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西暖閣。


    女皇紀華珺陰著臉坐在南窗下的寶座上,不發一言。


    殿上太監葉金榮垂著頭,兩眼盯著腳下,大氣都不敢出一口。殿中角落處站著的另外幾個宮女和太監也是縮著脖子,緊張得頭冒冷汗。


    葉金榮暗暗想,今日也不知道是誰招惹著皇帝了,一早皇帝早起就出去溜達了一圈,迴來就這樣了。明明早起的時候,他看到皇帝臉色不錯,就跟外頭的春日一樣美好。


    “葉金榮,去把陳國忠給朕叫來。”女皇忽然冷冷發話道。


    “是!萬歲爺!”葉金榮立馬躬身答應,然後卻步退了出去。


    到了外間,他親自去找禦前總管太監陳國忠。


    半道上,他遇到了今日在女皇跟前伺候的太監林保,就問他皇帝今日出去都碰到什麽事情了,怎麽今日迴來臉這麽黑。


    林保偏著頭想了想說:“萬歲爺今日在宮裏坐著肩輿轉了轉,她說天氣好,然後就遇到了鸞儀衛新補選入宮的十幾個人,萬歲爺下了肩輿,停下來瞧了瞧他們,還說了幾句話……對了!有一個宮女似乎惹得萬歲爺不歡喜了,那宮女有點兒不識抬舉,都不看萬歲爺……”


    葉金榮趕忙問:“她都是怎麽不識抬舉的,都說給我聽聽。”


    林保迴憶著當時的情景,加油添醋的說給了葉金榮聽。


    葉金榮聽完摸著光光的下巴,望著天,想了一會兒說:“不對呀,萬歲爺要是看不順眼那個宮女,按照往日的性子,不早就命人把她給拖下去砍了嗎?怎麽會忍了,寧願自己個兒生氣,還放過了那個宮女。你是沒瞧見,萬歲爺這會兒臉上就跟抹了一層鍋底灰一樣!”


    林保嚇一跳:“我的娘!那宮女兒惹著了萬歲爺,這會兒倒讓我們跟前服侍的人遭殃,說不定,今日得有人掉腦袋。真要有人掉了腦袋,可得算在那個宮女兒頭上!”


    “那個宮女叫什麽名兒?”葉金榮問。


    林保:“姓衛,名叫衛傾城,長得還算秀麗。”


    “這姑娘看來是落了萬歲的眼了……”葉金榮半天冒出來一句。


    林保跟來喜一個表情,一樣的話:“她?怎麽會?”


    葉金榮神秘一笑,一甩拂塵,直接走了。


    不屑於跟林保解釋,他跟元祿一樣認為像是林保這種小太監眼力勁兒不夠,哪裏能揣度出來皇帝的心思來。


    禦前總管太監陳國忠跟著乾清宮殿上太監小跑著去見駕,他可聽說了,皇帝今日臉色黑,心情不好,一路上他的心都提起來了,就害怕去一會去見了皇帝,皇帝朝他發火。他對這位喜怒無常,近些年變得越發暴虐的皇帝可是相當忌憚的。


    進了乾清宮,陳國忠跪下向皇帝請安,說:“奴才陳國安叩見萬歲爺。”


    皇帝都沒叫他起來,直接吩咐:“你去安排,把尚寢局的司輿司的人都給換了,換成鸞儀衛的宮女,沒有必要都幹一樣的活兒,還分什麽司輿司和鸞儀衛。”


    陳國忠暗自咋舌,心想皇帝怎麽一下子如此節約起來了。是,皇帝說的是,屬於宮中六局一司的尚寢局的司輿司和鸞儀衛裏麵都有負責儀仗的宮女,可那個是不一樣的啊,尚寢局的司輿司負責的是宮中皇帝進進出出的儀仗,而鸞儀衛是管的皇帝出宮需要擺的儀仗。自打大夏立國以來,這兩個機構那就是風馬牛不相及的部門,再說了皇家也不差這點兒錢設置兩個部門相同職能的人員啊。不說別的,皇帝一年光是在西苑太液池那裏設置的寵物園,隨便幾隻寵物吃的也夠開給這些負責儀仗的宮女的工錢了啊。


    可皇帝說了,她要節約。


    好吧,這大夏國都是皇帝陛下的,她想怎麽樣不是一句話的事麽?


    陳國忠雖然腹誹皇帝這別處心裁的“節約”,但是他知道自己脖子上隻有一顆腦袋,用不著犯傻去指出來皇帝的這種節約有點兒不合規矩。畢竟大夏立國以來二百年,都還沒有哪位皇帝這麽“摳門”過。


    “奴才遵旨。”他在底下欠身恭敬道。


    陳國忠都沒問皇帝這尚寢局司輿司裁撤下的宮女怎麽辦?要是這都要問的話,他這個禦前總管太監也別幹了。


    “出去吧。”吩咐了這個話後,女皇的臉色似乎好看點兒了,她揮一揮袖對底下站著的陳國忠道。


    “奴才告退。”陳國忠麻溜地卻步迅速退了出去。


    出去後,他摸了摸後脖子,腦袋安穩的還在脖子上。都說伴君如伴虎,對於這一點兒,陳國忠有深刻的體會,自打女皇最近幾年變得暴虐荒淫以來,他親眼看到因為女皇心情不好,無辜被殺的宮女和太監不下百人。所以,到皇帝跟前伺候的太監們每次當值都會祈禱差當完了,後去時不缺胳膊少腿,腦袋還在,明早還能吃上早飯,這一天就是好日子。就算他是禦前總管太監,是女皇還是皇太女時就在跟前服侍的太監,也一樣會犯怵。


    陳國忠退出乾清宮,摸了脖子才一轉身就瞧見了十歲的皇太子紀恩成領著其妹隻有七歲的安國公主紀鳳芷過來了,他趕忙上前兩步向兩人請安:“奴才陳國忠給太子殿下,公主殿下請安!”


    皇太子叫起,讓他自己個兒該幹嘛幹嘛去,他們兩兄妹要去探望母皇。


    陳國忠應了,退到一邊,看著皇太子和安國公主進了乾清宮,這才轉身快步離去。


    他本來想要提醒皇太子一句,萬歲爺這會兒不太高興,讓他進去小心點兒的,但是他想到皇帝最不喜歡他們這些奴才多嘴,特別是在禦前伺候的更要管好嘴巴,也就算了。


    所以,皇太子紀恩成和安國公主紀鳳芷進去的時候就毫無意外的看到了他們母皇的那陰著的臉,也猜到了他們的母皇這會兒心情不太好。


    “兒臣給母皇請安!”紀恩成拉著妹妹紀鳳芷一齊向明德女皇行禮道。


    “都起來吧。”皇帝抬抬手,看到一雙兒女,她的唇邊總算是有了點兒笑意。


    等到他們站起來後,皇帝就對女兒紀鳳芷招招手:“鳳芷過來給朕看看。”


    隻有七歲的安國公主長得很像其父,皇夫李子琰,白皙文雅。


    紀鳳芷快步走到女皇身邊,伸出手去摟住了她的脖子,女皇便在她的臉上親了兩口,紀鳳芷甜甜的笑了。


    站在底下的紀恩成見了,心中好生難受。盡管帶皇妹來見母皇,這種局麵是在意想之中的,可他還不得不帶她來。因為他覺得帶皇妹來求母皇的事情,母皇更容易答應。從小到大,他的母皇可從未這麽對他過,他已經記不得母皇也這樣抱著他,在他臉上親上一口的時候了,也許在他不記事的兩三歲以前也曾得到過母皇的親吻。


    等他長大以後,右邊臉上那一塊青色的胎記越長越大,最後幾乎將他的右眼都給遮住了,他覺得自己越來越醜,也越來越難得到母皇的愛了。他常常有一個感覺,那就是母皇跟他說話的時候,看著他的臉時,似乎眼中總有憐憫。可這種憐憫,卻常常刺痛他的心。


    “母皇,明日就是爹爹的生辰了,芷兒請您明日去景福宮與爹爹慶生可好?”紀鳳芷摟住女皇的脖子撒嬌般脆聲要求道。


    皇帝一愣,掃了眼底下站著的皇太子,皇太子垂眸,也跟著皇妹紀鳳芷向女皇請求。


    出乎皇太子的意料,皇帝很快答應了:“好,明日朕會去景福宮,為你們的爹爹慶生。”


    她就知道太子領著公主來可不是來真得向她請安閑聊的。帝王之家親情淡薄,輪到她這裏也沒有什麽不同。身為帝王,她更多的是屬於帝國,屬於朝政,屬於她自己,而不是屬於兒女以及所謂的皇夫。所以,她其實一年之中能夠抽出時間跟他們在一起的時間不多。太子和公主是她生的,這還要好些,至於跟她生了兩個孩子的皇夫李子琰,她在十九歲時生了女兒安國公主後,對他的感情就越來越淡。最後到了二十歲以後開始廣收男寵女寵,李子琰被她徹底拋到了腦後,除了每年李子琰生辰時,她的一雙兒女會來提醒她還有這麽個皇夫存在,她已經徹底忘記了他。李子琰所在的宮城東邊的景福宮幾乎成了冷宮,皇帝難得踏入一次。


    “兒臣替爹爹謝母皇聖恩。”皇太子已經跪了下去向皇帝磕頭,臉上有少許的激動之色。


    皇帝望向他,淡淡嗯了一聲,隨即讓他起來,她說:“今日朕有些空閑,春光又好,就帶著你們去西苑散散吧。”


    皇太子更驚訝了,安國公主則是拍著手高興地連聲叫好,因為他們的母皇還從來沒有單獨帶著他們兩兄妹去皇城西苑玩過。皇城的西苑是母皇鍾愛的皇家園林,自她即位為皇後,西苑經過了多次修建,那裏如今已經成了皇城景色最美之處。平時,也隻有母皇還有她的男寵和女寵才能在裏麵遊玩飲宴,就算他和妹妹貴為太子和公主,也是非詔不得入內,更別說由母皇領著他們進西苑去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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