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了宜良楊猛帶著魏五到了即將完工的明湖書院,和正在搭建草屋竹樓的山穀,書院已經可以使用了,山穀內的臨時房舍,和入穀的木橋,有半個月時間,也就差不多了。


    “三爺,這明湖書院,您打算怎麽用?”


    魏五這麽問,也是有原因的,看楊家的做派,絕對不是為了給朝廷培養人才,這書院規製不小,如果住滿了學子,一年的耗費也小不了,如何選人也是個大問題,不能用的人還是少些為妙。


    “能跟著洋人學東西的,那是首選;我之前答應過宜良的莊農佃戶要辦學,塾師是次選;我手裏欠缺合用的人手,是三選;楊家要立商幫,需要一批賬房,是四選;有才能可以為官的,可選可不選。


    這五選之人,能力到在其次,首要的一點是忠心可用,現在的楊家廟小池淺,容不下神佛蛟龍,出類拔萃的人物,可以養著但現在絕不能用!


    對啦!如果有這樣的人養著也是不錯,明湖書院需要門麵,這樣的人也可以選上幾十個,就讓他們作為明湖書院的招牌。”


    人到用處方恨少,楊猛現在就麵臨這樣的尷尬,老爺子打下了不錯的底子,楊家可用的人手不少,可盡是些武夫之流,能獨當一麵的,一巴掌就能數的過來。


    那些叔伯們的子嗣倒是可用,可用在這裏卻有些浪費,讓他們混上官身,去控製雲南才是首選,不然自己在宜良做的再好,雲南不到手也是白瞎。


    “三爺的路子,老夫清楚了,這讀書人三爺是打算招雲南的,還是無論地域合用就行?”


    雖說認了楊家這個主子,但魏五的心裏還是有些芥蒂,楊士勤是個什麽玩意?下九流的商人!楊老三又是個什麽玩意?癡癡傻傻橫行雲南府的呆霸王!


    楊士勤那老東西也就這個樣了,雖說最近得了官身,抓住了自己的軟肋,但他想登天門兒也沒有。楊老三就不同了,這位開竅的楊老三,最近表現得不錯,魏五要稱量稱量楊老三的器量,如果合適的話,自己臨了出把死力也不是不成。


    他魏五雖說落魄了,可當年也是煊赫一時的人物,做狗也要做條豪門世家的惡狗,做低三下四的癩皮狗,丟臉不說,自己的一身本事也發揮不出來。


    “雲南一地能有多少可用之人?但雲南終是咱們的老巢,這第一次招人以雲南為首,周邊的省份為輔。


    甘陝川藏,你不必費心,最近我大哥要走那條商路,這事兒我會交給他的。兩廣的桂粵,你也不必出手,有人會處理的。


    雲貴就是你使勁的地方,既然雲貴總督府坐在了昆明,賀長齡也來過明湖書院,你就去總督府跑一趟,讓賀長齡賀大總督下令,讓雲貴的官府幫著督辦此事。


    你這裏的主要目標,就是雲貴兩省活不下去的讀書人,記住!是活不下去的!這些人咱們可以供養,連帶著他們的家人一起供養!


    雲南就以滇西為先,那邊的亂子越鬧越大,這幾天你就差人打著楊家的名號,去那邊先把讀書人攏一攏,切記不要有族群之別!


    過些天我派給你一隊刀手,你去把他們接來,如果當地的綠營兵、團練、亂民不識時務,當殺則殺!”


    魏五沒想到自己的一番稱量,卻稱出了覆國的野心,起初他從楊家父子那裏摸來的隻獨霸雲南的心機,沒想到楊老三,卻給了他一個驚嚇。


    西北的甘陝川藏青海五省,西南的雲貴兩廣四省,都在楊老三的心裏裝著,而大清的這九省之地,雲南已然是楊家的囊中之物,貴州也是盤中的美食,藏邊那裏除了駐藏大臣,隻有三千藏軍,謀了雲貴再圖藏邊,也是輕而易舉的。


    得了藏邊依靠藏邊兩大佛王之力,雲貴藏邊三省合力複圖四川,定了天府之地,以楊家分田攏人的手段,再學了西洋犀利的手段,沿長江而下,溯運河而上,覆國之勢可成。


    明,亂起九邊;元,亡於運河;楊老三這是要兩者共占,複漢室河山嗎?如果真是這樣,他魏五出把死力也是應當,現在說這個時間還早了一些,沒個十年八載,楊家也成不了氣候,憑自己的身板兒,十五六年還活的起。


    如果真是自己想的那樣,就是沒有家人的羈絆,這楊家的老狗也做得!但此事成與不成,還要看楊老三的分量。


    “三爺,總督府那裏我不便出麵,但有一計可用,讓楊大人去賀長齡那裏請一道強學令,可刮盡滇西的讀書人。


    滇西民亂糾結的東西太多,賀長齡的位子已經不穩了,趁他還在讓他頒下這道諭令,咱們憑著這個就能攏起雲貴的讀書人。


    理由也很簡單,讀書人是朝廷的根本,咱們護持他們,這是功績。再者說了,萬一有讀書人加入亂民之中,無論對雲南還是朝廷,都不是什麽好事兒,這強學令賀長齡必然會答應的。


    還有就是依著三爺的意思,這明湖書院隻怕不夠大,養不了這許多的人丁。”


    心裏有了權衡,魏五也拿出了自己的本事,以朝廷的力量,幫助楊家培植自己的人手,這算是一步妙棋了吧!


    “嗯!不錯!就按你說的來,書院小了不礙事,近期我就要把這明湖周邊的地產攏到田莊,擴建書院養些閑人耗費也不是太大,但如何擴建,你事前要規劃好,把擴建的方案弄上來,現在我這邊的銀子也有些捉襟見肘,三五個月之內,不要弄些幾十萬以上的花銷。”


    書院培養的人才,算是楊家的基礎,但最近需要用錢的地方太多,西山那裏還沒有產出,這段時間大項目是不能上的。


    “這個到沒多大的花銷,隻是初期的安置需要些銀子,那些不合用的人手,是遣返還是留下?強學令一下,聚到宜良的讀過書的人必然不少,這些人不能全部收留,遣返也需要些花費,不知這些人該怎麽處置?”


    一邊發問,魏五也沒忘了試探楊猛,如何對待這些人,也能看看楊老三的器量如何。


    “留下!沒有不合用的人手,讀書不成的,可以把他們散到各個農莊,識些字總有好處的,願意務農的就分給他們田地,做不來這個的,讓他們教莊農佃戶識字,我給他們一份口糧。


    那些身強力壯的,如果想謀份差事也成!馬幫的夥計、商號的夥計,總不能都是些大字不識的白丁。暫時就這麽安排,其他我不想多管,我這裏的事情多的很,那些無關大局的,你自己處理,事事都讓我來定奪,你還扛的什麽事兒?”


    這魏五問起來沒完沒了,楊猛找他過來就是做幫手的,這下可好,自己反倒成了他的智囊了。


    被楊猛斥了幾句,魏五不見沮喪,反而露出了笑臉,這楊老三還算不錯,是個成事兒的人,這樣自己的擔心就少了。


    兩人迴了宜良,魏五去選人手了,楊猛卻馬不停蹄直奔昆明,魏五的主意不錯,刮盡滇西的讀書人,沒有讀書人參與,民亂就是民亂,作翻了天,他們也翻不起大浪。


    讓老爺子去總督府請令,趁著賀長齡沒走,讓他再敘敘楊家的功績也好,雲南的兩課是個陰謀,現在隻能靠名聲來抵擋一下,要想兩課有起色,沒個一兩年的功夫,誰也做不到。


    將魏五的主意說給老爺子,讓老爺子去奔波,楊猛則是直接到了西山,現在雖說不能生產,但儲備一下輔料,製作一下包裝,那裏的人手還是可以幹的。


    再有就是西山的刀手,也得調派一批迴宜良,防疫營的那些人,還需要一些基層的頭目,西山這裏的防務,就先拜托給老爺子吧!


    老爺子楊士勤那裏也是順利異常,一道蓋了雲貴總督大印的強學令新鮮出爐了,賀長齡那裏也是連聲誇讚。


    楊老爺子借機哭窮,說是雲南的兩課艱難,鹽課自給不足,需要川粵的鹽貨應急。銅課更是十礦九停,四川的德昌、昭覺,一直是滇銅外買的主要地點,而四川的德昌、昭覺一帶,也是各族領主、土司的地盤,四川總督府,對這些地方也是難以指手畫腳。


    把德昌、昭覺一帶劃入雲貴的銅課範疇,也是理所應當,更是當務之急,不然雲南的銅課根本無力複起。


    這些都是魏五那老奸賊的手筆,而賀長齡也覺得楊士勤言之有理,一本敘楊家助學之功,兼著占四川地盤的折子,就這麽發了出去。


    楊士勤此來,主要是為了強學令,至於搶占四川的德昌、昭覺,則是順帶的事情,這明顯是搶地盤,就怕賀長齡瞻前顧後。


    這個折子上去了,就跟扔在四川總督的臉上沒兩樣,這是個往死裏得罪人的事兒,沒想到這賀總督竟然準了,看來滇西的事情,也把老賀給難為壞了,複起雲南銅課算是大功一件,為了自家的安危,老賀也顧不上得不得罪人了。


    得了強學令,楊猛還是個奔波的命,帶著西山的部分刀手,迴了宜良,先整合了一下刀手,撥給魏五三十多人,又從防疫營挑了三百有些底子的,就算是交給魏五處理宜良事務的班底了。


    魏五接了強學令,也開始了忙活,滇西那裏鬧得正歡,已經出現了幾千人的隊伍,必須在事態不可收拾之前,把強學令給執行了。


    總督大人的諭令,滇西那幫人沒人敢違背,再說了無非是些讀書人,也不影響他們升官發財的大計,魏五在官麵就暢通無阻了。


    迴迴那邊,杜文秀那幫滇西迴迴上層走得時候,也囑咐過,為難誰都不可為難昆明楊家,再者說了,有了強學令不少迴迴的讀書人,也能得個庇護。


    在這事兒上,迴迴做的比官府要好得多,收攏讀書人,護送他們的家口,這些所謂的亂民,把自己該做的都做完了。近千滇西的讀書人連帶著他們的家口,順利的來到宜良落戶。


    第一次選撥人才,楊猛這個正主必須到場,魏五可不管楊猛忙不忙,半拉半拽的把楊猛請到了明湖書院。


    楊猛這位當家人坐在主位,魏五坐在了下手,身邊有五個竹筐,裏麵全是些竹牌,麵前的桌子上,除了一摞紙張,再也沒別的東西了。


    每進來一個讀書人,魏五就先看樣貌,之後就從那一摞紙張裏抽出一張,讓他誦讀,讀完了之後,就從身旁的竹筐裏拿出一個竹牌交給他,選撥就算完事兒。


    “老魏,你讓我來,就是看這個的?讀的都是些什麽玩意兒,我一句沒聽懂,這事兒還是你自己辦吧!宜良那邊的事情多著呢!我這幾個月可沒閑工夫!”


    這算是麵試吧!這事兒用的著自己嗎?見魏五自己就能辦了,楊猛就想離開書院,他可沒時間和魏五在書院瞎耽誤工夫。


    “這事兒必須得有三爺,之前我已經給他們說了,入不入選三爺說了算!有您鎮著,才能看出他們的深淺。”


    魏五微微一笑,說出了自己的理由。


    “這算什麽事兒,你自己擔著就是了,找上我做什麽?你也說說你選人的手段吧!我看著迷糊!”


    楊猛心裏也有不解的地方,這魏五的手段,也太簡單了,瞅兩眼讀兩句狗屁不通的玩意,就算過關,不要把事情辦得太兒戲。


    “三爺在滇西人的眼中有些威望,這就是上位者的威勢。進來的人,我先看其有沒有敬畏之心,沒敬畏之心的,再好的學問,咱們也不要,讓他去種田就是了。再看其相貌,貌由心生,長得猥瑣不堪,也出不了什麽好人。


    這摞東西則是我選的祭文,晦澀難懂,看過的不多,幾乎全是生僻字。能讀出來的,說明有些學問,讀起來能帶上感情的,說明是有情之人,這樣的人可用。


    待會兒,您再看看接了祭文的人,眼珠子亂轉,看一下才讀的,那些人有城府,可以著重甄選一下;抓起來就讀,那是不會機變的,做個塾師或者譯書都可以;能讀一半的,勉強算個讀書人,但功底不成;識不了幾個字的,隻能做個夥計嘍!”


    魏五這麽一說,楊猛也服氣了,他說的這些東西,有根有據,沒想到選人也能這麽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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