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岸排隊等著過河的司機們,見到率先上橋的幾輛卡車,都翻入了河中,不免有些慌神。他們把車停在了河邊,一名上了年紀的司機,向維持秩序的軍官提出懇求:“指揮員同誌,能讓我們在過河時開燈嗎?沒有燈光照路,我們根本看不清浮橋的位置!”


    “不行!”執勤的軍官態度堅決地迴答說:“上級有命令,為了防止暴露目標,所有的車輛在過河時,都不能打開車燈。”


    “如果我們以前走過這座浮橋,就算沒有車燈照明,我們也能根據自己的駕駛經驗,把車開到對岸去。”老年司機沒好氣地說:“如今這座橋什麽樣子,就讓我們摸黑開車,這不是讓我們去送死嗎?”


    老實說,橋邊執勤的軍官心裏也不讚成這道命令,但命令就是命令,既然上級已經做出了這樣的規定,做下級的隻能無條件地執行。為了防止即將上橋的卡車再次重蹈覆轍,他在思索片刻後,對老年司機說道:“司機同誌,您看這樣行不行,我派人在前麵引路,你們隻要跟著引路的人,就能把車開到對岸。雖說速度可能慢一點,但卻能避免在過橋時暴露目標。”


    老年司機知道軍官這麽說,已經是他能力範圍的極限了,便點點頭說:“好吧,指揮員同誌,請您安排一個人在前麵指路,我先試試。”


    趁著軍官叫人的工夫,老年司機走到了第一輛車旁,大聲地問:“這是誰的車?”


    隨著喊聲,從正聚在一起議論紛紛的司機中間,走出一名年輕的小夥子:“老大爺,這是我的車,不知我有什麽可以為您效勞的?”


    老年司機指了指根本看不清的水底浮橋,對年輕司機說:“小夥子,我剛剛問過指揮員了,他說上級有命令,為了避免暴露目標,在過橋時誰也不能打開車燈。為了讓我們安全地過河,他準備派一個人在前麵引路,我們的車隻要跟著那人,就能順利地開到對岸。我當了三十多年的司機,經驗比你們豐富,這頭一輛車就讓我來開吧。”


    年輕司機之所以把車停在河邊,就是因為看到了前麵的幾輛車掉入河中。看到那些僥幸從駕駛室裏逃出來的同伴,他被嚇破了膽子,深怕自己的車掉進河裏後,無法脫身。此刻聽到老年司機願意代替自己,第一個開車過河,連忙伸手握住對方的手,激動地說:“老大爺,真是太感謝您了……”


    “老大爺!”站在河邊的軍官安排好人手後,衝著老年司機喊道:“帶路的人已經安排好了,可以出發了。”


    老年司機打開車門,坐進了駕駛台,啟動了汽車。正準備跟著涉水踏上水底浮橋的戰士,朝對岸前進時,忽然看到對岸有幾個紅色的亮點在不停地晃動,似乎有人在發信號。


    執勤的軍官看到信號後,先是一愣,先是叫住了拄著木杖踏上浮橋的戰士,隨後衝著坐在第一輛車裏的老年司機喊道:“老大爺,把車燈打開,直接朝對岸開!”


    老年司機以為自己聽錯了,連忙推開車門,大聲地問軍官:“指揮員同誌,這到底是怎麽迴事,剛剛說上級不準開燈,現在怎麽又能開車燈了?”


    “我也不清楚是怎麽迴事。”軍官迴答說:“對岸發出了幸好,讓所有的車輛開燈行駛。行了,老大爺別磨蹭了,快點開車吧!”


    既然車隊在行駛時可以開燈,那名年輕的司機頓時有了底氣,他連忙來到頭車這裏,換下了老年司機,自己駕駛卡車緩緩地駛上了浮橋,朝著對岸開去。


    …………


    開著車燈的車隊駛上浮橋不久,就被河邊的觀察哨發現了,並立即把這個情況反饋給參謀長克雷洛夫。克雷洛夫得知車隊居然違背自己的命令,不顧可能暴露目標的危險,開著車燈大搖大擺過河時,不由惱羞成怒。他立即洛博夫打去了電話,開門見山地問:“將軍同誌,這是怎麽迴事,是誰允許車隊在過河時開車燈的,難道不怕暴露目標的嗎?”


    “是我,參謀長同誌。是我下達的命令。”洛博夫是一個有擔當的人,他沒有把責任推給任何人,而在主動承認道:“剛開始的時候,我們也嚴格執行司令部的命令,過橋的車隊一律不準開車燈。但由於天太黑,司機們又從來不走過這座浮橋,因此頭幾輛上橋的卡車都翻進了河裏,車和上麵的物資都沉入了水底。”


    “那司機呢?”聽完洛博夫的匯報,克雷洛夫吃了一驚,連忙問道:“他們都脫險了嗎?”


    “是的,參謀長同誌,他們都脫險了。”洛博夫迴答說:“在浮橋的下遊有一艘巡邏艇,是他們把落水的司機都救了起來。”


    得知落水的司機都獲救了,克雷洛夫也鬆了口氣,他接著問道:“洛博夫將軍,你讓車隊開著車燈大張旗鼓地過河,難道不怕被德國人的特務發現嗎?”


    “參謀長同誌,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洛博夫頗為無奈地說:“我們不能因為擔心德國人的特務會發現有一支車隊在過河,就強行規定卡車在過河時不能開燈,這樣會導致大量的車輛,以及重要的物資沉入水中。隻要車隊能短時間內往城裏運進大量的武器彈藥和物資,我們就能把更多的工人和居民武裝起來,狠狠地打擊法喜寺侵略者。”


    克雷洛夫放下電話後,把浮橋那裏發生的事情向崔可夫進行了匯報。他最後說道:“司令員同誌,我現在很擔心浮橋的附近,隱藏有德國特務,他們要是發信號彈,指引夜航飛機實施轟炸,我們該怎麽辦?”


    但崔可夫聽後,卻表現得很平靜,似乎根本不擔心敵人會出動夜航飛機,對浮橋實施轟炸。他輕描淡寫地對克雷洛夫說:“參謀長,你給索科夫打個電話,問問他有沒有什麽辦法。”


    崔可夫的話提醒了克雷洛夫,他想起這座水底浮橋都是索科夫提出的,想必對如何應付德軍的夜航飛機,也應該是心中有數的。他連忙拿起了電話,讓接線員接通了馬馬耶夫崗的師部。


    索科夫此刻剛剛安排雷紮科夫等人去休息,忽然聽到桌上電話鈴響,他擔心下麵哪個團出了什麽狀況,連忙一把抓起了話筒:“我是索科夫,你是哪裏?”


    “索科夫上校,我是克雷洛夫。”


    “您好,參謀長同誌。”索科夫聽到克雷洛夫的聲音後,心裏挺納悶的,如今天已經黑了,城裏的戰鬥也基本平息了,集團軍參謀長給自己打電話會有什麽事情呢?他連忙恭恭敬敬地問:“請問您有什麽指示?”


    “是這樣的,索科夫上校。”考慮到需要索科夫來為自己出謀劃策,克雷洛夫認為浮橋通車一事,就不必再隱瞞對方,便如實地說道:“剛修好的水底浮橋今晚正式通車了。”


    “哦,水底浮橋通車了?!”索科夫聽到這個消息,不禁喜出望外,連忙追問道:“不知車隊運了多少物資到城裏?”


    “索科夫上校,運送多少物資進入城內,這是集團軍首長才有資格知道的機密,你就別隨便亂打聽了。”克雷洛夫不願意向索科夫透露運送物資的細節,便岔開了話題:“我給你打電話,是因為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


    “請說吧,參謀長同誌。”雖說克雷洛夫不願意向自己透露更多有用的信息,但索科夫還是態度友好地說:“我聽著呢。”


    “根據司令部的命令,為了防止車隊在過河時暴露目標,因此所有的車輛都不準開燈。”克雷洛夫有些尷尬地說道:“結果率先上橋的幾輛卡車,因此看不清橋麵,都翻進了河水裏。在河邊指揮的後勤部長洛博夫將軍,為了防止發生更多的意外,冒著風險讓後麵的車都開燈行駛。”


    “洛博夫將軍做得對。”索科夫對於洛博夫的做法表示了讚同,“司機們估計從來沒開過這種水底浮橋,別說漆黑的夜晚,就算白天開車,估計都是提心吊膽的。因此,他們在浮橋上開燈行駛,是最正確的做法。”


    “你說得沒錯,開燈行駛的確可以加快車輛渡河的速度,但同時也增加了暴露的危險。”克雷洛夫說道:“我們擔心潛伏了伏爾加河邊的德國特務,發現我們的車隊渡河後,會聯絡德國人的夜航飛機,前來轟炸浮橋和橋上的車隊。司令員同誌讓我給你打電話,問問你有沒有什麽好的解決辦法。”


    見克雷洛夫兜了這麽大一個圈子,原來是找自己出謀劃策的,索科夫真是有些哭笑不得。但既然上級領導主動問到了自己,如果不說出一個理想的答案,估計對方也不答應了。好在來自後世的他,心中早就有各種相應的應對措施,因此胸有成竹地迴答說:“參謀長同誌,這事好辦啊,我們隻要建立一個防空哨就可以了。”


    “防空哨?!”聽到這個新鮮的名詞,克雷洛夫好奇地問:“索科夫上校,你能說說,到底是什麽意思嗎?”


    “所謂的防空哨,就是在靠近敵人陣地的方向,布置觀察哨。一旦他們聽到敵機的聲音,就通過電話或者鳴槍報警,這樣就能為渡河的車隊贏得足夠的預警時間。”


    “有意思,這個防空哨真是太有意思了。”聽完索科夫的介紹後,克雷洛夫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他點著頭說:“那我和司令員同誌商議一下,盡快把防空哨建立起來。如果真的能讓車隊避免遭到德軍夜航飛機的轟炸,你就是大功一件。”


    對於克雷洛夫的這種口頭誇獎,索科夫早已免疫,他心裏在想:如今自己的部隊,除了縮編團外,其餘的幾個團使用的都是蘇式武器,這在戰場上可沒法繳獲,隻能依靠後方的補給。既然自己給克雷洛夫出了這樣一個好主意,是不是可以從他那裏多要點好處呢?


    想到這裏,索科夫小心翼翼地問:“參謀長同誌,車隊把物資運進城之後,能給我們師補充一些武器彈藥、食物和藥品嗎?”


    “嗯?!”克雷洛夫有些詫異地問:“索科夫上校,假如我沒有記錯的話,你的部隊所使用的裝備,幾乎都是從德國人那裏繳獲的,從來不找上級要。怎麽,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你居然也找我要起裝備來了?”


    “參謀長同誌,沒錯,我的部隊以前的確使用的是德式武器,可以從戰場上繳獲。”索科夫沒有聽出克雷洛夫是在開玩笑,還是一本正經地說這番話,隻能陪著笑說:“不過後來趕到馬馬耶夫崗的近衛第41師,可是清一色的蘇式裝備,這個武器彈藥我可沒法去敵人那裏繳獲,隻能請您給我們調撥一批。”


    對索科夫提出的請求,克雷洛夫認真地考慮了一陣,隨後說道:“索科夫上校,我們的後勤部門在紅十月工廠租借了一批地下倉庫,用於存放運進城的彈藥和物資。等洛博夫將軍迴來以後,我讓他給你們分配一批彈藥和物資。”


    索科夫一放下電話,就衝著還坐在左邊的伊萬諾夫激動地說:“副師長同誌,告訴您一個好消息。剛剛我已經和克雷洛夫參謀長談好了,等東岸的物資運進城市後,優先給我們補充一批彈藥和物資。這麽一來,我們的部隊就不用擔心會彈盡糧絕了。”


    伊萬諾夫以為索科夫提到的這些物資,是水兵們通過艦船運進城裏的,連忙對索科夫說:“以前彈藥和給養從對岸運過來之後,集團軍後勤部門還要打電話給各部隊,通知他們前去領取。可最近我發現情況有了變化,各師各旅在渡口都留有專門的人手,一旦彈藥和物資卸船,他們就一哄而上,把屬於自己的彈藥和物資迅速地運往前沿陣地。您看,我應該派多少人到渡口,去等著搬運彈藥和物資?”


    “副師長同誌,不用去渡口,上級要分配給我們的彈藥和物資,沒有不在那裏。”索科夫等伊萬諾夫說完後,接著說道:“那些由車隊運進城內的物資,將囤放在紅十月工廠的地下倉庫裏,離我們的防區很近,搬運也很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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