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保全”迴到房間,將房門反鎖,手指輕觸視頻,開啟可視通訊,畫麵裏出現一張成熟、經曆過歲月洗禮、卻不失英俊瀟灑的臉龐,身上是一件薩維爾街定做的西服。


    林修將近七十高齡,外表卻停留在了男人最頂峰的時光,也許,他有著維持青春的獨到秘方,誰知道呢。此刻,他正悠閑的靠在躺椅上,端著一隻高腳杯,裏麵盛著1990年份的勃艮第紅酒,舉手投足之間,充斥著貴族紳士風範。


    這哪裏是傳說中病怏怏的林老先生呢?


    保全,哦不,應該說是戴著保全假麵的林家第五號仆人,林五,正做著標準的180度彎腰動作,例行慣例向林修匯報日常工作,“殷氏基本已被掏空,我們是否……?”說到這裏,林五做了個“斬”的手勢。


    殷賢並不知曉,他那忠心耿耿的保全管家被人掉了包,如果他沒有失憶,必定能發現一些蛛絲馬跡,很可惜,連帶他的記憶,也被人蓄意抹去。


    “不,時機還未成熟,讓那小子再舒坦幾日……”林修輕輕搖了搖手指,笑容陰冷,食指上那枚祖母綠戒指散發懾人的光芒。


    “在林旭少爺的問題上,林五特意給了林皓少爺和林蕾小姐一些暗示,本是想借助他們之手去查探,隻是林五沒想到他們竟會送林旭少爺去拍色-情片……並時常搞出一些惡作劇……經過一係列觀察,林五認為林旭少爺並沒有在裝傻,更不可能記起他母親的死因,以及那件事……院長注意到的那些現象,也許隻是誤會……”


    林修垂眸沉思片刻,非常冷靜無情地道,“送林旭迴福利院,繼續觀察。”


    林旭所在的福利院名為“綠色之家”,是一所為弱智兒童、青少年實施特殊教育的機構。當然,林旭不是弱智,他隻是在親眼目睹幾年前那場血腥靈異事件後嚇傻了……


    “是……還有一件事,是關於林琛少爺的,牽扯麵比較複雜,不知當講不當講。”


    林修曾吩咐過林五,他並不希望聽到任何有關林琛的消息。


    因此,林五抬眼,小心翼翼的看了看老爺的臉色,這才繼續道,“……溫逸楠曾多次派人查詢林琛少爺的身份,恐怕他並不信那套‘情人’說法,也許正如老爺所料,他所圖的是……隻是林琛少爺並不知曉內情,似乎很喜歡溫逸楠,並且……和他發生了關係……我們是不是……?”說到這裏,林五不再多言,靜靜等待林修的指示。


    林修夾著酒杯的手微微抖動:“先下去吧。”


    “是。”林五不再多言,切斷可視通訊。


    ***


    林修不願聽到林琛的消息,隻是不想再心疼,也怕自己心生不忍。


    此刻,他的視線定格在了遠處。那是一架普通的雅馬哈電鋼琴,和真鋼的音色天差地別,但勝在便捷好用,非常適合業餘人群。


    這琴是林琛自己選購的,他在眾多天價鋼琴中,挑選了一款最最廉價的,卻也是最適合自己水準的琴。


    林琛喜歡彈琴,即使學了那麽多年,他依然隻會彈奏一些單調的曲目,使用著掉價電鋼。


    但他總是樂此不疲,嘴角彎彎。因為他很容易滿足。


    林修子嗣稀少。


    大兒子林勳,其實與他沒有任何血緣關係,撫養林勳,是他昔日好友的囑托。


    二兒子林瑜,林修的第一個孩子,完全繼承了父母的優良基因,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名副其實的王子。


    三女兒林想,傳統的富家小姐,如今已嫁作人婦。


    四兒子林允,最小的孩子,本該像林瑜一般,享盡眾人的寵愛,卻由於先天殘疾,被殘忍的遺忘。


    林修幾乎沒有私生子,沒有女人敢違背他的意願偷偷要孩子,崔豔是個意外。


    比起林修寵愛有加的二子,林琛的一切顯得太普通,普通到可以輕易抹去,作為一個父親,領孩子迴家的初衷並不是那麽美好。讓他離開,才是帶著善意的。


    也許,林修將再次麵臨一場取舍。


    ***


    接到那通“坦白電話”前,溫逸楠的心情很好,眼角都含著笑意,他正煮著咖啡,用的是秘魯咖啡豆,口感幹淨、無雜質,卻又格外香醇,從中也可以看出他的偏好。


    溫逸楠不是什麽好人,他冷酷、殘忍、絕情,但越是這樣的人,越是向往幹淨純粹的東西。人往往就是那麽的矛盾。


    掐斷電話,溫逸楠眉眼間的笑意被一片冰冷所替代,他望著手中的親子鑒定報告,一點一點的、將它們撕得粉碎,接著倒了杯咖啡,加入小勺牛奶,調勻,向書房走去。


    聽到聲響,伏在書桌前的人影緩緩迴過頭。


    這是一個年紀尚輕的男人,容貌出眾,但眾人對他的第一印象卻是白,慘白的嚇人。


    因為在他的臉上,根本找不出一絲血色,簡直像個活死人。


    如果仔細觀察,還能發現,他的下半截褲腿是空蕩蕩的一片。


    “還不睡?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溫逸楠將咖啡杯遞給男人,明明是埋怨的意圖,口氣卻溫柔的滴出水來。


    男人接過咖啡,微笑著解釋,“小旭的生日沒幾天了,不趕工,怕是來不及。”


    男人明明正在製作溫馨禮物,明明是麵帶微笑的,但整個畫麵看上去卻無比蒼涼。


    溫逸楠不言,隻是默默望著男人,眼底透著濃濃的心疼和無奈。


    過了很久,男人艱難開口,似乎是用盡了所有力氣。


    “逸楠……我還剩多少日子?”


    *【相互道歉】*


    這一晚,林琛睡得並不安穩,頻頻做著噩夢,最後終於被噩夢吵醒,他坐起身,揉揉眼睛,看了看牆壁上掛著的大鍾,才清晨六點,天剛蒙蒙亮,於是,他又在床上翻滾了幾下,卻再也不能入睡了,便爬下床,赤著雙腳,跑到梳洗間,整個人籠罩在一片陰鬱之中。


    當殷賢踏入梳洗間,看到的是這樣一幅情景:某個穿著卡通花紋睡衣,頭發蓬鬆雜亂,卻絲毫不影響自身魅力的漂亮少年,正光著腳站在地磚上,睜著大眼睛,瞪著手中的……牙刷,皺著眉,充滿糾結。


    就好像來自外星球的小王子,明明擁有最漂亮的外表,酷炫的超能力,卻不懂得地球上的生活常識,常常為了生活瑣事而煩惱。


    不經意間營造出的意境,讓殷賢靈感迸發,他趕緊拿來單反,對著林琛哢嚓哢嚓兩下做抓拍。


    林琛察覺到了亮光,眨了眨幹澀的眼睛,幽幽迴過身,瞟了一眼殷賢,又轉迴去,繼續對著牙刷……發呆。


    “咳咳,林琛,你這是想吃掉它嗎?”殷賢憋著笑,認真問道。


    林琛也頗為認真地迴答,“這裏隻有一隻牙刷。”


    殷賢剛想說,抽屜裏有很多備用的洗漱用品,下一秒,他就明白了林琛話裏的意思,以及那般表情的由來——林琛介意的並不是個人衛生問題。


    殷賢走到林琛身後,將那翹起的頭發撫平,舉止間充斥著的寵溺意味,“我不介意和你共用牙刷。”


    林琛瑤瑤頭,一本正經道,“對不起我介意。你能幫我去買一隻嗎?我等一下還有事,來不及迴家洗漱了,還有……那個,你能借我一套幹淨的衣服嗎?”林琛神經再強大,也做不出穿睡衣去公司這種事。


    “擔心羅姐給你的……考驗完不成?”差點想說刁難。


    殷賢不留痕跡的轉移話題,同時奪過那隻被摧殘的牙刷,擠上薄荷味牙膏,再遞還給林琛。


    “呆愣著幹什麽,快刷牙洗臉,時間可不充裕,羅姐是一個非常守時的人,他既然說一天之內,那麽你就必須在二十四小時內完成他交代的任務。”


    果然,林琛被繞進去了,他點點頭,下意識將擠了牙膏的牙刷塞入嘴裏,上上下下刷了起來……


    殷賢發現,林琛對待問題的每一個反應都在自己的預料之中,這是基於深刻的了解。而這種了解,是某種潛意識在主導。


    此時,林琛的腦子很亂,心情很頹喪。


    他想,他已經沒有時間去慢慢完成自己的夢想了,他必須抓緊每一分每一秒,珍惜每一個成長的機會。哪怕對方是脾氣很差的人妖……


    等林琛意識到他正在使用殷賢的牙刷刷牙時,已經差不多刷完了。


    殷賢自然而然的接過那隻牙刷,開始刷,絲毫看不出嫌棄什麽的……


    林琛歪著頭,很是不解,“你不怕被我傳染?”


    殷賢笑,“我們不是都做過,還在意這些幹什麽?”


    林琛垂下頭,滿是愧疚,“……你……去查查看吧。如果感染了,我會努力補償的。”


    殷賢挑了挑眉,來勁了,“哦?怎麽補償?”


    林琛蹙眉,似在深思。


    殷賢也不說話,靜靜望著林琛,嘴角輕輕勾起,他已經猜到小家夥會說什麽。


    果然,片刻後,林琛小聲道,“無論什麽,隻要我能做得到的。”


    “那麽……”


    殷賢毫無征兆的從口袋裏掏出兩張皺褶的檢驗報告。一張寫著林琛的名字,另一張則寫著殷賢的名字,檢驗項目是hiv1/2型抗體過篩試驗,結果都為陽性。


    這是殷賢為了作假到位而托人偽造的產物,順手給自己也偽造了一份,以便不時之需……


    林琛望著“陽性”兩個字,隻覺得兩眼發黑,全身失力,搖搖欲墜,他努力支撐著脆弱的軀體,動了動嘴唇,卻什麽也說不出。


    “真相”擺在眼前,他連一絲幻想都不再擁有。


    “我不怪你,每個人都要死,隻是得了這東西會死得更慘些而已,這沒什麽……我隻是想告訴你,對於那件事,我真心誠意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夠原諒我。”


    殷賢說的是騙林琛去拍色-情片那件事。


    林琛以為是一年前的那件事。


    林琛搖搖頭,再搖搖頭,堅強的站著,不允許自己倒下去,漂亮的眼眸瞬間水霧彌漫。


    感受著眼前之人流露出的巨大痛苦,殷賢沒有任何看好戲的心思,反而有著微微的心疼。


    他抱住林琛,緊緊的抱住,撫摸著他的背,柔聲道,“沒事的,真的沒事的,我們隻要按時吃藥,就可以活到正常壽命。也許哪一天睜開眼睛,這種病就能治愈了。不用怕,無論如何,我會陪在你身邊。永遠永遠。”


    如果說這是一場戲,那麽,這是他內心的台詞,沒有任何修飾成分。


    他已經沉浸在自己編造的可笑劇本中,不能自拔。


    他甚至很變態的幻想著,他們真的感染了這種變態病毒,於是,他們的世界隻剩彼此,沒有溫逸楠,沒有林修,沒有任何人。他會牢牢牽著他的手,堅強的走下去,直到人生的盡頭。


    其實病毒不可怕,可怕的是歧視,以及愛人的拋棄。


    所以說,搞藝術的人有時候是很變態的……


    “殷殷,對不起。”林琛說。


    “你喊我什麽?”殷賢放開林琛,抓著他的肩膀搖晃,顯得有些失態。


    “殷……殷。”林琛眨眨眼,猶豫地道,他隻是想用這種方式,表明自己的態度。


    “再喊一遍!”殷賢激動萬分,心中莫名其妙的歡樂因子在叫囂。


    “哦……陰險小人。”林琛撇嘴,笑了。


    “……”


    在殷賢有限的記憶中,這是他第一次看見林琛笑。


    林琛的笑容迷人,不僅僅是因為他臉長得好看,還因為,他笑得很努力,很真心。


    即使眼角掛著淚珠,即使心情是那麽的沮喪,為了安慰身邊的小夥伴,他就會用心去微笑。


    殷賢確定,他不是衝動,他愛上了懷裏的男孩。在什麽時候呢?也許是在他喊出“殷殷”的那一瞬間,又或許是更早。


    不管他是不是肮髒的,勢力的,貪婪的,甚至身患疾病的,他都愛他。


    是的,“愛情需要理由嗎”這種爛俗戲碼真的發生了。


    他莫名其妙的,愛上了“如此不堪”的他。


    作者有話要說:我為什麽會這麽龜速q_qqqqqqqq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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