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自家師兄雇馬車送到藏劍山莊後,小道士便在這裏暫住了下來。這次外出實在是把小道士嚇壞了,原本按照他本人的意願就是迴到純陽宮再也不下山。可奈何裴元也留在了純陽宮,小道士每天見到裴元臉上如浴春風的笑意都要炸毛。


    他曾經很委屈的把迴來的事和師父說了,可師父隻說了句“好徒兒,難為你了”,就沒下文了。一連幾天的相處下來,小道士發覺自家師父麵對裴元也經常繞道走,但每次都會被當麵逮住,簡直是全方麵壓製,一點還手之力都沒有。


    於是,本著眼不見心不煩的原則,小道士便和萬能的大師兄說了自己想再次下山。外麵的世界固然可怕,但是...裴元更可怕!


    純陽宮的大師兄有些疑惑,因為小師弟迴來的時候明顯不願意再下山,這會就突然變卦了。不過雖說如此,他還是同意了,叮囑了半天後親自把人送到山下,並雇了馬車。離開純陽宮在外麵多曆練曆練總是好的。


    小道士此次來藏劍山莊待了差不多小半月,帕西菲爾趁機去請教葉英如何打造一柄好匕首。對此,葉英自然傾囊相授,親自帶著人去了劍廬,手把手的教他怎麽進行鑄造。中途出現了許多失敗品,可葉英仍然很有耐心的一遍又一遍的教導著。


    這小半月的時間裏,帕西菲爾終於在葉英的指導下成功的打造出了兩把極品的防身匕首,一柄留著等下次去萬花穀的時候交給蘇卿,當做是翠笛的迴禮,而另一柄則是給了小道士防身。


    其實他一開始是想鑄一把好劍送給小道士的,但葉英阻止了他,並告知純陽宮門下及其看重自己手中之劍,他們一生修一劍,一劍修一生。劍於他們來說便是半身,心靈相通,劍在人在,劍毀人亡,一生之中隻有一把最重要的劍,不會更換,至多隻會重鑄而已。


    小道士已經有了自己的劍,選擇了要走的道路,那麽就不在需要第二把劍了。


    帕西菲爾聽過後傻傻的抬頭看向葉英,道:“師父,您也是如此嗎?”


    一生修一劍,一劍修一生,劍在人在,劍毀人亡......


    葉英似乎沒想到身邊的孩子會這麽問,他頓了頓,伸手輕撫著孩子柔順的黑發,眉眼柔和,嘴邊勾起了及淡的細微弧度。


    “並非如此,為師修的乃是心劍,心劍有鋒而形不露,萬物拈來皆可化為手中之劍。”


    話音沒,葉英伸出兩隻並攏,凜冽的劍氣竟在他的指尖凝聚成肉眼可見的實體向下延伸,形成了一把略顯虛無的氣刃劍,絲毫不遜色於任何一把有形的實體兵器,圍繞在虛幻劍身周圍的劍氣隱隱約約的浮動著,包含著葉英畢生所領悟的劍之道。


    手中無劍,然心中有劍,那劍,便隨時都在手中。


    葉英修劍,亦是修心,以心藏劍,心之所向,劍之所指,心若不滅,劍鋒永存。


    “師父,弟子何時可以做到?”


    親眼見識到了劍氣凝結成實體,帕西菲爾對於葉英的崇拜更上一層樓,正因為他自己也用劍,因此才明白想要做到葉英這樣收放自如是多麽艱難。自己固然可以做到凝結劍氣攻擊,可那都是依靠著自身的力量而非是如葉英一般單純的憑借自身劍氣與劍意做到這點。


    太強了,在劍道一途,葉英已經走出了太遠,帕西菲爾追不上,可若是連想守護的人都比自己強大,那又如何談得上守護二字。


    “念安,你所修乃殺伐之道,以殺證道,以命相搏,生死之間方能更上一層樓,稍有疏忽便會丟掉性命,前途更為艱難。但你要記住,所謂殺伐之道並非是無端殺戮,而是在生死一線的戰鬥中領悟。”


    “念安,每個人都有自己執劍的理由,切勿忘記自己為何手中執劍,不要在殺伐中迷失本心。”


    蹲下身來與隻到自己腰間的孩子平視,葉英睜開眼眸,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認真。劍客都有自己的劍道要走,所以他從不幹涉身邊人的選擇,隻是心中卻一直都有所擔憂。


    殺伐之道太過容易讓人迷失自我,變成隻知道殺戮的行屍走肉,是一條極為艱難的道路,不僅要次次以命相搏才能得以領悟,心也要比尋常劍修更為強大。


    葉英雖然嘴上從不提起,但心中也希望小弟子能平安無事,否則也不會為其取名‘念安’,念安念安,意為念一切安好。


    “是,師父教誨,弟子定銘記在心。”


    鄭重的點了點頭,帕西菲爾一點都不想讓葉英失望。雖然他的誕生就是為了殺戮,但是在旅途中,有很多人教會了他武器並不是隻能殺戮,也可以為了守護什麽而存在。


    鯉伴是,晴明是,夏目是,綱吉亦是......


    “弟子手中執劍隻為守護。”


    為了守護在這個世界中重要的人們,隻要他所珍重的人們都在,理由便不會失去,亦不會在殺伐之中迷失本心,這是前提條件。


    帕西菲爾是沒有心的怪物,因為危險,所以必須要拴著。可若是有朝一日有了心,學會了人的感情,他心中掛念之人便會化為一道道強力的鎖鏈將其束縛,並導向正途。


    然而,假如在某一天,鎖鏈被外物斬斷,有了心,知道了什麽是感情的他失了心中在意之人的束縛,將會變得更為可怕瘋狂,這是一把鋒利的雙刃劍。


    “如此便好,你迴來已有一月有餘,想要領悟劍道唯有入世一途,那位純陽弟子此次來尋你,過幾日,你便隨他一同出門曆練吧。”


    瞌上眼眸,葉英察覺到小弟子此時心境起伏頗大,便也不再多言,牽起孩子的手往劍廬外走去,一路帶著他迴了自己的院子。


    “師父,弟子要離開一段時間了。”


    五天後,帕西菲爾尋葉英辭行準備再次出門曆練,上次隨葉皓軒出門的本意是想四處走走,看看有什麽能讓自己的力量恢複的契機,隻不過一無所獲。這次他出門,自然是繼續尋找方法,順便對於腦海中時不時閃過的危機感一探究竟,短時間內是迴不了藏劍山莊了。


    “恩,你既已有決斷,那便去吧,路上小心。”


    早已預料到了小弟子會向自己辭行,並且要出門很久,葉英將早就備好的東西放在了小弟子的手中,是一枚雕刻著古樸雲紋的白玉牌和錢袋。


    “師父,這是何物?玉佩麽?”


    錢袋入手的感覺沉甸甸的,分外有重量,帕西菲爾收好,又拿起白玉牌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什麽門道,沒見過誰出門把玉牌當做配飾的啊?


    “此玉牌乃我之信物,你若在路上遇到麻煩,便去尋帶有這玉牌雲紋相同牌匾的店鋪,亮出此牌便可,見此牌便如見我,屆時自會有人助你。”


    偌大的藏劍山莊雖然最出名的是武器,但僅僅是武器又如何能供養的起整個藏劍山莊,葉家的產業可不止明麵上的藏劍山莊。


    【正主就在眼前啊,這才是真土豪,名副其實的有錢人。】


    葉英說的很淡然,不怎麽在意,但旁邊聽著的帕西菲爾卻整個人都驚呆了,他翻看著玉牌,果然在玉牌的紋路中發現了隱藏於其中雕刻的龍飛鳳舞的‘英’字,當即便覺得手中的玉牌仿若有千斤重,這麽重要的東西,葉英給了自己...這太貴重了......


    “無需擔憂,收好它便是,你是我葉英的弟子。”


    葉英隻說了一句話,絲毫沒有收迴玉牌的意思。


    一句話,簡潔明了,因為是葉英的弟子,所以有資格拿著它,不必擔憂。


    “多謝師父。”


    深吸了一口氣,帕西菲爾默默握緊了手中的玉牌,認真的將它貼身揣在懷裏。


    “無妨,若是累了,便迴藏劍山莊吧。”


    負手站在樹下,葉英的語氣仍是淡淡的。


    “是!”


    心中猛然一顫,帕西菲爾不由得瞪大了眼眸,腦海中迴想起了之前不了了之的對話。原來,那並不是不了了之,葉英他...都知道的......


    翌日的清晨,收拾好東西的帕西菲爾便和小道士準備出發了,兩人牽著裏飛沙走到門口翻身上了馬,因為小道士仍然不會騎馬的緣故,兩人依舊是共騎一匹,帕西菲爾先上,坐穩後直接提著小道士的領子把人放在自己的身後。


    永遠都不要低估任何一個藏劍的臂力與腰力,你比不了啊比不了。


    輕鬆被提上馬的小道士有些心塞。


    摸了摸裏飛沙雪白的鬃毛,帕西菲爾看了看大門口,沒有發現那一抹熟悉的明黃,心中有些失落,在門口磨磨蹭蹭了半天不走,後來時間實在是不早了,這才騎著馬跑上了道路。


    在道上跑了沒多遠,帕西菲爾突然心中一動,拉緊了韁繩迴頭望去,一襲明黃衣衫的青年站在遠處,額間細碎的銀發被微風吹起,顯露出淡色的花瓣,眉眼柔和。


    那是藏劍山莊大莊主葉英,藏劍山莊的靈魂,亦是...他的師父。


    “師父,你多保重!”


    遠處的人影似乎微微點了點頭,帕西菲爾心中的失落一掃而空,心情愉悅的夾緊了馬肚子,裏飛沙似乎也受主人愉悅心情的影響,撒開蹄子跑的飛快,仰頭嘶鳴著。


    “啊啊啊!救救救命!念安你跑慢點!!!”


    “......”帕西菲爾麵無表情的掏了掏差點被震聾耳朵,淡定的伸手掰開緊緊箍在自己腰間的手臂。


    好吧,忘了身後還有個不會騎馬的小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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