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習慣了相濡以沫從來不會想著要相忘於江湖的世界.如今這個舊的世界終於產生了一道裂痕.即將分裂或者重組合.這個世界運行的規律即將發生改變.卻不知道會向著光明的那個方向去還是黑暗的方向去.


    抑或會產生一場大爆炸.生成了一個完全嶄的世界.


    秦傑看著張楚楚很認真地說道:“我們必須把話說清楚了.無論怎麽說我肯定是會結婚的.我們兩個不可能就這麽混一輩子.”


    張楚楚看著他微微蹙眉.似乎覺得他這句話說錯了.


    “不好意思.因為太緊張所以說錯了.”秦傑重重拍了下腦袋.重說道:“毫無疑問.我們兩個人肯定是要過一輩子的.但我終究還是要結婚的.我知道你一時半會兒很難接受.我很明白你現的感受……”


    張楚楚忽然問道:“你說我們肯定要一起過一輩子.”


    秦傑迴答的相當理所當然:“必須的.”


    “那你又要結婚.”


    秦傑點點頭.


    “你結婚就要和別人過一輩子.那你怎麽和我過一輩子呢.”


    這確實是一個問題.但對臉皮極厚的秦傑來講這不算問題.他笑著迴答道:“就算結了婚.我們一樣可以一起過一輩子啊.”


    張楚楚迴頭看著柳編夫人問道:“天道盟還有哪些堂主的兒子沒有娶老婆.”


    柳編夫人已經被二人先前那番對話震驚的完全說不出話來.這時驟然聽到女兒發問.竟是一時沒有迴過神來.下意識裏迴答道:“有很多……”


    張楚楚迴過頭看著秦傑說道:“那我嫁他們.”


    秦傑怔住了.有些惱意.又因為這些惱意而生出些羞.匯集一處便成了羞惱.斥道:“你才多大點兒.嫁什麽嫁.”


    “聽說雁蕩山子弟那邊十四歲便能成婚.”


    聽到“雁蕩山”三字.秦傑無來由覺得自己矮了半截.氣魄頓時為之一泄.和言悅色勸說道:“但我們這是沈州市.”


    “就算沈州.再過一年我滿二十也可以嫁人了.”


    秦傑愣了愣.大怒說道:“你又黑又瘦.你以為那些有家世的公子哥會願意娶你.”


    張楚楚盯著他的眼睛說道:“我是柳編的女兒.我是於雅雯的朋友.我是神話集團總經理的徒弟.清夢齋裏的三先生寵著我.我手裏還有幾萬塊錢.你說憑什麽那些人不願意娶我.”


    秦傑氣的渾身發抖.說道:“你不提錢還好.一提錢我便一肚子氣.你居然把錢都分了.你真想分家啊.”


    張楚楚提醒道:“我們正商量我嫁人的事情哩.”


    秦傑用力揮動手臂.斬釘截鐵說道:“不準嫁.”


    他說出這三個字後.書房內一片安靜.柳編夫婦神情複雜.而張楚楚隻是默默看著秦傑.秦傑有些尷尬地放下了手臂.


    秦傑看著她的眼睛.終於知道張楚楚已經長大了.而一旦長大便無法迴去.小女童變成小女孩再變成少女變成小女人後漸漸年華不再.這是一個不可逆的過程.所以必須開始思考長大之後的那些事情.


    無論那些事情是喜悅還是酸楚.


    小女孩長大了總是要嫁人的.


    他能眼睜睜看著張楚楚嫁給別人嗎.


    無論是瘦瘦小小的清稚少女.還是青春正盛的姑娘.無論是婚後變得臃腫嘮叨的她.還是白發蒼蒼躺竹椅上的她.


    隻要她是張楚楚.他就無法看著她嫁給別人.


    他不準她嫁.那她憑什麽看著他娶.


    秦傑低下了頭.有些無措.有些慌張.


    有些茫然.有些明白.


    他明白了張楚楚清晨離家時的感受.


    他明白了自己的感受.


    然而僅僅明白是不夠的.


    秦傑想起昨天傍晚時分聽到的另一句話.身體有些僵硬.


    他向柳編夫婦很恭謹地長揖行禮.請他們給自己和張楚楚一個單獨對話的空間.柳編夫婦互視一眼.歎息著走出了書房.


    “我不能騙你.我確實很喜歡她.”


    秦傑看著低著頭的張楚楚.說道:“你不用問我.我知道你想問些什麽.我以前偷看那些大姐洗澡的時候確實說過喜歡.但……她不一樣.我是真的很喜歡她.”


    張楚楚低頭看著自己的腳沉默不語.


    秦傑接著說道:“而且問過你.你也說她很好.”


    張楚楚抬起頭來.說道:“她確實很好啊.”


    “但你又不喜歡.”


    “很好不代表我就要喜歡.”


    秦傑問道:“那你為什麽不喜歡.”


    張楚楚看著他.很認真地說道:“我不喜歡你喜歡別人.”


    書房裏安靜了很長時間.


    秦傑低聲說道:“但我已經對她說了喜歡.”


    就像過去這些年裏很多次那樣.遇著真正難以抉擇的問題.他總是習慣於從張楚楚那裏得到建議答案或者哪怕是精神上的支持.然而他忘了一件事情.這次的問題涉及到張楚楚自己.


    張楚楚的小臉上沒有任何情緒.沒有生氣沒有憤怒也沒有哭泣.她看著他麵無表情說道:“我餓了.要睡了.你走吧.”


    餓了所以要睡.這句話說的毫無邏輯.


    秦傑看著她說道:“你不家我睡不好.”


    張楚楚不說話.


    “那我餓了誰給我煮麵吃啊.”


    張楚楚不說話.


    秦傑忽然說道:“我給你煮麵吃好不好.”


    張楚楚還是不說話.


    秦傑沉默很長時間後說道:“我先去靜一靜.明天我再來接你.”


    說完這句話.他轉身向書房外走去.


    張楚楚走到書房門旁.看著向花圃裏走去的秦傑.說道:“雞蛋在冰箱裏.煎的時候你少放點油.”


    ……


    秦傑迴到老筆齋.推開大門時發現鋪門沒有“咯吱咯吱”響.於是他想起來這是張楚楚修好的.走進廚房把手伸進冰箱出幾個雞蛋.於是他想起來這是小時候自己教給張楚楚的方法.走到水缸邊準備盛水煮麵.看著滿滿的水缸.於是他想起來張楚楚清晨離家出走前把所有的家務活兒都做完了.


    他走出廚房.客廳裏沉默站了很長時間.


    他懷裏還藏著白衣.手裏還提著彈匣.腰間還別著符刀.整整一天時間.他一直奔跑著站立著.沒有坐下.沒有喝一杯茶.沒有吃一點東西.但他這時候完全沒有煮麵吃的心思.隻是怔怔想著心事.


    幹淨的桌椅.勾起了他很多迴憶.至於具體迴憶了些什麽事情.就隻有他自己知道.


    沒有張楚楚的家.每個角落裏都透著股冷清的味道.他不能習慣.他不禁想到這才一天時間.自己已經孤單寂寞到難以忍受.離開沈州去草原的這大半年.張楚楚一個人家是怎樣過的.


    院牆上趴著一隻貓.


    那隻貓抬頭看著夜空裏的星星.


    秦傑看了一眼它.從牆腳柴堆裏抽出一根扔了過去.


    正模仿孤獨的貓兒被打擾了情緒.扭頭衝著牆下的他發出一聲憤怒的厲叫.然後跳下牆去消失不見.


    沒有張楚楚的家.沒有煙火氣息.四處透著股寒意.


    秦傑無法這樣的家裏呆下去.所以他離開.


    秦傑先去了西城大酒店.


    雁蕩山的弟子們都住這裏.


    雨珊也住這裏.


    西城大酒店裏生著一大片竹林.縱使冬季依然泛著幽幽的綠意.此時夜裏被燈光一照.顯得愈發靜謐.


    秦傑沒有進西城大酒店.他站酒店門口對麵的錦山假石間沉默看著那處的燈光.看著燈光裏的人影.他的眼力很好能夠隱約看到深處的那間套房裏.窗畔有少女的剪影.她正專心地寫著什麽.


    是寫很難寫好看的“秦傑”二字嗎.


    寧靜靜靜看著窗畔的少女剪影.看了很長時間.


    然後他轉身離開.向城南去.


    沈州市南.雁鳴山下雁鳴湖.


    秦傑站湖畔.沉默看著湖麵.湖麵上的冰層早已融化隻不過因為冬意猶存.所以冰塊沒有完全消失.而是變成了近乎柳絮狀的事物.遙遠對麵湖岸間的燈光照耀下仿佛是無數道柔軟的金線.


    “噗通.”


    “噗通.”


    他揀起石頭向湖麵上的那些黯淡金錢砸去.一塊一塊又一塊.直到終把自己眼前的所有冰絮全部砸成碎末才罷手.


    先前拿幹柴砸野貓.此時拿石塊砸冰絮.不是因為別的.隻是因為他現非常不爽他覺得自己的世界被破壞的不成模樣.所以他不允許別人能夠藏他們自己的世界裏偷偷笑話自己.


    把手裏後一塊石頭扔到腳下.秦傑扶著腰喘息了半晌才平靜下來.看著夜色下的雁鳴湖.用微啞的聲音抱怨道:“雞蛋在冰箱裏煎的時候少放點油.你人都不了還要管我煎雞蛋時放多少油.有你這麽摳門的家夥嗎.什麽叫你養我.我殺人搶劫.這輩子什麽陰損的事兒都做完了.辛辛苦苦搶些錢都交給你收著.後成了你養我.你不要說什麽我花錢花的多.我在襄平的時候喝過酒嗎.賭錢……確實是賭.但那不一樣是為了給家裏增加收入.你什麽時候看我去濫飲狂嫖過.老子沈州市裏逛樓子什麽時候給過錢.這樣你還不滿意.什麽叫你不讓你嫁我也不能娶.你給我說明白了.你到底想幹嘛.你這個小黃毛丫頭到底想幹嘛.你給我說清楚了.”手機用戶請訪問ht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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