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人們對楊昊宇堂主也不像對其餘三位堂主那般發自真心的愛戴.雖然楊昊宇濫殺的並不是天道盟的人.但思維簡單直接的他們.總覺得暴戾算不得是真本事.


    楊昊宇終究駐守寒苦北疆數十年.他今日解甲歸老.依然受到了沈州市的熱烈歡迎.街道兩側擁擠的人群.不時發出喝彩聲和掌聲.


    長街畔有間茶樓.茶樓裏的老板和服務員都跑到街上去歡迎堂主的歸來.根本沒有人理會生意.好在此時茶樓裏本身也沒有幾名客人.


    秦傑和張楚楚坐在臨窗的桌邊.


    他聽著長街上傳來的喝彩聲與掌聲.看著剛剛騎馬經過茶樓的楊昊宇背影.沉默片刻後說道:“和珠海市時相比.他真的老了很多.”


    秦傑去年在魔教湖畔第一次見到楊昊宇.其後在珠海市裏有了近距離的見麵.那時候的楊昊宇.雖然爭奪天書明字卷失敗.被迫與清夢齋達成協議解甲歸老.但神態依然從容自信.甚至有股隱而不發的霸氣.


    然而今日的楊昊宇卻明顯變得蒼老了幾分.雖然穿著一身嶄新的盔甲.雖然他的眉眼依然冷凜而漠然.身軀依然挺拔如山.但秦傑卻隱隱能夠聞到.從這位堂主的身上傳來一道潮濕柴房多年後的黴味.


    楊昊宇在荒原上連續遭受魔教強者刺殺的消息.雖然被天道盟嚴格保密.卻依然漸漸流傳開來.自然傳進了秦傑的耳中.


    “魔教清理叛徒的手段.比想像中還要直接強悍啊.”


    秦傑看著遠處被人海遮住的楊昊宇背影.心想如果楊昊宇身上那件盔甲真的被唐手中那把巨刀砍廢了.自己那本來極為可憐的成功希望.或許會幸運地多上一分.


    楊昊宇是天道盟堂主.十分榮耀.不是黃興這種人.可以被人隨意暗殺.最關鍵的問題在於.日漸蒼老的楊昊宇.依然是那般強大.秦傑想要暗殺成功.並且不留下任何證據.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天道盟和清夢齋默允楊昊宇平靜歸老.神話集團不知道是什麽想法.總之如今的秦傑.看似身後有無數背景靠山.在楊昊宇身前.這些背景靠山卻根本不會出力.那麽在這種情況下.他怎樣才能殺死楊昊宇.


    就在春去夏至秋迴的日子裏.一個計劃在秦傑的心中漸漸成形.隻不過每每想起這個計劃.連他自己都覺得有些荒唐可笑.因為無論怎麽看都沒有任何成功的可能.如果讓別人知道他計劃的真實內容.比如於雅雯.比如李彤.比如白武秀.都會覺得他的腦子肯定出了問題.


    整個世界.大概隻是三師兄和唐添這兩個家夥會表示讚同.


    張楚楚撐著下巴.看著茶樓下方的人群.忽然轉過頭來.看著秦傑.小臉上滿是憂慮的神情.說道:“為什麽這麽著急.”


    “已經等了十幾年.我覺得自己的耐心已經很好.”


    張楚楚很認真地說道:“等他再老些.我們再強些.等他在鄉下歸老幾年.那時候再動手.不是更有把握.”


    從小到大.秦傑都不願意張楚楚去思考那些過於血腥殘酷的事情.但這不代表他沒有教過她.事實上他一直不停向小侍女灌輸著某個概念..無論敵人是老是弱還是婦孺.隻要能夠戰勝對方.怎樣無恥的手段都用得.怎樣難過的情緒都要忍得.要忍到最有把握的時候才出手.出手就要讓對方死.


    秦傑微笑說道:“如果再不去殺.楊昊宇就真的老了.”


    張楚楚不解問道:“那樣不好嗎.”


    “等他更老的時候……殺死他自然更有把握.可我擔心.萬一他病死怎麽辦.萬一他真的老死怎麽辦.”


    張楚楚聽不明白.心想如果楊昊宇就這樣老死病死.有什麽問題.


    她問道:“那樣不好嗎.”


    秦傑點頭說道:“非常不好.”


    張楚楚眉尖微皺.問道:“為什麽.”


    “因為楊昊宇不是我的敵人.”秦傑稍一停頓後.繼續平靜說道:“他是我的仇人.”


    便在這時.茶樓的老板和服務員們迴到了樓中.興奮地議論著先前在街旁看到的隊伍.讚歎著楊昊宇堂主的威武.


    秦傑靜靜聽著茶樓裏的議論.搖了搖頭.


    “敵人可以死於天災海嘯河潰.隻要他不再攔在我們的身前.阻擋我們前進的道路.破壞我們的事情.他就算吃飯噎死.上廁所臭死.都無所謂.但仇人不同.複仇這種事情.如果時間拖的太久太長.往往會逐漸發酵演化成另外一種味道.比起要讓對方死.為當年的故事付出代價而言.更重要的事情.仿佛是要通過殺死對方讓自己忘記當年的故事.從此得到真正的解脫.”他看著張楚楚說道:“不過無論是讓仇人付出代價.還是讓自己得到解脫.終究離不開最關鍵的那個環節.那就是殺死仇人.而且他必須死在複仇者的手中.不能自己死.不能被老天爺害死.不能一覺睡死在床上.”


    秦傑想起那年落著雨的沈州東城.想想著當時被雨水打濕的頭發.神情微惘.


    “他甚至不能老.不能病.不能憔悴.最好還處於人生的巔峰.隻有這樣才能給複仇者帶來足夠的快感.而這.便是複仇的重點.楊昊宇已經老了.”


    秦傑很嚴肅認真地把先前說過的話重複了一遍.


    “如果再不殺他.他就真的老了.”


    ……


    楊昊宇堂主迴到沈州市.首先進了覲見天哥.然後接受了天哥賞賜.接受了堂主們的尊敬與致意.


    宴會結束之後.他婉拒了幾位堂主的邀約.帶著親信去交辦.在古龍大道旁那片草甸青林掩映的小樓裏.停留了整整一個下午的時間.據說與天道盟堂主領袖許世堂主進行了很長時間的談話.


    暮色漸退.夜色籠罩沈州.楊昊宇離開了.親信們護送他來到北城肅穆華貴的田海家.


    夜色中的田海家燈火通明.一番尋常卻透著舊誼的家宴之後.天道盟田海帶著他來到了書房中.


    烏黑色的書案上.擱著幾份卷宗.卷宗上的字跡有濃有淡.明顯不是一個時間段寫就.上麵寫著一些姓名.姓名旁邊用小楷密密寫著很詳盡的注疏.


    這些名字或貴或賤.但都有兩個相同的特點.首先這些人都曾經是天道盟堂主的一員.其次這些人都死了.


    田海看著卷宗上的那些名字.沉默很長時間後淡然說道:“這些人都死了.那麽說明有些早就該死了的人還活著.雖說沒有任何證據.但這些名字以及名字背後隱藏著的那些故事.便可以證明我們的擔心是對的.當年秦堂主家裏果然有人還活著.”


    聽著“秦軒宗”這個名字.楊昊宇那兩道如同細鐵絲的眉毛緩緩蹙起.


    他當然記得秦軒宗是誰.


    十幾年前.天道盟堂主有一名以驍勇著稱的堂主.那位堂主的名字叫秦軒宗.當時很多人都認為.秦軒宗是繼楊昊宇之後天道盟的又一猛人.


    可是楊昊宇卻滅了秦軒宗滿門.


    不是因為他不喜歡有人把自己與這個堂主相提並論.他雖然以霸道暴戾著稱.但也沒有動輒滅人滿門的興趣和愛好.


    楊昊宇微微眯起眼睛.神情有些複雜.


    不是因為他心中對那位堂主有什麽愧疚.他這一輩子殺了太多的人.做過更殘忍冷血的事情.將一個堂主滿門抄斬又能算什麽.


    隻不過田海提起“秦軒宗”這個名字.讓他想起了很多過去的事情.


    十幾年前.在外堂主蠢蠢欲動.天哥不厭其煩.帶著那個叫楊豆蔻的女人南遊大澤.兼視災事.


    楊昊宇接天哥密詔.帶著數千人馬.自珠海市暗歸沈州.替天哥坐鎮後方.輔田海暫視天道盟的事情.


    他又接到了來自神話集團的一封密詔.


    麵對神話集團的密詔.正處於人生最巔峰時期的他.想要繼續享受著世人的尊敬.所以很平靜地接受了對方的請求.


    沈州市裏掀起了一場血雨腥風.秦軒宗一家滿門盡誅.


    楊昊宇知道自己這樣做.會激怒正在巡遊大澤的於龍天.不過他相信以自己的功績.天哥再如何盛怒.也不可能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對自己動手.


    和這些故事比較起來.秦家別墅前的石獅究竟染了多少血和塵埃.從來沒有讓楊昊宇動容過.更沒有資格讓他感傷.


    ……


    書房內.


    田海看著楊昊宇苦澀說道:“秦軒宗居然還有血脈在世間流傳.這件事情本也算不得什麽.但如果那個矢誌替他複仇的堂主公子.如今成為齋主的親傳弟子.成了清夢齋的八先生.這件事情就麻煩了.”


    楊昊宇沉默片刻說道:“你的意思是……秦傑是秦軒宗的兒子.”


    田海歎息說道:“我也不想承認這是真的.但除了這個.沒有別的解釋.”


    “當年秦家抄斬一事由我親自監督.不可能有漏網之魚.”楊昊宇看著書案上台燈.麵無表情說道:“秦軒宗隻有兩個兒子.身上的特征都記錄在冊.我親自查驗過.”手機用戶請訪問ht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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