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華低聲迴道:“燕華已經都收拾好了。”——這麽快?聯想到冰冷的手指,以及感到風寒隱隱入體的脈象,王謝不由沉下臉。第4章 對你好一些燕華看不見他表情,側耳聽聽沒有動靜,於是退了出去。王謝目送他身影消失,看向桌上整整齊齊的四個紙包,拆開。裏麵是他買來的調理養生的藥材,隻要在使用的時候每包抓上一小把就夠了。本來還買了一小塊生豬肉,後來訂菜時訂了湯水,才沒有熬煮肉湯。可是一時實在想不起給燕華什麽事情做,所以隨口一說。燕華很用心,也不知目不能視的他,每天幹這麽多活計,要經曆多少困難。算了,還是先揀出幾味藥,去廚下看看有沒有合用的材料,煮點湯水給他,免得次日生病。熬了碗湯,走到客房門口,裏麵黑漆漆的,王謝停了腳步,揚聲問:“燕華,能進去麽?”燕華聲音慌慌的:“少、少爺?請、請稍微等一下,馬上、馬上就好。”王謝等了片刻,裏麵一陣響動,燕華出現在門口,衣衫不甚整齊,神情慌亂,還順手關上了門:“少爺有什麽吩咐?”“伸手,把這個喝了。”“這……”燕華嗅到一股淡淡藥味兒。“你太瘦,需要養養。”看著燕華小口小口喝完,王謝接過碗:“迴去睡吧。”“好。”燕華沒有睡眼惺忪,肯定沒歇下過,那他是在屋子裏幹什麽呢?王謝一拍腦門,迴身就去燕華原先居住的小屋。衣箱還在,一包布帶子沒有了。木桶還在,盆沒有了。床下的匣子,沒有了。——說過以後不必纏裹,還帶著布帶,是自己怕反悔麽?王謝搖搖頭,自己早晚會讓燕華痊愈,現下之事,是生計。他又開始翻箱倒櫃——總得找點東西,當掉也好賣掉也好,總要先變出點銀子用用。客廳已經沒有任何擺飾了,飯廳也是,書房也是,連硯台都隻是一塊普通石頭。書本整整齊齊碼著,排序卻是雜亂——燕華看不見的緣故——卷軸收在一處,王謝順手打開一卷看看,嗯?謝自明的款?謝自明不就是謝理麽?他不是當朝首輔張相的舅公麽?這卷軸可是千金難買啊,自己當年怎麽沒發現?不僅沒發現,他夢裏急著用錢,這些東西一股腦全都低價賣給舊書肆了。王謝心念一轉,哦,對了,張相是在“夢裏”自己三十歲的時候才當了首輔,那時候他家的東西才有人大肆搜集。眼下,這卻不值什麽了。王謝挨個打開卷軸,果真又找到了一位“夢裏”後來發跡的名人。看過書房,迴到臥室。床頭暗格裏的匕首和白玉葫蘆是僅剩的貴重物品,而且出於某些原因,無論如何不能動,別的地方……片刻後,王謝在衣箱角落裏扒出一隻香木雕刻的雄雞,在手裏掂了掂,決定一早出門賣掉。——出門時,還得想著給燕華找點事做,不然他又要幹什麽重活了。雖然恨不得把燕華捆在自己身上,但還是等燕華身體好了再說。二月初四。一大早王謝便壓著燕華,又喝了碗湯,隨即把書房裏的書全搬到廳上,交待燕華一聲,自己去了牙行——香木不是沉香木,鎮著衣箱防止生蟲的,一字之差,價值雲泥,勝在雕工不錯,個頭也大,因賣得急,克去抽頭,到手二兩三錢銀子。王謝拿了錢,先去了成衣鋪子,給燕華選了雨過天青、象牙白、海藍三件夾衣,以及兩件石青淺碧色單衣,也給自己買了兩件青藍二色的,又去了鞋鋪,挑了兩雙厚底鞋,最後請了裁縫,一並迴去,這就是一個上午了。路上倒是遇見幾個“朋友”,看見王謝的臉和穿著,不免探問一番,王謝隻說自己挨打以後明了事理,從今後要改頭換麵,還請大家捧場。大家也沒當迴事,畢竟謝少爺是一衝兒的性子,也就熱乎幾天罷了,渾不覺得這少爺說話圓滑許多。到家放下東西,一看燕華果真聽話,曬了一院子的書,手裏拿根竹竿守在一旁,聽見鳥雀的動靜便揮杆趕趕。今天他穿的是粉藍滾金邊的衫子,昨晚那件玫紅色長衫就在手邊,縫紉了一半,針上卻是一條深紅色的線。燕華聽腳步聲,便連忙站起來,王謝讓他到廳裏去量身,燕華答應了,有些不舍地放下手裏的針線。王謝起初想買綢緞料子,問問價格綢緞有些昂貴,隻好退而求次,在自家衣箱裏找出些陳年舊款的絲綢,也拿到了廳上。暫時給燕華訂了兩件夾衣,兩件單衣,自然不是小廝的的款式,付了定金,成衣日後交付。換上新鞋,大小合適,燕華摸著懷裏的新衣,微微笑著,那頗有些欣喜的模樣,落在王謝眼裏,頓時覺得一兩銀子沒白花。午間依然買了四道菜——依然是賒的,手頭有現錢不假,王謝想把錢花在刀刃上。小憩了陣,起來招唿燕華收書。下午太陽正好的時候卻要收書,燕華是有些奇怪,可既然王謝說了,那就收罷。王謝也不讓他收拾,叫他跟著自己,自己彎腰拾起書冊,交到他手裏。行了一陣,見燕華始終不遠不近跟在身側,特意問問:“燕華,你現在看得到我?”燕華答:“看不見,隻是一團模模糊糊的影子。”王謝看看身上,衣裳顏色稍微鮮豔了些,想了想道:“別急,以後能看見。”燕華附和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