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科夫清楚地聽到了柳德尼科夫的喊聲,頓時被嚇得亡魂直冒,如果炮兵真的用火箭炮覆蓋這裏,那就是一個玉石俱焚的結局。情況危急,索科夫也顧不得想太多,就直接從工具房裏衝出去,朝正在向敵人射擊的薩莫伊洛夫他們大聲地喊:“隱蔽,快點找地方隱瞞。馬上就要炮擊了……”


    剛喊了沒兩聲,柳德尼科夫也從工具房裏衝了出來。見索科夫正在揮舞著手臂大聲喊叫,二話不說,上前抱住他的肩膀,用力將他壓倒在地上。兩人剛臥倒,外麵就傳來了火箭彈尖厲的唿嘯聲和不間斷的爆炸聲,騰起的硝煙和塵土遮天蔽日,仿佛突然陰了天似的。


    好在火箭彈隻射擊了一輪便停止了,被震得五髒六腑如同移位的索科夫,艱難地從地上坐起來,看到柳德尼科夫也坐起身,嘴裏似乎在對自己說些什麽,可自己的耳朵裏如同塞了一團棉花似的,什麽都聽不見。


    索科夫伸手撿起滾落一旁的突擊步槍,檢查了一下,發現還能正常使用,便用槍身當拐杖,艱難地站起身,腳步踉蹌地朝著薩莫伊洛夫他們所在的位置走過去,想看看他們的傷亡情況如何。


    向前走了二三十步,硝煙裏忽然冒出一名渾身是土,耳朵、鼻子、嘴巴都在流血的德國兵,他提著一支步槍跌跌撞撞地迎麵走來。但他看到出現在自己麵前的索科夫之後,慌忙抬起手裏的槍,準備向索科夫射擊。


    索科夫搶先開了槍,連著兩槍都打在德國兵的肚子上。之所以向敵人的肚子開槍,是索科夫在無數次戰鬥中總結出來的經驗,敵人的腹部中彈後,身體會本能地彎曲,就算開槍,子彈也會打在地上;而如果選擇向敵人的頭部開槍,一是目標小不容易命中,二是敵人中彈後手指扣動扳機,會導致自己中彈。


    中彈的德國兵丟掉了手裏的步槍,捂住肚子歪倒在地上。德國兵剛倒地,旁邊的廢墟裏竄出一人,挺著刺刀就衝了過來,把索科夫嚇了一跳,慌忙把手裏的槍對準了對方。不過對方的目標並不是索科夫,而是躺在地上打滾的德國兵,他連著朝德國兵捅了兩下,才收迴了槍,麵朝著索科夫問了句什麽。


    索科夫看清楚對方是警衛排的一名戰士,連忙走過去,湊近他的耳邊,大聲地問:“你們排長薩莫伊洛夫中尉在什麽地方?”


    戰士的耳朵在剛剛的炮擊中,也被震得短暫失聰,雖然他聽不清楚索科夫問的是什麽,但卻猜到肯定是在問排長的下落,他連忙朝薩莫伊洛夫隱蔽的位置一指,說道:“師長同誌,排長在那裏!”看到戰士為自己指示了方向,索科夫連忙朝那裏走過去。


    被震得七葷八素的薩莫伊洛夫,見炮擊停止了,正掙紮著打算從地上爬起來,看到有人朝自己走過來,連忙舉起了手裏的槍,隨時準備射擊。等看清楚來人是索科夫之後,坐直了身體,望著索科夫問:“師長同誌,您怎麽來了。”問完之後,薩莫伊洛夫才發現壓根聽不見自己的聲音,看樣子自己的耳朵在炮擊中被震聾了。


    索科夫看到薩莫伊洛夫的樣子,便知道對方的耳朵肯定也不好使了,也就沒有再衝他大吼大叫,而是向他打手勢,示意統計傷亡人數和做好戰鬥準備,防止德國人再次衝上來。等做完這一切,索科夫又重新走迴柳德尼科夫的指揮部。


    他進門時,看到柳德尼科夫頭上戴著耳機,正衝著受話器大聲地吼道:“我是柳德尼科夫,我還活著,看樣子你們的火箭炮把敵人都打退了……”


    索科夫找了一個角落坐下,抬手雙手捂住耳朵,使勁地壓了幾下,讓空氣灌進耳孔衝擊耳膜,試探在最短的時間內,恢複自己的聽力。


    “上校同誌,”索科夫的聽力多少恢複一些,衝著剛放下耳機和送話器的柳德尼科夫說:“雖說剛剛的炮擊粉碎了德國人的進攻,但要不了多久,他們還會再次發起進攻,你打算怎麽做?”


    聽到索科夫的問題,柳德尼科夫表情堅毅地迴答說:“我們全師指戰員會堅守在陣地,就算戰鬥到最後一個人,也絕對不會後退一步。”


    見柳德尼科夫隻是籠統地說堅守陣地,而沒有什麽具體的計劃,索科夫的心裏不免有些失望,他繼續問:“上校同誌,剛剛的火箭彈在粉碎敵人進攻的同時,差點把我們也一起幹掉了。待會兒敵人再進攻時,你總不能再讓炮兵向我們開炮吧?我們能在第一次炮擊中幸存下來,再來一次,會有什麽樣的結果,就誰也說不清了。”


    柳德尼科夫等索科夫說完後,聳了聳肩膀,把雙手一攤,無奈地說:“沒辦法,索科夫上校,上級給我們的命令,就是想盡一切辦法堅守街壘廠,一步都不能後退。”


    “上校同誌,我想您誤會我的意思了,我不是讓你們撤退。”索科夫見柳德尼科夫誤會了自己的意思,連忙向他解釋說:“你們不管是在人數還是裝備上,和敵人相比都處於劣勢,假如繼續打這樣的陣地戰,恐怕頂不了多久。要想守住陣地,必須采用合理的戰術……”


    “我明白您的意思,索科夫上校。”柳德尼科夫大聲地說:“如今廠區大半都落入了德國人的手裏,我隻能把我的人都集中在這一塊區域,和敵人打拚消耗的陣地。而且,我師第295炮兵團的火炮,早就在前期的戰鬥中損失光了,沒有重武器,我隻能用人來填……”


    “等一等,上校同誌。”索科夫聽到這裏,連忙抬手打斷了柳德尼科夫後麵的話:“街壘工廠不是生產火炮的嗎?難道廠裏沒有為你們提供他們的產品嗎?”


    “你說得沒錯,街壘廠的確是生產火炮的工廠。”柳德尼科夫滿臉苦澀地說:“我曾經和廠長談過這個問題,但他說,倉庫裏的火炮都是分配給其它戰線的指標,不能給我們。”


    “見鬼,都什麽時候,還討論什麽指標不指標。難道這位廠長打算把這些火炮留在倉庫裏,交給占領工廠的德國人嗎?”索科夫發了幾句牢騷後,試探地問:“上校同誌,不知道火炮倉庫在什麽地方?”


    問這幾句話時,索科夫的心裏一陣陣發虛,他擔心存放火炮的倉庫,早已被德國人占領了,那麽自己的計劃就要泡湯了。沒有火炮的支援,麵對德軍的坦克部隊,就算別爾金的縮編團頂上來,恐怕要不了多久也會拚光。


    “就在後麵兩百米處的一堆廢墟那裏。”柳德尼科夫苦笑著說:“是個地下倉庫,裏麵存放著大量的火炮,門口有一個班的內務部隊看守,沒有上級的命令,誰也不準靠近。”


    得知不遠處就存放有大量火炮,索科夫不由眼前一亮,但他擔心光有火炮,沒有炮彈,那也是白搭,便試探地問:“上校同誌,倉庫裏除了火炮,還有彈藥嗎?”


    “有的,有的。”柳德尼科夫使勁地點點頭,迴答說:“我聽說為了讓這些火炮一到戰場,就能派上用途,所以每門炮都有至少一個基數的配套彈藥。”


    “我明白了,上校同誌。”索科夫得知不遠處就有火炮和足夠數量的炮彈,心裏頓時有了底氣,他對柳德尼科夫說:“這件事交給我來處理,你派一名戰士給我當向導就行了。”


    柳德尼科夫猜到索科夫的心裏是在打這批火炮的主意,原本想勸說一番,但轉念一想,假如他真的能把火炮弄出來,自己剩餘的那些炮兵就有用武之地了。不管怎麽說,炮兵改成步兵,戰鬥力的確不怎麽樣,還是讓他們從事自己的老本行算了。


    索科夫離開工具室,找到薩莫伊洛夫,對他大聲地說:“中尉同誌,帶一個班給我走。”


    “師長同誌,”薩莫伊洛夫聽到索科夫的命令,連忙召集了一個班的戰士,跟著索科夫離開了倉庫。在途中,他好奇地問:“我們要去什麽地方?”


    “離這兒不遠,有一個地下倉庫,裏麵存放著大量的火炮和配套的彈藥。”索科夫迴答說:“我們的任務,就是把這些火炮弄到手,然後用來對付德國人。”


    聽說附近就有一個存放火炮的地下倉庫,薩莫伊洛夫有些驚詫地問:“師長同誌,既然附近就存放有大量的火炮,為什麽在保衛工廠的戰鬥中,卻沒有動用這些火炮呢?”


    索科夫冷哼了一聲,沒好氣地說:“你以為誰都像彼得廠長那樣有擔待,明知道擅自向保衛工廠的部隊提供廠裏的產品,會受到了上級的批評,但依舊以大局為重,優先向保衛工廠的部隊提供武器裝備。”


    一行人在柳德尼科夫派出的向導帶領下,來到了那個地下倉庫的入口處。入口處有一個沙袋工事,上麵架著一挺帶大圓盤的捷格加廖夫輕機槍,看到有人走近,沙袋後立即傳來一個嚴厲的聲音:“什麽人,站住!”


    “自己人!”索科夫一邊答話一邊繼續往前走。


    誰知他剛向前邁了兩步,卻聽到前方傳來了拉動槍栓的聲音,隨後那個聲音再次傳來:“這裏是倉庫重地,任何人未經允許,都不準靠近,否則我們就要開槍了。”


    “我是近衛第41師師長索科夫上校,”索科夫停住腳步,麵朝前方的沙袋工事大聲地說:“你們這裏是誰負責,立即出來和我說話。”


    聽到來人說自己是一名師長,看守倉庫的內務部上士不敢怠慢,連忙從工事後麵走了出來。他來到索科夫的麵前,挺直腰板說:“上校同誌,內務部上士古辛向您報告,我們班正在看守國防倉庫,請指示!”


    “上士同誌,”索科夫望著麵前的這位內務部上士,不卑不亢地說:“為了保衛街壘廠,我需要動用倉庫裏存放的火炮,我現在命令你,立即打開倉庫,讓我們進去。”


    誰知索科夫的話說完後,古辛上士卻用生硬的語氣說道:“對不起,上校同誌,沒有國防人民委員會的允許,誰也不準進入倉庫。”


    “你說什麽?”麵對如此刻板的古辛上士,索科夫還沒有說話,旁邊的薩莫伊洛夫已經按耐不住了,他上前一把抓住古辛的衣襟,怒氣衝衝地說:“德國人距離這裏隻有幾百米了,難道你打算把倉庫裏的火炮,都留給德國人不成?”


    “對不起,中尉同誌。”古辛瞥了一眼薩莫伊洛夫的軍銜,依舊用生硬的語氣說:“我們隸屬於內務部,可以不用聽從其它部隊指揮員的命令。”


    “哼哼哼!”薩莫伊洛夫冷笑了幾聲,對古辛說道:“既然你這麽說,那我現在就以內務部第十師軍官的身份,向你下達命令,立即把倉庫們打開。”


    看到古辛上士一臉茫然的樣子,索科夫在旁邊補充了一句:“薩莫伊洛夫中尉在成為我的部下之前,的確是內務部隊的。還有,我們需要用倉庫裏的火炮,來打擊進攻廠區的敵人。如果你的上級將來要追究責任的話,就讓他來找我,我會給他一個滿意的交代。”


    古辛也不是一個古板的人,剛剛這麽說,無法是出於自己的職責。如今見敵人已經衝到距離倉庫幾百米的地方,而且還有一名友軍的師級指揮員原意為自己承擔責任,他便不再固執己見,而是帶著索科夫繞過沙袋工事,來到了倉庫門前,他指著門上掛著的大鎖,一臉為難地說:“上校同誌,我們隻是奉命看守倉庫,並沒有倉庫的鑰匙。您看是否需要和廠裏的領導取得聯係,讓他們派人來開門?”


    “來不及了,等廠裏派人過來,恐怕敵人也衝到門口了。”索科夫說完這句話,扭頭吩咐薩莫伊洛夫:“中尉同誌,砸鎖。”


    “是!”薩莫伊洛夫答應一聲,自己手裏的衝鋒槍遞給了一名戰士,再從戰士的手裏拿過了莫辛納甘步槍,用槍托對著掛鎖使勁地砸了幾下。隻聽“咣當”一聲,鎖被砸開了。薩莫伊洛夫連忙把步槍遞還給戰士,取掉掛鎖後,用力推開了倉庫的大門。


    由於廠裏的電源早就被切斷,倉庫又深處地下,打開門之後,索科夫隻見麵前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見,連忙扭頭衝古辛上士說:“上士同誌,你那裏有手電筒麽?有的話,給我找幾個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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