的功勳。”索科夫稱讚對方幾句後,接著吩咐道:“我們的炮擊很快就要停止了,你立即派出部隊,向城市方向推進,務必在敵人迴過神之前,占領盡可能多的地域,以便我們的後續部隊能獲得足夠大的登陸場。”


    “我明白了,司令員同誌。”多布魯申大聲地迴答說:“我打算留下四營和旅直屬部隊,堅守沿河的陣地,其餘的部隊向敵人的防禦縱深推進。”


    “多布魯申中校,”索科夫擔心多布魯申被眼前的勝利衝昏了頭腦,特意提醒他說:“記住,城裏的敵人實力非常龐大,如果你們采取分兵推進的話,很容易被敵人各個擊破,因此你要集中兵力,向著一點猛衝猛打,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突破敵人的防禦。”


    布置完任務,索科夫把耳機和送話器還給了報務員。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後,他對站在身旁的薩梅科說:“參謀長同誌,我們已經完成了預定的目標,接下來就能看在友軍的炮擊停止前,我們能楔入敵人的防線多遠了。”


    “司令員同誌,”薩梅科抬手看了看表,臉上露出了笑容:“從海軍陸戰旅突擊開始,到現在隻過了十四分鍾,比您當時設想的時間還快了一分鍾。您看,我們是否需要立即把戰果上報給方麵軍司令部?”


    “可以。”自己的部隊如期拿下了德軍的沿河陣地,索科夫覺得完全有必要立即把此事上報,讓科涅夫也開心開心,便吩咐通訊兵主任:“通訊兵主任同誌,麻煩你幫我接通方麵軍司令部,我要把剛取得的戰果,向科涅夫司令員報告。”


    電話一接通,索科夫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我是參謀長紮哈羅夫將軍,您是哪裏?”


    “您好,參謀長同誌,我是索科夫。”


    “是索科夫同誌啊。”紮哈羅夫淡淡地問道:“有什麽事情嗎?”


    “參謀長同誌,請您轉告科涅夫司令員,我的部隊已經成功地奪取了德軍的沿河陣地。如今除一部分兵力留守奪取的陣地外,其餘的部隊正在朝敵人的防禦縱深發展。”


    “什麽什麽,索科夫同誌,你說什麽?”紮哈羅夫被索科夫的報告震驚了,他驚詫萬分地問:“你的部隊已經奪取了敵人的沿河陣地,如今還在向敵人的防禦縱深發展?”


    紮哈羅夫根本不相信索科夫的話,如果他不熟悉索科夫,肯定以為對方是喝醉了,或是神經錯亂所產生的臆想。


    “參謀長,”一旁正在和蘇塞科夫說話的科涅夫,看到紮哈羅夫如此驚慌失措,便起身走了過來,好奇地問:“出什麽事情了?”


    “司令員同誌,”紮哈羅夫連忙用手捂住了話筒,向科涅夫報告說:“索科夫將軍讓我向您轉告,說他的部隊已經成功地奪取了敵人的沿河陣地,此刻有一部分部隊正向著敵人的縱深發展。”


    “已經占領了敵人的沿河陣地,這是不可能的!”科涅夫說完這話後,為了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便朝紮哈羅夫伸出手:“把電話給我,我要親口問問索科夫,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喂,索科夫麽?”科涅夫把話筒貼在耳邊後,立即提高嗓門問道:“我是科涅夫。我想問問你,你剛剛向參謀長同誌報告的戰果,都是真實的嗎?”


    “是的,方麵軍司令員同誌,都是真的。”


    “這到底是怎麽迴事?”科涅夫迷惑了:“我們對敵人的炮火準備時間過去了還不到一半,你居然告訴我,說你的部隊已經成功地奪取了敵人的沿河陣地?這到底是怎麽迴事,你沒有和我開玩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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