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著借二馬一張三人的首級,和平息緬寧之亂的功績調離雲南,可先是杜文秀告禦狀,後是雲州之亂被捅到朝廷,這兩件事裏透著蹊蹺。


    接連挨了兩刀,李星沅也迴過味來了,有人要對付自己,雲南是個爛攤子,就是尊銅鑄的金剛呆在雲南,也挨不住千刀萬剮啊!


    賀長齡就是個例子,李星沅本就沒有追究賀長齡的意思,可賀長齡還是被牽連了。對於賀長齡此人,李星沅還是很敬佩的額,為官四十餘載,頗有政績不說,還在各地留下了不錯的官聲。


    結果怎樣?賀長齡四十年兢兢業業、戰戰兢兢,得到了什麽結果,褫職!朝廷連最後的臉麵都沒有給這個封疆大吏。


    自從來了雲南,李星沅與賀長齡之間書信來往非常頻繁,賀長齡的一些政見,李星沅也支持,可就是這麽一個一心為朝廷著想的大員,都在雲南站不住腳,自己這個剛從巡撫之位被提上來的,更不用說了。


    雲南的事情想要接住,非得有個大人物不可,李星沅有自知之明,自己不是那個大人物,想要以後平穩,隻能離開雲南這個是非之地。


    愛興阿這個滿臣,也是個麻煩,前次翻了他上次戡亂之功,此人必然懷恨在心,雲州的事情,保不齊就是這位滿人做的手腳,但身為滿臣,在朝廷那裏處處受到優待,此人不能打壓,這次雲州平亂,還得給他些甜頭吃吃。


    楊士勤那個紅人,把持著雲南銅鹽的巨利,卻還是一毛不拔的鐵公雞,五百兩銀子,虧他能拿的出手,據說楊家為了抵禦雲南府的瘟疫,耗資數百萬,再怎麽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五百兩銀子,也表明了楊家的態度,他們明顯不支持自己。


    更可恨還在後麵,這楊家在雲南境內大肆買糧、舍粥,這個花費可不小,怎生為了平亂就隻出五百兩銀子?因為缺糧,上次平緬寧之亂,花費比預計的多了三成不止,楊士勤這是不想雲南**,還是……


    永昌迴迴杜文秀之事,才是重點,到底是誰利用了杜文秀?要不是自己上次布局妥當,杜文秀那一刀,就是要命的一刀。


    愛興阿?此人李星沅細細的琢磨過,隻是個庸人而已,他沒那個心機。


    楊士勤?貌似也不對,楊士勤這個雲南大財主,據自己所知,他真是在為銅課複起而奔波。最近更是頻頻出手汰換一些銅鹽冗官,這是在盡心為朝廷做事啊!


    他買糧舍粥,如果從銅鹽兩課上看,還是能說得過去的,去年解滇銅四百萬斤,今年怎生也不能低於這個數,楊士勤雖說做了雲貴川三省的銅鹽大使,可肩上的擔子重逾千鈞,絕不會在這個時候與自己過不去的。


    不是愛興阿,也不是楊士勤,楊家的老三楊猛更不可能,楊猛在李星沅的眼裏不過是個紈絝子而已。除了這些人,那隻能是迆西道的官員了。


    他們在難為自己,愛興阿、迆西道官員,前幾次戡亂都是立過功的,加上自己這兩個月,裁撤了一批綠營將官,雲南的官員成了驚弓之鳥,要聯手對付自己嗎?


    滿臣、漢員兩者聯手,加上滅不了迴亂,雲貴總督這個位子,處處漏風、處處都是死穴啊!想到了這些,李星沅的頭上也是汗津津的,好懸這兩記暗手給捅歪了,不然自己也會像賀長齡一樣,倒在雲貴總督的位子之上。


    “雷厲風行!雷厲風行!!雷厲風行!!!”


    為了身家姓命計,必須遠離雲南這個是非之地,李星沅連喊了三聲雷厲風行,心裏也有了定計,這次雲州之亂,必須要妥善處理,把事情幹的漂漂亮亮,並且還得讓滇西的多數官員,喝上一口肉湯,不然自己少不了受他們攻訐。


    迆西道羅天池,永昌知府恆文,這兩人不能再深究了,先把他們案子擱置,把麻煩留給下一任吧!


    金雞監生沈聚成也是個撓頭的人物,因為把他下了獄,永昌附近的哨練也使不動了,沒想到沈聚成這個土豹子還有這樣的能力。


    雲南的綠營不可用,想要快速平息雲州迴亂,還得借助各地的哨練,永昌的哨練最多,離雲州也近,不妨給獄中的沈聚成一點甜頭,讓他說動永昌的哨練。


    詐他一迴,等平了雲州迴亂,自己一走,讓沈聚成這個狗才哭去吧!這樣的人殺之唯恐不及,放了他根本沒有可能。


    若是沒有這沈聚成永昌屠迴之事,自己這雲貴總督也能勉強做的,現在雲南迴漢之事,已經變成了迴迴與朝廷對峙,這樣的亂子三年五載能消停,已經算是極快了。


    雲南不能多呆,必須手腳麻利的壓滅雲州之事,然後疏通關係調離雲南,想要快速果決,隻能用兵,可軍資是個大問題。


    上次愛興阿在滇西強行納捐,已經引出了許多不平之音,這次隻能讓楊士勤這個銅鹽大使出錢了,他楊家不是有糧嗎?即使不出錢,也得弄些軍糧出來。


    心裏有了定計,李星沅先是把楊猛的防疫營調到了雲州左近,現在正值年關,兒子被調去雲州平亂,不愁這楊士勤不出錢出力。


    楊猛最近時間不少,正在監看這西山鐵廠和炮廠的工程,由於原材料的不同,要想製鐵、冶銅、鑄炮,雲南當地的各種材料必須要做實驗,一次次的失敗,大大延誤了鐵廠、炮廠的建成時間。


    廣州那邊的船廠,倒是傳來了好消息,已經有了一個米利堅船廠加盟,隻是要出產品,怎麽也得一年的時間。


    至於往米利堅派人之事,壬雷斯至今沒給答複,重炮倒是運來了三十幾門,可這些都不是楊猛想要的,培養造船的技工,派人到米利堅求學,才是他最希望的。


    各種雜事纏身,本想在家過個年消停消停,可李星沅這個狗才,一道軍令,就把他調到了滇西的雲州,怒火升騰的楊猛,再次給了李星沅一記,老爺子楊士勤那裏,一個子兒的軍費未出,一粒軍糧未納,讓李星沅的平亂之事,陷入了停滯。


    楊士勤的反應,出乎李星沅的意料,這下兩家也算結了仇,急於逃離雲南的李星沅,一不做二不休,許給愛興阿一份功勞,讓他繼續在滇西強行納捐。


    而這個正是楊猛所希望的,強行納捐打壓滇西抵製楊家的商人,為了逼他們就範,楊猛也讓徐子渭與愛興阿的師爺走動了一下,凡是靠上楊家的商戶,一律無事,與楊家作難的,被強行納捐隻是小事,有幾家實在強硬的,直接被綠營的兵馬洗了。


    李星沅、愛興阿,急於求成讓楊猛抓住了機會,雲南商號的實力,在滇西急速的擴大,除了六大茶山的茶商,和一些夷族商家,滇西商業基本就到了楊家手裏。


    沈聚成那裏得了李星沅的許諾,也從獄裏給了幹兒子沈振達一封書信,永昌的哨練,也加入了雲州平亂的行列。


    李星沅的布局算是成功了,先前圍困緬寧的綠營軍馬,折向雲州。永昌的哨練,截斷了海連升等人北上大理的通路,海連升一夥就成了甕中之鱉。


    本來海連升等人有機會逃離雲州的,但他們自己絕了自己的活路,**二馬一張,這比投清還惡劣,**同族,變相投清,這兩樣加在一起,海連升等人,被滇西迴迴的高層給放棄了。


    還有一個就是杜文秀的關係,杜文秀雖說是永昌人,但在滇西迴迴之中,也算是拿得出手的人物,為迴迴的利益,耗時一年多進京告禦狀,也博得了滇西迴迴的稱讚。


    近年來,曆次迴漢征伐、反叛朝廷,吃虧的都是自己,上次賀長齡、張必祿戡亂,近千迴迴青壯死於非命,迴迴們心中有氣,但也厭倦了無謂的犧牲,這次杜文秀告狀之事若是成了,說不得就是事情的轉機。


    再加上李星沅這次的布局嚴密,綠營兵馬、永昌哨練,數萬人聚在一起,再煽動同族叛亂,勢必會失敗。


    滇西迴迴的高層不是沒有能人,海連升等人必敗無疑,加上海連升連連**同族,困在雲州的這支人馬,也就被滇西的高層給放棄了。


    蓄勢已足,李星沅還是萬分的小心,戡亂也是有說法的,滇西迴亂纏綿曰久,不是一次就能定局的,硬殺不是辦法,滇西各地迴迴的反應,也證實了李星沅的想法。


    施壓迫使亂民潰散,盡量不動刀兵,那樣一來自己在雲南留下的首尾也就不多了,下任想讓自己頂缸,也沒那麽容易。


    數萬人的對手,讓海連升等人的隊伍,在急速的崩解,先是半路入夥的山民,雲南的山民桀驁不假,但他們不傻,有死無生的局麵,誰會傻呆呆的一頭撞進去?


    李星沅留的口子,給了他們一條活路,竄出雲州的山民,實在沒了去處,自從被楊家驅走,這些山民就過上了三餐無繼的曰子,迴頭想想,與楊家作對還真是不值當的。


    可已經被攆走了,山民的桀驁之氣,讓他們難以迴頭再去跟隨楊家,沒臉啊!


    他們沒有迴去的由頭,在滇西綠營之中打雜的楊猛,給了他們機會,一傳十十傳百,當初驅走的山民,九成九又迴了楊家農莊。


    饑荒之中滾了一遭,行走在生與死的邊緣,他們才想起了楊家的好處,真如徐子渭所說,這些迴歸的山民成了楊家的鐵杆。


    楊猛趁勢將他們散到滇西的各處農莊,有了這些被驅走的前輩們現身說法,楊家在滇西的農莊,算是再進一步,逐漸向楊家的鐵杆轉變。


    一批批的亂民散去,盤踞在雲州近郊的海連升等人,走到了末路。號稱數千人的隊伍,最後隻剩了三十多人,幾萬大軍對付三十多人,輕鬆到了極點。


    海連升、馬得喜、馬登霄,三人一起伏誅,雲州迴亂完美收官。


    自李星沅布局以來,一份份捷報不斷的傳往京師,李星沅雷厲風行的作風,也深得道光帝的賞識,這位封疆,憑借兩次麻利的戡亂也算是簡在帝心了。


    李星沅平雲州迴亂,也讓楊猛受益匪淺,雷厲風行也可以這樣來。先期李星沅的布局慢慢吞吞,頗有一種老驢抬蹄的架勢。


    種種劣勢、種種掣肘,被李星沅一步步化解,最終兵不血刃壓散了海連升的隊伍,最後一擊就是所謂的雷厲風行。


    而迴過頭來,再看李星沅平雲州之亂,那還有老驢抬蹄的架勢,明明白白的就是雷厲風行。


    沒撈著在家過年,雖說是有些可惜,但這次看了李星沅的手段,卻讓楊猛清楚的兩個字的含義,那就是布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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