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西婭醒來後的第一句話,一把抓住烏蘭諾娃的手臂,情緒激動地問:“烏蘭諾娃,我的米沙,我的米沙在哪裏?”


    “阿西婭,”烏蘭諾娃貼近她的耳邊,柔聲說道:“旅長同誌還在奧爾洛夫卡,他過不了多久就能迴來了。”


    阿西婭猛地坐直了身體,語氣堅定地說:“我要去見米沙,我要立即到奧爾洛夫卡去見米沙,現在就去。”說完,她掙紮著站起身,就準備朝外麵走。


    烏蘭諾娃雖說知道索科夫發迴的電報內容,但她的心裏卻認為上麵的內容不過是為了安慰大家而已,據她所知,陷入德軍合圍的部隊,能成功突圍的還真不多。如果阿西婭真的要去奧爾洛夫卡,等於就是送死,她連忙一把抓住阿西婭的手臂,神情緊張地說:“阿西婭,不行,你不能去奧爾洛夫卡,德國人已經把通往那裏的道路都切斷了,你根本過不去。”


    “可是我的米沙還在那裏!”阿西婭望著烏蘭諾娃,帶著哭腔說道:“我要找他,哪怕就是死,我也要和他死在一起。”


    “阿西婭!”布裏斯基跟隨索科夫的時間不短了,知道他一向都有創造奇跡的本事,此時雖然處於德軍的包圍之中,但一定有能力平安脫險。此刻見到阿西婭的情緒如此失控,他趕緊安慰對方說:“你放心,旅長同誌剛剛來電報,說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我相信他一定可以平安迴來的。”


    雖說布裏斯基對索科夫充滿了信心,而科伊達卻不這麽想,按照他的思維,一支數百人的部隊再加上數量不多的坦克,遭到了德軍合圍,要想跳出包圍圈的可能,簡直是癡人說夢。不過為了不再刺激阿西婭,他並沒有提起此事,而是對布裏斯基和烏蘭諾娃說:“阿西婭同誌的情況不太好,你們兩人先送她迴去休息吧。”


    科伊達的話正中布裏斯基的下懷,他覺得讓情緒低落的阿西婭留在指揮部裏,會影響到指揮作戰,既然科伊達讓自己把阿西婭送迴去,他便點了點頭,和烏蘭諾娃一人攙著阿西婭一支手臂,往指揮部外麵走去。


    等到阿西婭被送走後,馬什科夫歎了口氣,用遺憾的語氣說:“也許再過幾天,甚至幾個小時,她就會成為一名寡婦了。”


    “行了,政委同誌,別在這裏說風涼話了。”科伊達知道索科夫他們命在旦夕,心裏也格外糟糕,他對馬什科夫說道:“我們還是來討論一下,該如何加強組裝車間這裏的防禦吧。要知道,這次的反擊已經耗盡了集團軍司令部僅有的一點後備力量,我們在接下來的戰鬥中,可能得不到任何兵員和物資的補給。”


    “得不到兵員和物資的補充可不行。”馬什科夫皺著眉頭說:“就憑我們手裏的這點兵力,再加上組裝車間的武裝工人,可沒法阻止敵人闖進廠區。”


    “阻止不了也得想辦法。”科伊達苦笑著說道:“負責居民區和工廠正門防禦的近衛第39師,在這次反擊中,遭受了巨大的損失。在接下來的戰鬥中,我們不光得不到他們的支援,沒準還要派部隊去增援他們呢。”


    馬什科夫是個政工幹部,說到打仗,他還是要唯科伊達馬首是瞻:“師長同誌,那您說說,我們該怎麽做?”


    “政委同誌,我是這樣考慮的。”科伊達若有所思地說道:“不管怎麽說,我們還有幾百人外帶十輛坦克,擋住德軍的一兩撥攻勢,還是沒有多大問題的。至於兵員的補充,地下室裏不少還有幾百名傷員麽,我想由您出麵,去給他們做做宣傳鼓動工作,沒準能動員一部分傷員。把他們充實到作戰部隊中。”


    對於科伊達的這個提議,馬什科夫有些為難地說:“師長同誌,在地下室裏養傷的這些傷員,來自不同的部隊,就算我去做政治鼓動工作,他們是否願意加入我們的部隊,還是一個未知數。”


    科伊達從擱在桌上的煙盒裏抽出一支香煙,點燃後吸了一口,甕聲甕氣地說:“政委同誌,一定要想辦法多動員一些傷員,把他們充實到作戰部隊中去。要知道,也許就是多那麽一個人,就能決定一場戰鬥的勝負。”


    “好吧。”見科伊達的態度如此堅決,非要讓自己去動員傷員,馬什科夫隻能無奈地答道:“我一定盡力而為。”


    …………


    正當科伊達和馬什科夫在為組裝車間的防禦而頭疼時,外麵的天已經黑了。根據索科夫的命令,在天黑以後,各陣地除了留下警戒部隊外,其餘的指戰員都趁著夜色的掩護,朝著坦克營隱蔽的小村莊靠攏。


    不過等大家陸續來到指定地點時,卻意外地發現村子早已被燒成了一片廢墟,一些被燒得漆黑的圓木,依舊在冒著屢屢青煙。索科夫的指揮部就設在離村莊不遠的樹林裏,為了防止趕來的指戰員找不到位置,他還專門派出人手去接應。


    趁著部隊還在運動的過程中,索科夫召集幾名指揮員開會,再次和他們討論突圍的方案。在一個臨時支起的帳篷裏,一張地圖攤放在地上,參加會議的指揮員都蹲在地圖的四周。索科夫一手舉著一盞汽燈,一手在地圖上比劃著:“指揮員同誌們,我把突圍方向選擇在北麵。我們的部隊趁著夜色的掩護,悄悄向這一地區靠攏。天明前,我們在坦克營的掩護下,出其不意地向敵人的防線發起攻擊,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突破敵人的防線。”


    “旅長同誌,我想問問。”索科夫的話剛說完,古爾季耶夫就提出了自己的疑問:“敵人在北麵的防禦情況如何,以我們現有的實力,能突破敵人的防禦嗎?”


    對於古爾季耶夫的這個疑問,索科夫是可以理解的,要知道,羅科索夫斯基動用了幾個師的部隊,在那個方向發起過進攻,但始終無法突破敵人的防禦。自己手裏的兵力滿打滿算不過千人,卻要想在短時間內突破敵人的防禦,怎麽看都有點匪夷所思。


    索科夫用手一指別雷,笑著說:“我看還是由別雷上校來介紹一下情況吧,他在這一帶待的時間最長,對敵人的情況是最了解的。”


    別雷輕輕地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開口說道:“敵人的防線在北麵八公裏遠的位置,背靠著一條河流。羅科索夫斯基將軍所發起的進攻,之所以遲遲無法突破敵人的防禦,是因為德軍防線的北麵地勢陡峭,中間又隔著一條河流,友軍指戰員要想奪取敵人的陣地,首先必須渡過那條河流,然後再衝上陡峭的山坡。而敵人的火力點,卻可以利用地形,居高臨下地對我進攻部隊實施殺傷……”


    聽到別雷的這番話,眾人總算了解到為什麽羅科索夫斯基的部隊,遲遲無法突破德軍的防禦,趕來與自己匯合了。停頓了片刻,古爾季耶夫又問:“別雷上校,那敵人麵向我們這一側的防禦情況又是如何呢?”


    “這麽說吧,敵人的防禦方向主要是針對北麵的,而向南麵的火力點卻很少。”別雷為了讓指戰員們做到心中有數,便詳細地講解道:“更重要的是,德軍防線的南麵是一個緩坡,易攻難守,我們的坦克甚至可以直接開到敵人的火力點麵前。”


    “我們的坦克可以直接開到敵人的火力點前麵,這是真的嗎?”古爾季耶夫聽到這裏,滿臉震驚地問:“既然是這樣,為什麽我們在包圍圈裏的部隊,沒有主動向這裏的敵人發起進攻呢?如果真的這麽做,沒準我們早就與迎麵而來的友軍會師了。”


    “古爾季耶夫上校,”別雷看了索科夫一眼,隨後又說:“以往進駐奧爾洛夫卡的部隊,都是一味地堅守,消極地等待包圍圈外的援軍,前來與自己會師,從來沒有考慮過主動向外突擊。因此,他們對德軍防線上存在的薄弱環節是一無所知。”


    經別雷這麽一分析,古爾季耶夫發現還真的是這麽迴事。他手下的一個團,前段時間就奉命進駐奧爾洛夫卡,他們所得到的命令,就是不惜一切代價堅守陣地,等待包圍圈外的援軍趕來匯合。但令人遺憾的是,援軍沒有趕到,而這個團的指戰員卻在德軍的空襲和炮擊中全軍覆滅。他的心裏暗自想道,假如自己手下的那名團長,能派人到北麵去偵察一下,找到德軍防線的薄弱點,和羅科索夫斯基的部隊來個裏應外合,沒準早就突破敵人的防線了。


    想到這裏,古爾季耶夫忽然又想起了一個重要的問題:“旅長同誌,再過幾個小時,我們就要實施突圍了,真的不用把我們的突圍計劃,向上級報告嗎?”


    “不用了。”索科夫之所以沒有向崔可夫報告突圍計劃,也沒有給羅科索夫斯基發電,通知自己即將向他所在地突圍的事情,就是擔心會走漏風聲,從而導致突圍計劃夭折,因此對古爾季耶夫的提議,他搖搖頭,態度堅決地說:“假如我們上報突圍計劃,我擔心德國人很快就會察覺,到時我們的突圍行動,就有功敗垂成的可能。”


    “那具體的進攻時間呢?”古爾季耶夫簡短地問道。


    “別雷上校,”在迴答古爾季耶夫這個問題前,索科夫先扭頭問別雷:“您的坦克營從這裏出發,多長時間能到達德軍的防禦陣地?”


    別雷在心裏默算了片刻,隨後用肯定的語氣迴答說:“報告旅長同誌,假如全速行駛的話,最多一刻鍾就能到達戰場。”


    “很好!”索科夫讚許地點了點頭,隨後麵向古爾季耶夫說道:“古爾季耶夫上校,您的進攻出發陣地,就選擇在距離德軍防線兩公裏的地方。你們在七點四十五發起進攻,別雷上校的坦克將在一刻鍾之內,超過你們的步兵,搶先衝向敵人的陣地。”


    “明白。”古爾季耶夫迴答說:“從這裏到敵人的陣地不過八公裏,我將在淩晨三點時,率領部隊向敵人的防線靠攏,並在敵人沒有察覺的情況下,建立進攻出發陣地。”


    “這次進攻,古爾季耶夫上校的步兵第308師,在坦克營的掩護下,擔任主攻任務。”索科夫把汽燈放在地上,對眾人說道:“萬尼亞的一營、特涅夫的警衛營作為第二梯隊隨後跟進,一旦第一梯隊突破了敵人的防禦,你們就要想辦法把突破口撕得更開。”


    接下來,索科夫又一一地迴答了幾位指揮員提出的疑問,並給出了解決的方案。最後看到沒人說話了,他站起身,表情凝重地說:“指揮員同誌們,等待我們的命運,究竟是全軍覆滅,被敵人消滅或者俘虜;還是成功地突破防線,與友軍匯合,就全在此一舉了。你們有信心取得勝利嗎?”


    所有的指揮員齊刷刷地站起身,整齊而響亮地迴答:“我們有信心。”


    “既然任務都明確了,大家都迴各自的部隊去吧。”索科夫衝眾人擺擺手,“抓緊時間讓戰士們休息一下,等淩晨三點再悄悄想敵人陣地靠攏。”


    指揮員們離開帳篷後,始終沒有說話的雅科夫,試探地問索科夫:“米沙,你真的有信心,率領部隊突破敵人的防線嗎?”


    “雅科夫,在目前的情況下,假如不能突破敵人的防線,那麽等待我們的命運,不是被俘就是全部犧牲。”索科夫淒然一笑,說道:“因此,我們必須不惜一切代價,也要突破敵人的防線,趕過去與羅科索夫斯基將軍的部隊會師。”


    “米沙,我有個想法。”雅科夫等索科夫說完後,沉默了片刻,有些遲疑地說道:“我覺得就算坦克的燃料和彈藥都用光了,我們也沒有必要炸掉它們,它們完全可以留下來派更大的用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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