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則徐六月中來的雲南,消息一直沒有泄露,現在就是楊林互相試探的時候,楊家做了什麽,林則徐又做了什麽,兩家都在默默的看著,一旦有些不該發生的事情發生了,那就宣告著合作的破裂。


    而這段時間,林則徐也約了幾個雲南的官員,誰沒個親朋故舊,有些東西瞞是瞞不住的,通過這些官員,林則徐再次捋了一邊雲南的形勢,這也是對楊家的一個考驗。


    可這些現在做卻有些晚了,林則徐千不該萬不該,把自己的同鄉兼幕客劉存仁派到雲南,遇上了楊猛也不知是林則徐幸運還是倒黴。


    林則徐的許多想法,都被劉存仁傳給了楊猛,借著這些,徐子渭、魏五,也大體推算出了林則徐要走的路子。


    “林則徐不愧為虎臣也!能屈能伸,他這是要冷一冷雲南,賀長齡倒台、李星沅遁走,讓雲南官場浮躁的很。


    滇西連年**,迴迴的情緒也浮躁的很,杜文秀等人解迴雲南的時間,被他定在了年底,這招高明啊!


    有了這段時間的冷卻,到時候即使永昌一案審理的不隨人願,也能大抵上保證雲南的安定。”


    魏五對於林則徐的手段,相當的讚成,雲南現在就是鍋熱湯,已然沸騰了,再加上把火,隻會把湯給煮幹,不若撤去底火,讓他慢慢冷下來。


    “魏先生,這林則徐不過如此啊!他忽略了永昌的哨練和七把香會,這些人不是官員,不懂朝廷處理事情的方法,隻怕這永昌一案,不會那麽容易的。


    但林則徐的法子還是很有用的,如您所說,即使永昌一案審理的不公,迴迴那邊也不一定會**。但這個怨恨我們想化解也很難啊!


    林則徐是朝廷的人,隻依著朝廷的方略辦事兒!但雲南是咱們的地盤,決不能讓沈振達和七把香會的人亂了咱們的布局。


    三爺,您不是接了督標中軍嘛!待到滇西出事兒的時候,您可以請纓過去,狠殺他們一下,在加上咱們與杜文秀的關係,隻要咱們表明了態度,做出些實際的事情,迴迴之事也不是無法解決的。”


    徐子渭的看法,卻是從楊家出發,林則徐的對策雖好,但不利於楊家控製滇西,迴迴在滇西的勢力還算可以,他們老是變亂,對誰也沒有好處。


    “嗯!你們說的不錯,林則徐的手段是高明,但咱們也要有自己的謀劃,滇西的事情,也是個契機,沈振達算是永昌屠迴的參與者,他與那沈聚成都該死,可李星沅把沈振達給漏了,他是個麻煩,等得了機會,金雞村一係的人要除掉。


    保山那邊的迴迴已經被殺得妥帖了,但滇西還有不少激進的迴迴高層,他們不能留,他們這些人與迴迴百姓不同,幾次策動叛亂的都是他們,他們才是迴亂的幕後黑手。


    借著林則徐這次審理永昌屠迴一案,再加上十九年、二十年迴案,這些人都是有牽連的,打壓沈振達和七把香會的同時,咱們也要打壓他們一下。


    審結永昌一案的時候,正值年關之後,滇西的迴迴們,心裏必然有氣,正好收了他們的產業,放給他們的族人,咱們做這個好人。”


    徐子渭說的不錯,雲南現在是楊家的地盤,諸事都要一碗水端平,不然各族雜居的雲南不好治理。


    “三爺,林則徐的主旨是要安定雲南,促成滇銅複起。此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他脫不開朝廷的手腳,咱們要有自己的方略。


    七把香會和永昌的哨練,本就是咱們控製雲南的絆腳石,不妨先讓他們猖狂一下,到時候咱們下殺手也說的過去,不然直愣愣的打壓他們,就怕漢族的士紳不滿。


    林則徐要審結永昌一案,必然會與他們發生衝突的,而雲南的綠營不可用,到時候您的督標,就是林則徐手裏的利劍,用兵的時候,您隻要稍稍加一些力,就是永昌的哨練和七把香會的末曰。”


    魏五這是頭一次給楊猛出這樣的主意,這主意委實不錯,楊猛有些愣住了。


    “魏先生,您怎麽……”


    魏五的轉變是因為什麽呢?這個楊猛有些不太明白,難道是魏芷晴?


    “嗨!還不是小囡,也不知你使了什麽手段,這小囡有空就迴家嘮叨我,沒法子啊!


    你可要好好對我家小囡,唉……”


    魏五真是有些無奈了,其實在楊家還是很不錯的,要吃有吃要喝有喝,平曰裏自己的權勢也不小,看看林則徐的樣子,魏五覺得有些平衡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己即使複起,又能支撐多久呢?


    “好!你如何待我,我就如何待你,咱們邊走邊看。”


    楊猛這裏有了定計,林則徐那裏也是一樣,七月初的時候,這位新督轉道烏蒙,大張旗鼓的進了雲南,在周邊各地巡視了一番之後,於月底接掌雲貴總督的印信。


    新官上任三把火,無論雲南安定與否,這三把火都是要燒的,罷了幾個無關痛癢的貪官,裁撤了部分冗員,借著就是提拔了一些雲南的官員。


    許多三四品的職缺,林則徐借著手中的權力,也定奪了一部分,楊猛的副將銜和楊毅的通判缺,赫然在列。


    這代表著什麽,雲南的官員自然清楚,林楊兩家聯手,雲南的事情抵定了。


    勸誡官紳、開倉放糧、審結一些陳年舊案,林則徐的路子,走得有些低調,許多心懸在半空的雲南官員,也慢慢的安定了下來。


    至於雲南迴亂的熱點地區永昌,林則徐也下了諭令,歸還迴產,該是誰的就是誰的,不管到了幾次手,迴迴的田產必須歸還。


    林則徐,就這麽保持這初來乍到者的姿態,一路和風細雨,與之前雲南官紳想象的狂風驟雨、雷厲風行,大不相同。


    五百萬斤滇銅,也在林則徐到任的那天,從鹽津出發,慢悠悠的向京師走去。慢!是楊猛需要的,也是林則徐需要的。


    林青天到了雲南,也給了迴迴們吃了一顆定心丸,加上永昌一代迴產的歸還,滇西的迴亂,也沒了聲息。


    不處理永昌一案,不處理貪官汙吏,林則徐的策略,在一個多月的時間裏,取得了極大的成效。


    至於實際情況,林則徐很了解,雲南不是林則徐第一次來,二十多年前他作為考官來過雲南,那時候的雲南是個什麽樣子,現在的雲南又是個什麽樣子,朝廷在雲南已經露出了疲態。


    林則徐不追究永昌一案,可永昌的哨練和官員們,卻在私底下計較著,沈聚成依然在押,而且情況不是很好,一年多的牢獄生涯,不是沈聚成一個半老頭子能抗的住的,沈聚成已經堅持不了幾天了,而即將接掌永昌哨練大權的沈振達,最近也慢慢的囂張了起來。


    這事兒,楊猛也在觀望,永昌一案的案情,林則徐清楚,他也算是支持永昌的迴迴,但這案子如何審理,楊猛還摸不清林則徐的脈門。


    等著杜文秀等人被押解迴來,時間太長,年關上斷案,對林則徐是不利的。


    而坐上總督之位的林則徐,除了嚴令歸還迴產之外,在永昌就沒了別的動作,現在他的重點,是雲南府的水利,還有打通各個礦區的道路。


    一個多月的時間,加上楊猛之前做的,楊家老二楊毅,可是賺了個盆滿缽滿,先是通開了兩個銅廠的道路,爾後就是雲南府水網的貫通,十幾萬畝良田受益,一個月的時間,楊毅的頭功是跑不了的。


    九月底,林則徐得了朝廷的褒揚,安定雲南有功,押解滇銅一樣也有功,這是一個信號,林則徐坐穩雲貴總督之位的信號。


    五百萬斤滇銅押解進京,雖然東西還在路上,但有了上次楊士勤的四百萬斤,道光帝對此深信不疑,一幫子軍機,也暗歎林則徐的運氣好,暗罵楊士勤這個雲南殲賊,要是早知道有這五百萬斤精銅,雲貴總督的位子起碼可以再倒一把。


    而四川總督那裏,嚷嚷著川銅無利,要求免稅的折子,卻被軍機們壓住了,開什麽玩笑,現在這玩意遞上去,就是惹禍的根苗,等楊士勤的滇銅解到京師,再看看這批滇銅的成色,若是舊貨,楊士勤依舊是危如累卵,若是新貨那楊士勤就是個香餑餑了。


    林則徐遞上來的,提楊猛為副將的折子,也順利的通過了,綠營的副將雖說爛大街,但好歹也是朝廷的從二品,楊猛的升遷需要朝廷的批示。


    林則徐任免雲南官員的折子,也沒遭到責難,很順利的通過了。而在折子裏,楊毅的大名赫然在列,官職不是六品的雲南府通判,而是正五品的同知,任職的地點也很紮眼,永昌府。


    這一個五品同知,比雲南府通判的含金量要高的多,永昌府的二把手,林則徐這是要對永昌下手了。


    軍機品出了裏麵的味道,滇銅還未曾解到,他們也應了林則徐,永昌一案的原告,丁燦廷、杜文秀,延遲押解。


    現在軍機們也在觀望,滇銅又成了一個焦點,道光帝想知道的是這批滇銅的成色,而軍機們想知道的是這批滇銅的新舊,林則徐則是利用滇銅解京的這個時間,為後麵的暴風驟雨蓄力。


    楊毅在雲南府的差事做的不錯,在林老虎門下學藝七年,到了他大展拳腳的時候了,楊家、林則徐都沒有幫他,雲南府的差事雖說做的有些波折,但跌跌撞撞的楊毅,還是擠了出來。


    欺上瞞下、爾虞我詐,楊毅最初不適應的時候,徐子渭的幾句點撥,讓他慢慢偏離了林則徐的路子,這麽微小的偏移,在林則徐眼裏是活學活用,而在劉存仁的眼裏,剩下的隻有無奈。


    和風細雨,對大多數雲南的官員來說是好事,可對滇西的部分官員,尤其是永昌的官員來說,就不是什麽好事了。


    永昌一案、羅天池一案,是欽定的案子,任誰也不敢怠慢的,林則徐遲遲不發動,可不是什麽好事兒。大清的官員,最擅長的就是揣摩上意,和風細雨後的雷霆,已經被有些人看在了眼中。


    沈聚成這個倒黴蛋,終是沒能等到永昌一案開審的那一刻,病死在獄中了,沈振達接了沈聚成的家產,也接了永昌團總的位子,在有心人的串聯下,一個包括了永昌哨練、漢人地主、七把香會、朝廷官員的小團體,也在慢慢的成型。


    楊猛這段時間的曰子過得很滋潤,韋駝子頂了他的參將缺,林則徐還在摸排雲南綠營的情況,讓楊猛接任督標中軍,現在缺的就是朝廷的首肯,隻要得了廷寄,楊猛就要上任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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