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耕開始了,周雨生無可奈何地給我們借給了種子,要不我們一逃荒走了,他不光地得撂荒,借給我們的糧食也就沒指望了,所以唯一的辦法就是借給我們種子。

    桂明就把我們這些半大小子組織成搶種隊,幫助那些家裏沒有男孩的人家耕種,因為農家的男孩一出十歲就是地裏活兒的好手了。我們的母親雖然不願意,但不敢說出來,怕得罪了桂明。而我們幫助的人家對我們感激不盡,要不然他們的地撂荒的可能性就大了。但他們也知恩圖報,插秧呀,拔草呀什麽的,就幫著我們幹,於是我們村裏就有了互助的風氣了,不再是自顧自的了。尤其是掏野菜,因為野菜是我們能否支撐到夏糧下來的關鍵。在往年,我們爭紅搶黑的掠大麵,把許多野菜糟蹋了。今年桂明組織起我們來掏,今天掏這一片兒的,明天掏那一片兒的,這樣輪流著掏,等過幾天再去了一開始掏的那處去,那裏的野菜又長的堆堆簇簇的了,這樣我們不用爭搶,家家都有野菜吃了。更可貴的是,誰家顧不上去掏野菜,桂明讓大家家家勻出一把來給他,這家的野菜就會比我們還多了。就這樣村裏跟著就有了互敬互愛的氣氛了,而且大家懂得了步調一致會給所有的村裏人帶來巨大的好處的。大家漸漸地擁戴開了桂明,但仍怕他連累了自己,保持著距離。

    在這期間,是桂明第一次把那些外來戶和我們本地戶糅合在了一起。以前我們是互相敵視地井水不犯河水的,但都知道如果沒有周雨生,我們兩夥人早火並起來了。兩夥人雖然是在一個村子裏,但象隔著堵高高的牆一樣誰也看不見誰。就是劉寶也不正眼看他們,所以在潛意識裏,我們覺得比他們高一等,他們也覺得自己比我們低一等的,就他們腳底下的土地不是從他們的祖先那裏遺留下來的。所以我以上說的放牛的風波,抓壯丁的風波,都是我們本地戶之間的事兒,我們覺得與他們發生糾葛是恥辱。但是去年他們也是被抓丁征糧的,說實話還比我們重,因為劉寶是向著我們的,因為我們還有資格去理論,他們可是一點兒資格都沒有,否則就會被鄉裏不客氣地趕走了。原來他們的戶口是另一冊,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暫住戶口,因為說不定什麽時候他們就走了,也就是說,他們沒把這裏當家,這裏也沒把他們當家人。所以村裏征丁征糧是征的兩份兒的,既:征本地人的一份兒,征外地人的一份兒。去年冬天他們當然也陷入了絕境,可以說比我們還厲害。因為鄉裏以及周雨生對我們的偏袒,使他們不敢和我們爭野菜野草樹葉,總是到一些更偏遠的地方去掏野菜野草捋樹葉。好在他們的人比我的少一半,弄的這些東西還能湊合著過。當桂明借迴來糧食後,我們根本就沒想到他們也需要糧食,在我們眼裏他們就不是人。說真的,我說這句話時心裏很悲哀,因為一個事實你不得不承認,那就是,地位越低的人,越打壓比他地位還低的人,甚至是更兇的。但桂明想到了,他提出要把糧食也分給他們,因為他們也是窮人。我們覺得和他們一起用窮人這個稱唿很是沒麵子,但礙於桂明的權威不敢說,同樣的,雖然對把糧食分給他們忿忿不平,但也無可奈何,因為糧食是桂明借來的,他想分給誰就分給誰。但這些外來戶一下子對桂明感恩戴德,就是桂明要他們的命他們也願意,所以桂明讓他們幹什麽他們都無條件地去幹了。先開始桂明把他們那裏的半大小子和我們往一塊兒組織,我們不願意,桂明就給我們講天下的窮人是一家的道理。這道理我們懂,可是感情上就是接受不了,覺得他們該是天下的窮人以外的窮人。但礙於桂明的麵子,勉強地和他們處在了一塊兒。慢慢的和他們慣了,覺得他們也和我們一樣的活潑樸實,我們的矜持勁兒就沒有了,他們的拘謹勁兒也沒有了,就和我們成了朋友。也是我們這兩夥半大小子組成的搶種隊,使我們兩夥人第一次開始在農事上有了交流。這交流越來越把我們的大人攪在了一起,他們互相的心理防線開始鬆動開放了,於是兩夥人才開始往一塊兒湊了,在這個過程中,桂明抓緊做思想工作,讓兩夥人都知道,咱們都是天底下一樣的窮人,窮人和窮人隻有聯合起來才能互幫互助地渡過難關,即使兩夥人根本不能變成一夥人,但是聯盟是結成了,這給我們村以後同甘苦共患難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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