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猛的批示雖說簡單,但對左騾子來說,卻是妙計一樁,安慶城外兵寨營壘眾多,火器戰,是再好不過的選擇了。


    計雖是好計,但有一點卻是麻煩,湘勇、楚勇雖有幾千條火槍,但火炮的數量委實不多,購自楊猛的三磅炮、八磅炮,安慶前線隻有幾十位,算上得自長毛賊和綠營的大小火炮,也隻有兩三百位,這個數量打安慶的話,差了不少。


    長毛賊和綠營的火炮,射程大多不濟事,即使組成了炮陣,對安慶的威脅也小的可憐。


    楊猛的批示,左騾子一看就懂,換到曾老九手裏,就有些讓人摸不著頭腦了。


    “季公,這嶽州一役,聽聞您用了不少的火.藥,這楊部堂可是想讓咱們用火.藥打安慶?”


    “著啊!老九,你這話說的一針見血啊!我這邊還想著火器呢!卻不知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你這一句話,可是給咱們的安慶大戰,指了一條明路!”


    曾老九不迂腐,與曾家老大曾滌生相比,這位心狠手辣的曾老九更適合帶兵打仗,他這一句話,說的迷迷茫茫,但對左騾子來說卻是最好的提點。


    沒有火炮,就沒有別的法子將土藥送進長毛賊的兵寨之中嗎?


    “季公,您這一驚一乍的,可把我給弄糊塗了,這明路在哪?我這邊還稀裏糊塗的呢!”


    對於火器的運用,曾老九趕不上左騾子,曾家兄弟用兵的宗旨。就是禦人為上、用器為下。對於西洋的火器。曾滌生本就有些抵製,雖說楊猛支援了他不少好東西,具體怎麽用、效果如何,曾滌生那邊並不掌握。


    曾老九走到前台,也是在塔齊布、羅羅山戰隕之後的事兒了,他對兵法掌握的多一些,但戰術還是之前湘潭、田家鎮之時所用的戰術。


    在曾老九看來,所謂打仗。士氣、戰心為上,其餘的東西,都是小道而已!


    “老九呐!你怕是不知道這火器的厲害,當年我守嶽陽,滿滿一大瓷缸的土藥,加上些桐油,一下就能炸死成百上千的長毛賊。


    自打進了安徽,這樣的手段,也沒用幾次,看來咱們在兵事上。還真是不如楊部堂幹練呐!


    咱們兩人的軍中,火炮的數量不是很多。但除了火炮,咱們就沒有別的法子,將土藥送進石達開的兵寨了?


    打安慶,安慶城池不重要,重要的是安慶城外的四座兵寨,長毛賊用兵,有句老話,叫守險不守陴。


    石達開用兵更是取巧之輩,長毛賊的精兵良將怕是都被他安置到了城外的兵寨之中,安慶這處所在,有兩大難,一是北門的集賢關兵寨,二是安慶東北的菱湖兵寨和營壘。


    破了集賢關,這安慶就拿下了一半,若是再破了菱湖兵壘,這安慶就是一座死城!


    這兩處一破,用不個幾多時日安慶必然內亂,對付一座孤城,咱們這三萬人綽綽有餘呐!”


    戰法有了,目標有了,這安慶城防在左騾子的眼裏,也就不是那麽的堅固了,火炮太貴,但土藥這玩意兒,隻要耗費些苦功夫,還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季公,說話簡單呐!那安慶城北的集賢關,可是難打的很!之前咱們不是沒試過,人炮並上也難以近身,菱湖的兵寨那是石壘,也是個易守難攻的地界,配上長毛賊的水營火炮,攻菱湖石壘的難度,可是大過攻打集賢關的。


    咱們若是手裏有個六七萬人馬,硬打也不是不成,可現在能動的隻有六七千人馬,無論是打北麵的集賢關,還是打東邊的菱湖石壘,都有些力有未逮呐!


    說是力有未逮,還在咱們自個高看自個一眼,說句不好聽的,打這兩處,咱們就是那撼樹的蚍蜉啊!”


    曾老九來找左季高的目的,不還是想聯合攻打安慶?安慶城下雖說有三萬人,但攻城可不是來多少就上多少的事兒。


    安慶之戰,圍城是第一要務,一旦全線出擊不成,讓城內的石達開覷得先機,破了圍城之勢,那兩人的罪過就大了。


    集賢關與菱湖石壘,是安慶的兩大難關,也是安慶的兩大弱點,這個曾老九也看的清楚,但五七千人馬,無論是打集賢關還是打菱湖石壘,勝算都是不高,稍有不慎,就是個損兵折將的局麵。


    若是那樣的話,這打還不如接著死圍呢!等左季高的人馬蕩清了宿鬆一線,等大哥那邊蕩平了江西,再圖攻城也不晚呐!


    “老九,我問你,這安慶咱們非要打下來嗎?”


    瞄了一眼麵皮緊繃的曾老九,左騾子有些意味深長的問了一句。


    “季公,難不成咱們要佯攻?”


    曾國荃比曾滌生活泛一些,一聽左季高的話頭,他也就揣摩出了其中的深意。


    “哪個說要佯攻了?咱們是實實在在的打安慶,菱湖石壘水陸結合,極為難打,不若咱們先在集賢關試試身手,若是打下了集賢關,安慶也就半廢了,再圖菱湖石壘不遲。


    打不下來,咱們該求援就求援,該擴軍就擴軍,大好兒郎總不能讓尿憋死不是?”


    楊老三合圍安慶的目的很明確,那就是逼著朝廷讓湘楚擴軍,待到湘楚尾大不掉了,朝廷就不得不用他楊老三了。


    現在無論是湘勇還是楚勇,楊老三都有很大的話語權,等他楊老三再次帶兵出山的時候,這江南就是他的天下了。


    對於楊老三,左騾子也是佩服不已,急流勇退,舍軍權就政事,那河道工程,雖說看著對朝廷有利,但真正對哪個有利,隻有到時候再看了。


    自己已然算是楊老三的門下客,做別的現在絕對不是時候,楊老三身後的水有多深。他左季高至今連個大概也沒有。反出出。怕是死的也快吧?


    楊老三兵圍安慶之後,就不再言語,怕是也有考校本事的意思在裏麵,究竟誰能用誰不能用,隻怕安慶之事過後,楊老三那邊也有了主意。


    說實話,依著現在這個局勢,在安慶戰敗石達開。左騾子是沒有把握的,即使湘勇、楚勇全數聚在安慶城下,能不能戰勝石達開也是未知之數,作為楊老三的門下客,左騾子如今能做的,隻有按著他的路數來拉扯湘勇了。


    “明白了,看來這大事兒還得季公來謀劃,曾老九也就能做個馬前卒啊!”


    聽左季高這麽一說,曾老九也明白其中的深意了,那楊老三怕是為了避嫌才不言不動的。兵事,對下麵的總兵、參將之流。也就是兵事,但到了左季高和自家大哥這樣的地步,兵事政事合起來就是朝廷的事兒。


    楊老三害怕功高蓋主,就拉了湘楚二軍出來頂缸,朝廷那邊也有意提拔湘楚二軍,合圍安慶,雖說時間上晚了一些,但結局卻早已被楊老三和朝廷設計好了。


    湘楚二軍,可勝不可敗,隻要不敗,朝廷那邊就會大開方便之門,無論是軍餉還是兵員,這段時間,朝廷都會盡著湘楚二軍,安慶對曾家和左季高來說,就是個大炮仗。


    打不打得下來,另當別論,但一定要打響,曾左合力為了以後的前程,也必須要打得響!


    左騾子與曾老九,看似各說各的,但實際的路子卻是隻有一條,那就是為九江的楊猛頂缸,讓湘楚二軍在安慶變得尾大不掉而已。


    “這是你老九的腦子活泛,這攻城的人馬,你出三千我出三千,半月之後攻城,至於這段時間麽!咱們有三件大事要做,一是協餉皖贛、二是請求擴軍、三是思慮攻城之法。”


    具體怎麽做,朝廷自有朝廷的一套規矩,這些規矩是不用楊猛教給左騾子的。


    湘楚二軍在皖贛算是客軍,首要的一條就是協餉皖贛,打仗這東西,打的就是金銀財寶、大米白麵,沒有這些東西,還打的什麽勁?


    協餉有了,一是要購槍二是要購炮,第三就是搜集皖贛的硝磺了,能不花錢就不花錢,對湘楚二軍來說能搶不能去買。


    糧餉有了、槍炮有了、土藥也有了,這人手不濟也是個大毛病,楊老三的水師團練很厲害,兩萬人馬雖說沿江分布,但湘楚二軍的四萬人,怕是要對付不了兩萬人的水師團練,這擴軍一事也是水到渠成的買賣。


    打安慶,如今對左季高、曾老九來說,可不是大事,現在對兩人來說最大的事情就是擴軍。


    江北大營的托明阿大敗之後,元氣未複,還在揚州一帶蓄勢;江南大營的向榮死於軍中,和春雖說也是剿匪的老資格,但要短期之內,掌握向榮的殘軍,也不是件容易事兒。


    至於皖贛的綠營、八旗,那是和廢物掛鉤的,唯一一個能打的秦定三,這些年先是被勝保抽去了一批精銳,後是被向榮截留了一批精銳,本該步步高升的秦定三,帶著一群廢物,可是在安徽一帶打了不少的敗仗,若不是資格老,以前立過一些戰功,這位也早就被朝廷弄死了。


    如今江南地界,除了楊老三的水師團練,湘楚二軍就是頭子,朝廷若想扭轉江南頹局,一是用楊老三,二是調北方精銳南下,第三麽!也是最可行的,那就是讓湘楚擴軍。


    這年月,手裏有兵,頭上就有帽子,手裏沒兵,想要帽子也難呐!左季高和曾老九都清楚這些道道,該怎麽做,也就不言而喻了。


    “哼……接下來,就該著石相公撓頭了,曾左的折子,朝廷勢必要允的,這兩人可都是有備在先,擴軍一萬手拿把攥!


    計長,你讓九江炮局出些匠人,分別去左季高和曾老九的營中,這安慶一仗,對這兩位來說,打的不是人多,打的是奇思妙想,這些好東西,咱們自然不能錯過。


    再者說了,這曾左與咱們的關係匪淺,雖說不能在兵員上支持他們,出些匠人也是咱們該做的。”


    撂了手中的公文,楊猛也開始發力了,有些東西,不能單靠想的,實地試一試,許多想法都是不現實的,攻城拔寨,對新軍來說也是必修的課程之一,現在搜集一些點子,總好過臨時抱佛腳的。


    “三爺,這左季高倒是個知進退的,三爺想的是什麽,他在安慶摸了一個**不離十,這人……”


    同時幕師,自己呆在楊三爺的身邊,左騾子在外麵建功立業,徐子渭雖說不敢出去,但這並不妨礙他給這個同行上眼藥。


    “哈……你這醜漢的心胸倒是窄的很,那你就看著他吧!有事兒報上來!”


    一團和氣,那是想法,楊家上下也是有派係的,對此楊猛也不在意,這事兒他想管也管不好,不如放任一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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