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因何事而歎息?這是我最近弄得一副補精益氣的湯藥,您先用了吧!”


    林則徐正對著書桌發愁呢!雲南之事牽扯太多,該如何行事,他這個官場老將也沒了章程,雲南楊士勤,京師的軍機重臣,紫禁城裏的聖上,難呐!


    看了一眼跟隨自己七年之久的弟子,林則徐的雙眼一下就亮了起來,怎麽把這事兒給拋到腦後了,自己身邊就有個最合適的助力,真是老了,腦子也不如以前靈敏了。


    “誌茂啊!這些年也算苦了你啊!在廣州咱們師徒呆了能有多長時間?”


    “不足半年。”


    “嗬嗬!不足半年,我就被貶斥疆省伊犁,我家老大身在官場,難以近前伺候,若不是你這文武雙全的楊二郎,老師我就死在邊荒之地了。”


    望著恭敬的站在一旁的學生,林則徐也在心裏感慨著,少生了一女啊!不然……


    “老師謬讚了,那是學生的本分而已。”


    “本分?伺候為師那是本分,以為師的名義接濟鏡楓、翰宇、本銳還有福建老家,也是你的本分?你這是欺瞞!”


    “這事兒老師是怎麽知道的?我這事兒做的隱秘啊!”


    “哼!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為師不是不知機變之人,你那裏每年給他們百十兩銀子的接濟,也算是給他們救了急,為師記著呢!你也算是個人物,知道不能一次給太多,不然為師早就將你逐出牆門了。


    你楊家是大富之家,一年千數兩銀子,就算是你對為師的孝敬吧!說起此事為師也是憤懣,不是你時時接濟,他們想做清官也難!


    但孝敬歸孝敬,我隻當那是你拜在我門下的謝儀,我教導你也是傾盡了全力,咱們之間沒有誰欠誰一說,總之一句話,求為師辦私事謀私利,那是不可能的!”


    之前自己這個弟子,打著自己的名號接濟自己的家人還好說,以後他們恐怕要靠自己了。


    “老師何處此言啊?是不是有事讓誌茂去辦?”


    “你倒是機靈,為師接了朝廷的旨意,不曰就將遠赴雲南。”


    “可是雲貴總督之位?”


    “正解!”


    “總算可以迴家了!一別七年,也不知家裏的父親大人身體如何?前年大哥來信,說是我家老三被上師點化開竅,我父累年行善,總算是得了善報。”


    服侍林則徐的這位不是別人,正是雲南楊家的老二,楊毅楊誌茂。


    “那楊老倌這幾年過得不怎麽如意是肯定的,但身體應該沒問題,現在你那老子很可能在為滇銅之事煩心呢!”


    林則徐對商人不怎麽待見,當年廣州的伍秉鑒敗在自己手裏,潘德畬自己也沒給他好臉,唯有楊士勤這個商人頗合自己的胃口。


    尚義任俠、心懷仁厚,雖滿身銅臭但不減仁孝,算是個義商吧!不然自己也不會收下楊二郎做自己的弟子,看楊二郎的做派,就知道楊士勤的做派,自己這個弟子,林則徐一直是當做兒子來看待的。


    “老師可是要誌茂去雲南打前站?”


    楊毅能做林則徐的弟子,肯定是有一定天資的,不然一塊朽木,林則徐也不會去費力雕琢。


    “不是你自己,你與炯甫先行,先摸清了雲南的情況,再與你父楊士勤商議一下對策,為師這裏有封書信,你順路帶給潘純夫。


    此人你也熟悉吧!當年他在信中提及賠補錢款之事,豈料半年之後,被一無名氏償還,這也是你做的吧?


    此次返滇,你與炯甫先不要探滇西之事,主要就是了解雲南的災情如何,民心可用雲南之行才能順暢,其餘的事情,你們就不要費心了,想來你家裏的那位會給你答複的。”


    滇西迴亂,在林則徐的眼裏不算什麽,邸報他也看過,滇西之事罪在羅天池與恆文,永昌之事解開,滇西迴亂自然平定,杜文秀一行尚在京師羈押,雲南的饑荒,就成了首先要解決的問題。


    “老師明鑒,什麽事兒也瞞不過您,隻是赴滇之路險惡,還是讓學生隨侍在左右吧!”


    老師的身子骨大不如前,自陝西赴滇,陸路占了半數,自己這位恩師肯定不會坐那肩輿,一路車馬勞頓隻怕他的身子骨吃不住一路的艱辛。


    “老二老三隨侍就夠了,雲南之事要緊,你和炯甫先行一步,我慢慢趕路就是了,信件就通過驛站往返,潘純夫那裏,你也可以求教一下。


    雲南的饑荒蓋因幹旱而起,而雲南多江河,這就有了興水利的便利,你最好能與雲南的官紳聯絡一下,提前拿出些章程來。”


    雲南之事破局就在饑荒,安了民心,其他的事務才能順利,不然雲南呆不住人的。


    “好吧!我給您留下些盤纏,即曰就和炯甫先生出發。”


    楊毅這裏一聽雲南之後,也是起了鄉思,恨不能一下飛迴雲南,看看自己的父親大人和兩位兄弟。


    “嗯!離家七年也該想家了,路上當心一些。”


    林則徐在為雲南的饑荒而憂心,楊家卻在因為林則徐而憂心,大清林虎名震華夏,他來雲南對楊猛的布局可是極為不利的。


    “老爺子,林老虎此來不善啊!可是軍機們掣肘我楊家的手段?”


    剛剛收了滇西的一多半的官員,楊猛的槍頭剛要轉向雲南府以東的區域,沒想到京師的人手,和廣州的嶽父,都發來了林則徐即將入滇的消息。


    “不知道,我隻知道你二哥要迴來了,至於林老虎的來意,你問問計長吧!他那裏會有定論的。魏先生那裏你也可以去問一下,將兩人的觀點統和一下就是了。”


    老爺子楊士勤,忙活完滇西之事後,又成了甩手掌櫃的,對楊家上下的事情,不再上心了。


    在老爺子那裏碰了個釘子,楊猛先找到了岑毓英,想聽聽幕僚們的意見。岑毓英所屬的幕僚團,對於朝廷上層的決策,不是很了解,隻分析出了林則徐頂缸之事。


    岑毓英對於此事,倒是有些說法,他覺得林則徐此來,主要是輔助楊家複起滇銅的。


    對此楊猛不置可否,滇銅之事,不是複不複起的事情,而是楊家要吞並雲貴川三省的銅鹽之利,兩者的出發點不同,何來輔助一說?


    徐子渭那裏,楊猛排到了最後,自己這個活猴師爺,最近也表現出了超凡的能力,滇西的官員,在他和一眾紹興師爺的串聯之下,已經與楊家有了書信來往,這些書信不是別的東西,而是滇西官員的投名狀,有了這個,楊家倒黴這些官員也逃不掉的。


    楊猛的第二位人選是身在宜良的魏五,雲南沒了突出的矛盾,楊猛的時間也多了起來,他呆的時間最長的地方,就是宜良的明湖書院,這是楊家的人才基地,魏五此人本事太大,放別人在這裏,不如楊猛親自坐鎮。


    “魏先生,林則徐繼任雲貴總督之事你聽說了吧!對此你有何看法?”


    “哼!軍機的這幫狗才,打的好算盤,竟然以滇銅之事,作為晉身的台階,林某人此來,不是為別的,而是來幫楊家稱霸雲南的。”


    川銅入滇之事,發展到現在,魏五也看出了那幫軍機的目的,以滇銅之事參與儲位之爭,賣好各位阿哥,讓自己處於不敗之地。


    這幫王八蛋眼光著實不錯,隻是做事太過功利了,隻為私利而謀算,可他們卻低估了楊家的野心,楊家哪是要為大清牟利,他是想取而代之啊!


    不過林則徐來的倒是合適,楊家最近的發展速度太快了,滇西在握,很快就是雲南全境了,得了雲南以四川銅課為藉口,包圍藏邊的商路,憑藏邊的三千藏軍,是絕對保不住藏邊的。


    以楊老三在雲南的手段,他要是控製了藏邊,依著那邊的情勢,可用之兵不下百萬。廣州一行楊老三打下了堅實的財路,溝通外洋私購軍械,就這麽個速度,十年!最多十年大清就要易主了。


    林則徐是個極為老練的疆臣,機敏而不惑,楊老三算是遇上對手了,有了林則徐的牽製,楊老三的步子起碼延遲三到五年,剛剛在雲南打下的基礎,很可能被林則徐一掃而空。


    這段時間的延遲,就足夠了,當今聖上擇儲,若是選了四阿哥,這大清就算完蛋了!到那個時候,才是他魏五認主的時刻。


    “幫?不見得吧!林某人算是大清的死忠,一旦被他察覺了楊家的意圖,哼哼……”


    魏五這老殲賊,殲就殲在話上,一句話好幾個意思,你理解錯了,就會被他帶到溝裏。


    “滇銅是咱們的破局之點,而林則徐想要破局,就在饑荒上麵,雲南的饑荒咱們暫時止住了,這是治標之法,此次饑荒源自幹旱,林則徐做過水務,咱們現在占了雲南大半的土地山林,隻要把興修水利之事拋出來,再加上複起滇銅之事,就能拖住他八成的心神。


    何況還有永昌的案子需要解決,兩成的心神去處理這事兒,林則徐也難以辦到吧!他今年該是六十三了,比我還大,但他的身子骨肯定不如我的,三爺到時候,隻要將這些事情拋出來,他想幹別的,也沒那個心思了。”


    “嗯!也對,魏先生,你最近要抓緊塾師的培養,咱們的地盤越來越大,各地的私塾已經在建了。譯自西洋的基礎學問,我已經看了,可以讓塾師們學習,他們過關之後,就可以教授學生了。”


    楊猛離開書院,剛迴到宜良的莊園,昆明那邊就來信了,二哥楊毅迴來了。


    自己這二哥是林則徐的學生,這次迴來是打前站的,正好從二哥那裏,了解一些林則徐的情況,楊猛帶著徐子渭,就往昆明趕去。


    “計長,對林則徐此來,你有什麽看法?”


    路上,楊猛想了岑毓英和魏五的觀點,覺得還是不怎麽妥帖,就問起了自己的臂助徐子渭。


    “沒看法!軍機把楊家和林則徐當成了工具,咱們也不妨學著軍機們的做法,用一用林則徐。咱們不把他當成敵人,而是要把他當成屬下。


    林則徐此人注重經世致用之學,一切以實用為準繩,他也是注重洋務的人,三爺不是要在雲南開展洋務嗎?


    農田水利、滇銅複起、建造軍械,無一不與洋務有牽連,咱們合夥做事豈不是更好?”


    果然!魏五的話裏埋著釘子,他不提林則徐通洋務之事,就是給自己挖了一個大坑,沒有西洋的先進技術,雲南崛起的時間就會大大拖延,這老殲賊可惡啊!


    楊猛直接到了昆明城裏的楊家府邸,為了迎接二哥,老爺子也搬到了城裏,對楊家三兄弟來說,昆明的宅子,才是楊家。


    “老三來了,你都在忙活什麽?二哥迴來了,你也不在家等著。大哥那裏也是一樣,我不是提前來過書信嗎?他怎麽不在家呆著?”


    好一個美男子!楊猛見了自己的二哥,心裏隻剩這句話了。


    與二哥楊毅一比,大哥就是個渣,而自己也成了莽漢子。楊家三兄弟,老大楊勇多半是繼承了老爺子的江湖氣,而自己這個老三,身子屬於楊家,可心思屬於莫三。


    隻有自己這二哥,算是繼承了老爺子的衣缽,麵相是最表麵的,而那雙半開半闔眼睛,卻是老爺子最為精華的心機城府,外在的表現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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