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很大,洞穴外已近深夜。


    老獵人背著少年,默不作聲的朝著森林外圍走去。


    或是感覺到了外麵寒風淩冽,老獵人猶豫了一會兒,便解下了身上的裘衣,將少年裹了個嚴嚴實實。


    他的手觸摸到少年的身體,即使隔著衣服,卻依舊感覺像是一塊寒冰。


    老獵人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咬著牙繼續背負著少年前行。


    一旁的雪狐靜靜跟隨在後,前肢的那片毛皮不知何時已經恢複了雪白,絲毫看不出有鮮血浸染,隻能從雪狐那略有不便的行動中看出一絲端倪。


    此時已是深夜,星穹照射下,大山裏顯得靜謐無比,老獵人僅能依靠著暗淡的月光照射,勉強分辨迴家的路。


    他並不害怕迷路,因為還有更讓人擔心的東西。


    吼!


    大山裏,野獸的嚎叫低沉而又清晰,仿佛隔了很遠,又仿佛離的很近。


    老獵人臉色凝重,忍不住加快了腳步,他知道,一名優秀的獵人,永遠不會嚐試招惹夜晚的森林。


    埋頭行進了很久,老獵人終於看到了一些熟悉的記號,此時已貼近森林邊緣,隻需要再走一個時辰,就能抵達大石村。


    他臉上不由得露出一絲笑容。


    但下一刻,笑容便又凝固。


    身前,不遠處,是猩紅的獸瞳,在黑夜中肆無忌憚的綻放著最原始的獸性。


    那是三頭毛皮灰白的雪狼,從體型來看,是一個小的雪狼家族,正處於在外獵食的時候。


    “該死!”老獵人心中焦急,他實在沒有料到,這些本應該在森林中央區域覓食的野獸們,怎麽會突然出現在森林邊緣。


    他緩緩放下背上的少年,右手伸向腰間的短刀,身形微屈,做好了隨時應戰的準備。


    寒風凜冽,老獵人的額頭卻有微小的汗珠冒出,並在出現的刹那結成冷霜,他將短刀橫在身前,冷冷的注視著那三頭雪狼。


    即使是野獸,也是有靈智的。三頭雪狼來迴緩慢走動,試圖尋找老獵人的破綻。對於他手中的短刀,它們從本能中能感受到威脅,但它們並不會輕易打消狩獵的念頭。


    一時間,風雪中兩方默默對峙著。


    “嗷嗚!”


    公狼有些不耐煩了,逐漸身子靠前,展露出了進攻傾向。


    老獵人心裏一沉,今天為了追趕雪狐耗費了太多體力,他不知道手中這把短刀還能否揮舞幾次。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老獵人肩上的雪狐發出了尖銳的嘶叫聲,赤紅的雙眼發出光亮,仿佛有光線穿透了雪狼的靈魂,讓其為之顫抖。


    “嗚嗚……”


    公狼發出低沉的哀嚎,仿佛看見了什麽可怕的東西,它緩緩後退,隨即加快速度,與另外兩頭雪狼頭也不迴的朝著森林深處奔去。


    老獵人鬆了一口氣,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能夠活下來,已經讓他來不及多想。


    注意到雪狐的毛皮似乎黯淡了一些,老獵人輕輕撫摸了一下它的頭顱,隨即將地上的少年抱起,再次步伐緩慢的朝著大石村走去。


    ……


    推開房門,寒風灌入屋內,女兒阿瑤已經入睡,拍去了身上的積雪,老獵人四處尋找幹淨的衣服。


    過了一會兒,老獵人拿出一件素衣,這才為少年裹上衣裳。


    做完這些,他實在是困的不行,褪去裘衣,安然入睡。


    第二日,老獵人便在阿瑤的驚唿中被吵醒。


    “阿爹!你真的抓著了雪狐!”


    小姑娘睜大眼睛,像個好奇寶寶,圍著臥在床腳處的雪狐亂轉。她一臉小心翼翼,想觸摸雪狐,卻又怕被抓咬,最後在雪狐靜靜地注視下,她輕輕撫摸著它那柔順的皮毛,並發出了心滿意足的笑聲。


    老獵人欣慰一笑,自己的付出沒有白費,看來女兒是真的很喜歡這隻雪狐。


    不過,當他目光轉移,另一處的少年卻依舊沒有蘇醒的跡象。


    他閉著雙眼,臉色平靜,蒼白的肌膚沒有一絲血色,就連唿吸都很微弱,若不是還能感受到他的心跳聲,老獵人甚至會覺得這個少年已經死去了。


    “阿爹,這個小哥哥是誰啊?”阿瑤麵帶疑惑,大石村裏的人她都認識,但眼前這個少年,卻從未見過。


    老獵人有些頭疼,他也不知該如何解釋:“阿瑤,這個小哥哥生病了,爹爹帶他迴來,我們倆一起照顧他。”


    阿瑤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她用小手輕輕碰了下少年的身軀,驚訝道:“他身上好冷,像個大冰塊似的,爹爹你快給他蓋上被子吧。”


    老獵人將被子為少年蓋好,並且燒熱了炕,屋內才逐漸暖和起來,不過少年的軀體依舊沒有溫度。


    他仿佛是一塊堅冰,哪怕身上的棉被蓋著,身下的土炕燒著,也依舊沒有讓他感覺到溫暖。


    “這可怎麽辦才好……”老獵人頭疼無比,對於這種奇怪的狀況,他也從未遇見過。


    “看來隻能問問村裏的醫生了。”正當他自言自語間,雪狐突然起身,它依舊是一瘸一拐的走動著。


    來到了少年身前,雪狐眼神溫柔的看著他,舌頭輕輕舔了舔少年的臉頰,然後再次咬破前肢。


    鮮血流淌,少年無意識的汲取著,片刻後,臉色這才仿佛有了一絲血色。


    做完這一切,雪狐萎靡了下來,它蜷縮在少年身旁,緩緩陷入沉睡。


    ……


    離大石村較遠的一處古道上,正發生著一場殺戮。


    閃爍的寒芒,血染的積雪,廝殺慘叫聲在樹林裏哀嚎。


    “老二,別讓他們跑了!”一名麵帶煞氣的持刀莽匪大喊道,話語間,便又斬殺了一人。


    “哼,不用你說,我也知道!”這聲音的主人朝前奔跑了起來,他手持巨斧,威勢驚人,隻消一斧,便將前麵攔路的人劈成了兩段。


    在他的前方,有一老一少狼狽的逃竄著,其中那個小男孩,便是他們今日的目標所在。


    “跑的還挺快!”老二王天虎獰笑了一聲,腿部發力,一個登雲,便拉近了相隔的距離。


    “少主小心!”老仆人驚唿一聲,連忙拉著小男孩躲開了王天虎這勢大力沉的一擊。


    “喲,老東西,還有點東西。”王天虎眼睛微眯,以他的眼力,自然看得出這個老仆人會點武藝。


    “但還是太弱!”


    他怒吼一聲,手中巨斧向前一揮。


    老仆人連忙躲閃,但王天虎還有下招,他右手翻轉,斧頭竟硬生生向上斜劈過去。


    嗤!


    連帶著衣裳血肉,老仆人的身軀仿佛開了閘的血泉,鮮血噴湧而出。


    “不!”小男孩驚怒道,他的臉上被鮮血濺射,溫熱的鮮血讓他悲痛欲絕。


    “嘿,小家夥,別急,下一個馬上就輪到你了。”王天虎獰笑道。


    他一腳踢開老仆人,滴血的斧頭在地上摩擦,發出刺啦的聲音。


    “你這個惡人,為什麽要殺我們!”小男孩流著眼淚,怒視著王天虎,他自知難逃一劫,隻想知道死亡的原因。


    “為什麽要殺你們?”王天虎停下腳步,手中巨斧橫在小男孩身前,冷冷道:“你可別誤會,想殺你的並不是我,而是……你的父親啊!”


    他舉起巨斧,在小男孩那絕望而又不明白的眼神中緩緩落下。


    嗤!


    一柄小劍忽然刺穿了王天虎的胸膛,劍刃破開他的血肉,貫穿了他的心髒。


    “你……!”王天虎艱難的迴過頭,在意識徹底消失前,隻看見了身後那個渾身已是血人的老仆人。


    “少主……快跑!”


    幾息過後,樹林裏終於寧靜。


    另一頭,解決了其他護衛的莽匪們也終於趕來。


    “老二,還沒搞定嗎?”持刀匪頭王成浩不滿道,在他眼前,遠處的王天虎正站立著,一動也不動。


    片刻後,他眉頭微皺:“去看看怎麽迴事。”


    一個隨從走上前去,隨即臉色煞白:“老…老大,二當家他…他死了!”


    “什麽!?”王成浩臉色一變,上前查看後,又驚又怒:“他娘的,人還跑了!”


    “你們幾個先迴去匯報,叫老三先想辦法拖延一下,其他人跟我去追那小子,不然,到時候就不隻是老二死了這麽簡單了!”他臉色鐵青,心中暗罵不已,這次任務若是失敗,恐怕整個血虎幫都會不複存在。


    “那位大人……可不允許失敗!”


    一時間,數十名血虎幫的莽匪們開始朝著小男孩的腳印追蹤了起來,而他們前往的方向,正好就是阿瑤和老獵人他們所在的大石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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