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死就這滋味,早知道不死了!”


    現在好像說什麽都晚了,渾身無處不疼不說,頭腦也是渾渾噩噩,四周陰森寒冷,這難道就是地府?莫三怒罵了一句,剛剛睜開眼,一隻帶著汙泥的腳板,就迎麵而來。


    “還敢罵人,踹死你個小爛屎!等到了官府,看不剝了你這一身肥油!”


    這一腳挨得窩心,莫三從小到死,還沒被人這麽踩過,不過臉上的劇痛,也讓他有些迷糊了,不是死了就不疼了嗎?


    迷迷瞪瞪、晃晃悠悠,對!就是晃晃悠悠,這位莫三爺,現在正被一群打扮的五花八門的瘦弱漢子抬著呢!


    “都使點氣,馬上就到縣裏了,讓縣太爺幫我們找青蓮,我就不信了,在咱家門口就敢拐人,讓縣太爺好好治治這群人販子!”


    一聽這話,莫三徹底的糊塗了,自己不是死了嗎?這又是縣太爺,又是人販子的,聽這些人說話的口音,像是雲南那邊的,難道自己被政府放了?


    這絕對不可能!自己算是金三角數得上的大毒梟,沒被抓住還成,抓住了就是死路一條。聽這些人說話,也怪異的很,後腦傳來的劇痛,打斷了他的思路,一路晃悠不說,邊上這些漢子,他一拳你一腳,打的莫三根本沒法思考,不過這地方,肯定不是什麽好去處,看這些人的穿著就知道了,草鞋、打赤腳、光膀子,比金三角那裏都窮。


    被踹了一身的爛泥,那味道更不用提了,臭烘烘的讓人作嘔,這些王八蛋,莫不是踩了狗屎?


    莫三不斷的動彈,讓抬人的漢子受不了了,這憨賊怕不是有個兩三百斤,比老母豬都沉,這麽亂晃蕩,離開寨子時喝的那碗稀菜粥,不用到縣衙就沒了。


    一記重腳踹在這憨賊的後腦勺,這憨賊果然安分了許多,倒黴的莫三稀裏糊塗又暈了過去。


    二三十人的隊伍,唿唿啦啦的到了縣衙,出來一位穿得還算全乎的,敲響了縣衙門前的鳴冤鼓,一個包著頭巾的彝族幫役,見是一群窮漢,不陰不陽的問道:


    “幹什麽的,大老爺忙著呢!胡亂敲鼓當心你們的屁股蛋子!”


    “差爺,咱們是土橋寨的,今天捉了一個人販子,他前兩日剛剛拐走了我家妹子,今天又想犯案,被我們擒來了,求差爺給報一下,讓大老爺發發慈悲找迴我家妹子。”


    那穿的還算全乎的漢子知道,縣衙不是正經人來的地方,可為了自家妹子,他也豁出去了,見縣衙的差役不好說話,隻能急切切的說道。


    “人販子?莫要哄我,到時候不是,老子也得跟著你們挨板子!”


    本來這樣的事兒,沒點油水,這幫役是不會通傳的,人販子可是縣裏的老爺們交代過的,是必須要辦的案子,這幫役知道這些窮漢沒油水,可為了自己的位子,還是不情不願的去通傳了。


    過了好大一會兒,一個書吏跟著這位幫役,從縣衙裏出來了,這書吏也是好大的派頭,劈頭就是一句:


    “那裏人氏,人販子何在?”


    這人販子可是增加知縣老爺政績的好案子,別說沒油水,就是貼些錢,縣裏也願意辦啊!


    “草民土橋寨馬青虎,前些天我家妹子在寨子外麵被拐走了,這不今天這人販子又來犯案,被我們這些人一起擒下了,希望大老爺幫小的找迴妹子。”


    土橋寨雖然緊鄰縣城,可縣裏的老爺們,馬青虎也沒大見過,書吏一聲暴喝,讓他有些提心吊膽,可妹子已經丟了幾天了,再不找怕就再也找不迴來了,他隻能麻著膽子開口。


    “你們可看清楚了?就是這漢子,拐走你妹子的?”


    是不是人販子還不好說,這幫子刁民,就會沒事兒生事,馬姓怕是迴迴吧!


    “咱們寨子,以前抓了好幾次人販子,都是他這身打扮!”


    為了找迴妹子,馬青虎信誓旦旦的說道,被綁著的莫三爺,也是他一扁擔放倒的。土橋寨是個雜居的寨子,很是混亂,也就成了人販子經常光顧的地方。


    “你是迴迴?那這些人呢?可都是迴迴?”


    迴迴在雲南府有些不受待見,就怕觸了大老爺黴頭,自己也跟著吃瓜落。


    “各族的都有,漢人最多!”


    土橋寨會種地的漢人最多,來的這些漢子裏,大半也是漢人,在這些雜居的寨子裏,各族倒是能融洽的相處,不像在別的地方,打打殺殺沒完沒了。


    “等著吧!”


    書吏隻是出來打尖的,至於接不接這個案子,還得去問問典使大人。


    買賣良人可是犯了朝廷刑律,這樣敢明目張膽擄人的,肯定人多勢眾,宜良是個富縣,外來人丁雜亂,是個拐帶人口的好地方。


    這樣的黑窩,不是有關係的,就是四處流浪的,若是四處流浪的,那自己也能跟著沾些光,以後或許就能處理些有油水的活計了。


    那書吏樂顛顛的走了,留下一眾衣衫襤褸的漢子,站在衙門苦等。


    “去去去,找個旮旯呆著去,別在這裏礙眼!”


    這幫子刁民,真是沒眼色,縣衙大門口,也是他們能站的地方?見這些人杵在縣衙門前,那幫役便出聲驅趕,萬一碰上哪位大人出巡,被這些窮漢衝了,自己就要倒大黴了。


    足足過了小半個時辰,一位頭頂大帽身穿官服的大人,才慢吞吞的走出了衙門口朝這邊走來,這些個漢子,一見來了大老爺,唿唿啦啦忙不迭的跪了一地。


    “這就是人販子?”


    出來的這位正是宜良縣,掌管刑獄的典史大人,一看被綁的這位虎背熊腰,單看身形,就不是個善類。


    “迴大老爺的話,正是草民在寨子外抓獲的人販子。”


    跪在地上,馬青虎也是學著寨子裏的老頭子們,磕磕絆絆的說著別扭的官話。


    “翻身看看,是個什麽物件?”


    見被綁的莫三一身爛泥,這位大老爺也是怕髒了手腳,頤指氣使的說道。


    馬青虎跪著將臉朝下的莫三翻了過來,莫三那張沾滿汙泥的臉一露,那位大老爺,立馬就上手了。


    “禍事了!禍事了!”


    現在這位大老爺也不怕弄髒官服了,一雙白淨淨的手,不斷在莫三的臉上扒拉著爛泥,這位還探了探鼻息,發現莫三沒死,這才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趕緊來人呐……”


    也不知被綁的這位是個什麽貨色,縣衙的典史大老爺臉都綠了,嚎的嗓子也岔音兒了,一眾衙役、幫役慌亂亂的湧出縣衙,見典史大人坐在地上,急忙上前將典史大人扶起,沒想到卻挨了罵。


    “沒眼色的東西,先給三爺鬆綁,趕緊的去找劉一貼,就說有貴人受傷了,讓他趕緊些!”


    在衙役們的幫助下,這位大人跌跌撞撞的爬了起來,這下算是完了,這幫子刁民,送來的哪是政績,這是閻王帖啊!


    “把這群刁民下獄!等三爺醒來,再收拾你們這幫刁民。”


    這位在宜良縣遭了難,整個宜良縣上上下下都得跟著倒黴,弄不好小命也得丟了,這可如何是好啊!


    “趕緊去請縣尊大人,就說出大事了!”


    一個衙役領了命,急火火的跑進了縣衙,不一會一身便裝的縣尊大人,也急匆匆的快步走出了縣衙。


    “何事慌亂?”


    無論什麽時候,官體官威不能丟,雖說出了大事,這位縣尊大人,還是沉聲靜氣的問道。


    “地下躺著是昆明楊三郎!”


    這一句就把威嚴的縣尊大人,震得踉踉蹌蹌站不穩了,這哪是大事,這分明就是潑天的大禍事。


    “傷了還是死了?”


    見地下的楊三郎躺著一動不動,這位縣尊顫聲問道。


    “傷在後腦,我已讓人去請劉一貼了。”


    這位典史,不愧是刑獄的老人了,傷了後腦不能亂動,這事兒做的不差。


    “兇手何在?”


    沒死就好,自己命算是保住了,可傷了這位楊三郎的人犯卻是放不得。


    “已然下獄了,那些個刁民把楊三郎當做了人販子,這下可怎生是好?”


    宜良典史彎腰塌背,苦著一張老臉,也是有些六神無主。


    不大的時候,一位背著藥箱的半老頭子,就被幾個正牌衙役拖拖拉拉的帶到了現場。


    “縣尊大人!典史大人!”


    這位就是劉一貼了,先給縣尊、典史行過禮之後,他才把目光轉向地上的楊三郎。


    “仔細著些,這是昆明楊三郎!”


    縣令也是怕劉一貼不用心,點出了地上這位的來路。


    “噗鑔”一聲,劉一貼的藥箱應聲落地,裏麵的藥散、器具落了一地。


    昆明楊三郎,滇地呆霸王,不說平民百姓,就是死在他手裏的在策官員,恐怕也有一手之數了,這位在雲南府甚至是雲南省,都是大大的有名,癡傻的物件一個,可是身後卻坐著一尊大佛爺,數遍整個雲南,也就這位是個無法無天的存在。


    這位殺人可是不犯法的,在策的官員,這兩年死在這位手裏的就有好幾位,各府衙的書吏、差役更是數不勝數。


    在雲南府當官做人,總督大人你可以不認識,巡撫大人可以不認識,知府大人你也可以不認識,但這位滇地呆霸王一定要認識,各府縣上到縣尊下到差役,沒看過這位爺畫像的不多。


    讓自己來救治這位霸王爺,治好了什麽都好說,治不好自己怕是要被埋在亂葬崗了。


    “還不趕緊查看傷勢,我已經讓驛馬去昆明楊家了,萬一那邊來人,你再治不好這位,我們都得不了好!”


    宜良縣令今天也算是倒了大黴,這可真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平白無故就沾上了這位名震滇地的呆霸王,看來自己這個肥缺,也算是坐到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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